这船舱位于平阿水师的旗舰之上,面积、空间极大——乃是当初打造此船的时候,工匠们特意为曲阳侯芈良留出的一间屋子。
相比于大多数狭窄闭塞的船舱,这间屋子光线充足、四周的实木墙壁还泛着木头的清香。
此刻,熊午良、召滑、芍虎皆处于这间舱室里面,对着墙上的舆图指指点点,时不时还探讨着什么。
舆图的边角有一排楚隶小字——‘宋地疆域舆图’!
没错!
三军回到封地之后,便要立即着手攻打宋国!
报仇不能隔夜!
而且最重要的——在夺下宋地之后,熊午良才会继续放心地向齐南进兵!
这一场大战,熊午良已经在莒城等齐南城池中,捞到了巨量的战利品和各类物资,但是却没能拓展疆土——随着楚军乘船跑路,那些一度夺下的齐南土地,已经重新被齐国孟尝君收复了。
恰在此时,有亲兵在外面噔噔蹬跑过来,在门外拱手,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喜悦——
“主君,抓了个大俘虏!”
……
宋国背刺曲阳侯,乃是这场联军攻齐之战中,出现的最大变数。
小小一个宋王偃的举动,已经引起了轩然大波。
天下强国,皆为之侧目!
须知芈良引兵攻齐,所向披靡。一战攻克武城,再战斩首六万,三战夺下莒城……可谓连战连捷,齐国震怖。
如果事态继续如是发展——齐王很有可能顶不住压力,从济西调兵遣将回援,或是命令触子尽快出击结束济西战事。
届时,情况将对联军大大有利!
谁曾想,天下各大强国的雄主正摩拳擦掌,准备瓜分齐国的时候……小小一个宋国突然背信弃义,竟然造成了惊人的转变。
熊午良被断绝补给!
楚军不知所踪!
齐国举国上下士气大振!
消息传到了济西战场,乐毅沉默良久,最后长叹一口气:“苍天悠悠,为何不助我大燕洗雪国耻?”
宋国的背刺,令所有人都想不到——
毕竟,宋国在去年才刚刚向楚国称臣寻求保护。
叛变得这么快——说明这宋国根本没把甚么条约、甚么道德约束放在心里!
两国邦交居然如此果断如此迅速地撕破脸皮,在战国之世可以说几乎找不到先例。
乐毅心里很清楚——就算楚军战力再强悍,一旦被断绝了后勤补给,那也是砧板上的鱼肉罢了。
熊午良的下场,也可以想见——
齐王田辟疆对前者恨之入骨,必然会生擒芈良,明正典刑。出了一口恶气的同时,也能大大鼓舞齐国上下军民士气。
“可惜!”
“曲阳侯创造的奇迹,到此为止了……”乐毅长叹了一口气,心中带着浓浓的惋惜。
如此一个优秀的年轻将军,没有死于战阵上,而是死在了宋国的诡谲阴谋之中。
属实可惜!
……
白起同样早就听说了这个消息,心中更是五味杂陈。
从个人感情上来看——那个该死的杠精熊午良,真是死得好死得妙死得呱呱叫!
但是眼下联军攻齐——熊午良在齐南横冲直撞的楚军,的确是能在某种意义上决定整个战局走向的支点。
眼下那支楚军被歼灭,只是时间问题。
对于济西战事来讲,并不是一个好消息。
白起深吸一口气,将此事甩在脑后!
身为骄傲的大秦将军,军功当然要靠双手一剑一戈地堂堂正正地从敌军的脖颈上取来!将胜利的期望寄予楚国人的努力……说出去着实令白起脸红!
不管怎么说……熊午良完啦!
……
第210章 楚怀王震怒
对于白起来说,熊午良的败亡,也同样让他惋惜。
但他的惋惜,却不是乐毅那种怜惜少年才俊的惋惜……
“可惜——此子颇具威名,相传颇有用兵之能。本将却不能亲手于战场上剁下他的首级……”白起摇了摇头,深以为憾。
“芈良啊芈良……你若有来世,请务必要与本将决一死战,让白某砍下你的首级,得以封功晋爵!”
“……你的脑袋,将是白某一生剁下的无数首级中,最值得夸耀的那一颗!”白起如是喃喃说道。
也罢!
白起甩甩脑袋,将熊午良这个曾让他迫切想要战胜的——‘冢中枯骨’、‘已死之人’,抛在了脑后。
……
宋国,商丘。
宋王偃捋着稀疏的胡须,懒洋洋地观赏着宫女的歌舞。
此刻的他,志得意满:“我大宋的宫廷歌舞,比起楚国如何啊?”
昭鼠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如坐针毡:“各有千秋,各有千秋。”
宋王偃哈哈大笑,在心底盘算——看来这个无论如何也不愿意透露身份的神秘人,至少也是曾经观赏过楚国的宫廷宴舞的。
看来地位也不低啊!
话说回来——
现在宋王偃,心情不错。
虽然殷梁开的刺杀没有成功……但是熊午良眼下断绝了补给,肯定是回不来了。
宋王偃心念及此,居然还有点儿不舍!
可惜——熊午良那练兵之法,我宋国还没学来。
这个该死的熊午良,当初让你来我大宋当丞相,你小子不愿意来,结果落得了现在这个下场。
啧啧啧。
无论如何,宋国这次背刺,肯定是干脆利落地摆脱了‘楚国附庸国’的可耻身份!下一步,就是要振兴大宋国的宏图霸业!
宋王偃挥挥手,遣散了歌舞。
又将昭鼠送出大殿。
随后,他唤来一众心腹将军,命令他们率领大军,前往符离塞严加戒备。
随时准备迎接楚国的报复。
“那曲阳侯死了,楚国必定暴怒。”宋王偃如是说道:“汝等率领大军,守在符离塞!”
“只要守住符离塞,楚国人便无计可施!”
“本王的霸业,就从这次痛挫楚军的报复开始!”
众将皆精神大振,有人拱手笑道:“符离塞如今已是一座坚城——说起来,这还得感谢那个愚蠢的熊午良!”
“这符离塞,还是他修的。”
“我等必守住符离塞,给楚人以当头痛击,助我王成就霸业!”
宋王偃开怀大笑,心满意足。
楚国啊楚国,愚蠢的楚国。
你们内斗,平白让寡人捡了便宜。
……
此时此刻,郢都。
楚怀王震惊地站起身,肥胖的身躯来回颤抖!
“你……你说甚么?”
“回禀大王——宋国背信弃义,堵住了符离塞,断绝了曲阳侯的补给!”
此言一出,满殿楚臣皆为之哗然!
宋王偃的这一手背刺,太突然了。
楚王脸都涨红了:“寡人,寡人一定要救他出来!”
“不然,以后如何有颜面见熊威?”
“昭雎何在?都是你出的好主意!说什么‘熊午良可自行其事’……如今宋国断绝补给,贤侄身陷齐国,可如何是好啊!?”
昭雎轻咳一声,站起身来,老成持重地说道——
“大王息怒。”
“老臣也没想到,这宋国会突然做出此等背信弃义之举。”
“……”
此时,太子芈横在一旁看着殿内的乱象,心里很不是滋味。
五味杂陈。
他自认一向与熊午良交情深厚。
但是……眼下熊午良身陷齐国,他竟然莫名地松了一口气!
这段时间以来,所有楚臣都拼命地吹捧曲阳侯熊良,而将自己这个同龄人作为对比,字里行间都在说自己比不上那个战功赫赫的族弟。
就连父王,也时不时感叹自己这个太子不如熊午良。
甚至有朝臣建议——反正都是楚国王族,不如废了芈横这个太子,转立熊午良为太子!
当然,这个煞笔建议并没有让楚怀王往心里去。
芈横再怎么不行,也是咱亲儿子,终究比那个好大侄还近一层。
咋可能废立太子?扯淡呢?
但是芈横知道此事之后,心里却格外不是滋味。
为什么!为什么人人都拿我和熊午良比较?为什么人人都说我不如他?
此刻的芈横得知熊午良被困,心情复杂;而那边楚怀王已经在发号施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