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妨卖给芈良一个面子,让芈良将这女人带走便是,免得她笨手笨脚,碍了大王的眼。”
宋王偃饶有兴味地盯着熊午良,笑道:“啧啧,曲阳侯于高平一战,至少让齐国多了十多万寡妇……竟然也是个心慈手软、怜香惜玉之人?”
“话说高平之战中,听闻君侯是以水攻之计,大破齐军——寡人有一事不明,还请君侯为我解惑。”
“彼时淮水并非汛期,君侯何以在极短的时间内,引出滔天洪水?莫非真如坊间传闻一般——楚国曲阳侯有能通鬼神之术?”
熊午良挠了挠头。
坊间还有这种谣言?
“回大王——芈良的封地便在淮水上游,只是凑巧早早在上游筑了水坝,因此提前蓄了些水罢了……并无什么操控水火之术,让大王见笑了。”熊午良老老实实地回道。
宋王偃啊了一声,满脸难掩失望之色:“原来如此。”
“看来甚么‘高平大捷’,只不过是凑巧罢了——平白让你芈良成名,还得了个侯爵。”
“真若论起战力来,你们楚国的军卒,未必能比得上我们大宋军士!”
熊午良身后,钟华已经难掩怒气——宋王偃方才这番话,无礼至极!
只听宋王偃又大笑两声,声若洪钟地道:“不瞒你说,本王一向钟爱武士厮杀——不如宋楚两军各出一个百人队,迎面厮杀,看看两军战力究竟孰高孰低?”
熊午良刚想拒绝,便听宋王偃阴恻恻地道:“这两国两军比武,总要有个彩头——若是楚军取胜,君侯便可以带走这个贱婢……而若是我大宋军卒获胜……”
熊午良怔住了。
边上的可怜舞妓看向熊午良,眼里满带祈求之色。
熊午良于心不忍,深吸一口气,起身拱手:“就依大王之命!”
宋王偃大为兴奋:“好!甚好!此事宜早不宜迟,就定在今晚,也好助我酒兴!”
……
召滑听了熊午良一番讲述,倒是出乎后者意料地一拍巴掌,脸带喜色:“这倒是件好事。”
熊午良一脸懵逼:“大战在即,横生枝节——怎么就是好事了?”
召滑微微一笑:“主君有所不知——这宋王偃,乃是出名的好大喜功、笃信武力。”
“对付此等君主,退让往往会被视为软弱——只有展现出强悍的实力,才能得到他的敬畏……我大军如今借道宋国、兵出齐国,后勤维系方面十分依赖彼等。不如此刻借着机会狠狠将宋王打服,免得以后再生事端。”
……
暮色降临之前,熊午良麾下一百亲兵来到两军中间的空地前,列起战阵。
宋国那边,同样派出了一百名军士,在楚军士卒前方五百步左右列阵。
宋王偃满脸兴奋,神采奕奕。
宋国的一众大臣则陪伴在宋王偃身侧,一同伫立在高台之上。
宋王偃看着众大臣的担忧神色,不由得一笑:“诸位勿忧!”
“参战的大宋军士,皆是寡人的禁卫猛士,足可以一当十!”
“那些楚人就算再厉害,终究只不过是一个小小封臣的部曲罢了——怎能是我大宋禁卫的对手?”
“我料不出半炷香的时间,胜负便得见分晓!”
一众宋臣面面相觑。
他们倒不是担心宋国输掉这场比武——宋王说得对,那些禁卫都是千里挑一的猛士,尤其宋王偃迷信武力,宋国的禁卫军训练严酷、武艺超群……再配上最好的甲胄和兵器,其战力不容质疑。
他们担心的是——这场突如起来的校武,会不会伤了两国之间的和气?
毕竟对面的那个熊午良,乃是楚国第一例以战功封侯的大臣。就算用脚趾盖想都知道——这曲阳侯在楚国一定炙手可热,乃是楚王身边一等一的红人。
而宋国,只不过是楚国的附庸国罢了。
若对面的楚军死伤太多,那可真就是往死里得罪熊午良了……岂不是要多出许多麻烦?
有大臣壮着胆子上前谏言:“大王,我宋国与楚国毕竟是盟友关系,还请大王约束禁卫,请两军点到为止,不可大肆杀戮楚人,以致伤了和气啊!”
宋王偃眼睛竖了起来,呵斥一声:“放肆!军中校武,当然要真刀真枪地拼杀!甚么点到为止?汝焉敢坏我酒兴?”
“寡人眼下心情不错,此事便不与你计较……若再敢败坏寡人的酒兴,莫怪斧钺无情!”
说罢,宋王偃仰天大笑起来。
话说自从他夺位为王,心中一直有一番建立雄图大业的冲动。
谁言我宋国弱小?我偏要让宋国在我手里,成为天下第一的强国!
宋王偃即位之后,虽然还暂未发动大规模的对外战争,但是一直利用宋国的殷富国力,私底下大力练兵备战。
时至今日,宋国也有强悍军卒八万余人……
正因手里有这样的军队,所以在上次——宋王偃严词拒绝齐国试图再度借道符离塞从而救出姜羽的要求之后,宋国才有底气抗住盛怒齐国的猛攻。
强兵在手、军粮也有!
宋王偃的霸业宏图,似乎近在眼前——
至于假想敌,宋王偃早就想好了!
南边的楚国!北边的齐国!
一个是雄踞南方的老牌强国,另一个是当今天下一等一的强国!
只要我大宋能淦翻这两个大国,以后谁还敢看轻我大宋?
霸业成矣!
谁曾想——
……
第182章 校武!
都怪去年的垂沙之战爆发得突然——宋王偃还没做好称霸出击的准备,便被齐国按着头一顿狠揍。
猝不及防的宋国,不得已向楚国称臣,引来楚国的协助,这才化险为夷。
宋王偃每每念及此处,都扼腕痛惜!
深以为耻!
我大宋欲要称霸天下,欲要四面出击……结果还不等本王建立宏图大业,居然被迫向楚国称臣……
气死了气死了。
当然,自愿成为楚国的附属国只是权宜之计——宋王偃心中已经打定主意,只要以后时机成熟,就一定要脱离楚国的势力范围,再反手来一记背刺!
宋王偃始终觉得,这一段称臣的经历,将成为他这个中原霸主毕生的污点。
这段耻辱,迟早要用楚国人的鲜血来洗刷!
如今虽然时机还不甚成熟,但眼下有这个校武的由头,倒是一个可以名正言顺杀戮楚人的机会!
正当宋王偃飘飘然之际,一匹快马从楚军那边驰来,上面的传令兵也不下马,端坐在马背上冲着宋王偃拱手道:“大王——我楚军校武士卒已经准备就绪,何时开始校武?”
宋王偃仰天长笑,顾左右而笑道:“这些楚人,倒还挺着急。”
“紧赶着去送死,真是可笑!”
众宋臣讪讪附和,无一人敢反驳。
宋王偃志得意满,冲着曲阳新军传令兵大声笑道:“回去告诉你的同胞——校武场上刀剑无眼,生死勿论!我宋军士卒不会手下留情,你们也不必收手!”
随后,宋王偃大手一挥:“打旗!号令——校武开始!”
宋王偃身后,一名举旗的士卒奋力摇动手中旗帜,随后围观的八万宋军声势大躁,鼓声隆隆响起。
宋王偃派出迎战的一百宋军,皆是千里挑一的禁卫军,此时面对楚军,一个个并不把对手放在眼里。
耳听鼓声响起,众宋国禁卫还相顾笑谈:“对面的楚军士卒,想必要吓得腿肚子发抖了!”
“我大宋禁卫天下无敌!”
“一会儿多杀几个,大王肯定会有重赏!”
“甚么狗屁楚国曲阳侯——只不过是运气好罢了,我等一会儿教那些懦弱楚人看看,什么才叫真正的猛士!”
这些宋卒在宋王偃身边侍卫,耳濡目染之下,一个个也都是残暴嗜血的怪胎。
眼下校武在即,竟无一人惦念要与楚人‘点到为止’,反而一个个摩拳擦掌,只盼一会儿能够多砍几颗人头。
高台上的宋王偃豁然起身,冲着底下的一百禁卫大声笑道:“去!杀尽那一百楚人,本王亲自为尔等擂鼓助威!”
说罢,宋王偃竟亲自走到战鼓前,脱下外衣,露出健硕的肌肉,抡起鼓棒狠凿鼓面。声音竟大得出奇,比那些娴熟的鼓手声势还要大上许多。
此情此景,参战的一百宋军禁卫血脉贲张!
一百宋卒齐刷刷大吼着:“战!战!”,冲着五百步外的楚卒方阵猛扑而去。
……
熊午良这边,参战的也是一等一的精锐——一百军卒尽皆来自钟华统帅下的八百亲卫营!
在曲阳侯麾下,部曲一向以训练严酷、装备精良而著称。
从最开始的一千部曲,扩张到三千部曲,再到‘曲阳军’、‘芍湖军’两军合并为一军,总兵力扩张至一万人整……一直保留了最初强悍的传统。
但客观地说,如今曲阳新军人数多了,又有许多新兵——其实单兵战力难免良莠不齐。
而钟华麾下的八百亲兵营则不然!
这八百亲兵,乃是钟华亲手从近二十万封地人口中精挑细选而来,一个个都是力能厮杀虎豹的猛男。
进入亲兵营之后,钟华更是每日教导,毫不吝惜地将一身武功倾囊相授。
如今恶战在即,钟华甚至没有起身——他对麾下的亲兵营有绝对的信心!
亲兵营百人队里,为首的赫然便是熊午良从难民中救出的两孩童之一——小白的哥哥小黑。
别看这厮年仅十三岁,却因努力刻苦,即便在亲兵营中也是排名前十的猛士!
小黑浑身披甲,将身子半伏在盾牌后面,眼里半是紧张、半是兴奋!
尤其是看到恩师钟华连站都没站起来,小黑更是亢奋不已——这说明了钟华对他绝对的信任!
“预备……”小黑举起了手中的短剑!
……
宋王偃站在高台上,状若疯狂地擂动鼓槌。
不消片刻,已经浑身大汗。
八万宋军士卒欢呼阵阵,热闹非凡——反观五百步外的楚军那边,一万楚军士卒鸦雀无声,仿佛被吓傻了。
宋王偃大笑不已!
狗屁的楚国!狗屁的曲阳侯!
迟早有一天,本王要将尔等通通踏在脚下!今日,先取一百颗楚国脑袋,权当助兴!
“对面的楚人吓呆了!连擂鼓都不会了!”宋王偃意气风发!
周围的宋军士卒自然更是大声哄笑,士气高昂,言辞间充斥着对楚人的嘲弄和不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