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恒家里本来是两居室,后来陆恒姐弟俩大了,就把他们那间卧室从中间隔开,变成了三卧,但他们俩的卧室只能放得下一张床和留一个过道。
当初陆雪出嫁后,陆恒以为终于要宽敞了,但老陆却没同意:
“嫁出去了那也是我闺女,这家里得有她一个房间。”
回来前陆恒就给陆雪打过电话,让她今天回家过年,但她说老家的规矩就是嫁出去的女儿,大年三十不能看娘家的灯。
虽然陆恒知道这只是一种偏见和谣传,但她坚持,陆恒也只好作罢。
吃完饭后,门外又吵吵嚷嚷的,一堆左邻右舍、或者说群艺馆的同事和家属,知道陆恒回来了,都过来串门凑热闹。
倒也不全因为陆恒的好糖好烟,更多还是想来看个新鲜。
凌山县这么个小地方,以前要是有人能上县电视台,都能被
羡慕一下,上市电视台都得翘尾巴,更不用说央视!
那跟上天没啥区别,想都不敢想的遥远。
但他们身边的这个从小看着长大的小孩就上了,还不是采访那种随机性的,而是跟孙悦、林伊轮、毛柠、那嘤这些大歌星一起上电视唱歌。
上了好多次,一次几分钟。
用他们的话说,这是老陆家祖坟不仅有那根蒿子,还冒烟了!
面对他们的夸赞和奉承,父母倒是一直谦虚客气,像是生怕陆恒翘尾巴或者被人嫉恨,但陆恒并没有太大的感觉。
正说笑着,八点整,春晚开播了。
今年春晚的主持人还没有后世那么多,只有赵、倪、朱、周四个人。
对于这些邻居们,他们今年看春晚的感觉就不一样了,毕竟身边坐着一个认识他们的人,那感觉就很奇妙了。
每出来一个人,陆恒就会被问“你见过吗”、“他平时也这样吗”、“她结婚了吗”、“他老婆是干嘛的”、“他们是不是都特别有钱”等等之类的八卦,让陆恒哭笑不得。
直到李琼出来。
“咦,这不是跟你一起参加比赛的那女的?”
“对,就是她,李琼。”陆恒道。
“她的嗓音好亮啊。”
“关键高音还那么稳当。”
他们刚从陆恒嘴里知道,今晚只有两个人真唱,其中一个就是李琼。
毕竟是群艺馆,都是能歌善舞的,虽然不说多专业,但至少也有两把刷子,和一定的见识。
“小恒,你什么时候能上春晚啊?”
听到这话,陆恒脑海里下意识的浮起电影里的一句津城话:“霍元甲,你嘛时候是津门第一啊?”
差点一顺嘴,那句“就在今天”脱口而出,不过嘴上,陆恒笑道:
“春晚暂时上不了,到时候元宵节晚会有我唱歌。”
一听到这个,他们立即兴奋了,就像自己要登台似的兴高采烈。
“真的啊?太好了,出息了呀!”
“以前我们演出的时候,就想着能上凌山台就不错了,要是上信义台那绝对能吹三天,你这一下子就冲到央视上,真给我们长脸。”
听到他们的感慨和夸赞,陆恒感觉并不深,倒是老陆一时间唏嘘不已。
现在可不像以后,除了少部分人会打牌聚会外,大部分人都守在家里,一边烤火一边看电视。
凌山夹在大别山和淮河之间,人家山南水北是好地方,但这里正好相反,所以冬天也挺冷的,但又在淮河以南装不了暖气,只能烤火。
大家有条件的就买碳,没条件的就烤煤球,因此也发生不少中毒事件,一家全端的惨剧每年都有。
而在农村,就是捡木柴烧,再穷的……就只能硬扛了。
春晚,还是记忆里的那个春晚。
一首《常回家看看》,让陆恒下意识的看了眼不远处的陆为民。
前世的千禧年,那个夏天,老陆在小潢河边钓鱼,看到有两个孩子玩水掉进去了,想都没想的跳进去救他们。
但夏天的水涨起来了,老陆也把孩子救起来,但他却上不去,最终……
追悼会的时候,母亲说父亲一直以军人为荣,哪怕退伍了,现在他也做到了为人民服务,对得起他的名字。
那一天母亲和姐姐哭成泪人,陆恒没哭,呆滞着一张脸一直到最后。
直到开始下土,陆恒才终于意识到:我以后没爸爸了……
而此时此刻,看着父母都在身边,听着歌里唱着“老人不图儿女为家做多大贡献,一辈子不容易就图个团团圆圆”,陆恒内心就被触动了。
过年有家回,能团圆,就是最大的幸福。
第42章 我依然十八
春晚还在继续,外面的鞭炮声已经稀稀拉拉的,顶多有些放烟花的声音。
前世鞭炮被禁后觉得没有年味,后来陆恒想了想,鞭炮更多只是背锅的。
小时候,为什么对过年期待,不就是有好吃的、有新衣服?还可以走亲戚的逛吃逛吃?
后来人们生活条件好了,那些东西平时就能吃上穿到,再加上工作越来越忙碌,马不停蹄的挤火车堵高速赶回家,又马不停蹄的挤火车堵高速返程。
以前是父母操持过年的迎来送往,长大的八零后九零后结婚生子成立家庭,这件事就落到他们头上,过年有闹腾的孩子、老去的父母,忙碌到深夜,第二天又得早早起来。
身体和精神的疲累,再加上春晚也越来越不好看,还有多少期待?
陆恒转过头,看着他们一边嗑着瓜子,一边热烈的讨论着哪个节目不错,陆恒笑了笑,心道你们好好珍惜现在的春晚吧,以后就没有这么精彩了。
今年是歌舞类节目缩减、语言类节目增加的开始,直接达到三分之一的比例。
最让大众期待的,就是两个老赵的小品。
《老将出马》的PS恶搞,第一次展现在全国观众面前,千家万户都一片笑声,也颇感新奇——
赵丽蓉老师,是怎么跟拳王一起在擂台上;巩汉林两口子模仿泰坦尼克的经典动作,在拖拉机上张开臂膀。
虽然陆恒已经看过多少遍,也依然被逗乐了,只是忽然想起这是赵老师最后一次登上春晚,不免有些叹息。
而另一个老赵的《昨天今天明天》,那一句句堪称经典的金句,让大家笑的前仰后合。
“我这张旧船票,是否还能登上你的破船”,直接让屋里众人笑喷了!
陆恒忽然一怔,反应过来,春晚……似乎就应该很多人一块儿看。
多热闹啊。
而且陆恒忽然有种错觉,就像是接棒一样,赵丽蓉老师的绝唱,和赵奔山今年的小品精彩绝伦,然后迎来了属于他的十年高光。
本以为他们的节目过去了,春晚也没什么好节目,结果两个新人的相声,还是带着南方方言的相声,让大家耳目一新。
齐志、大斌的《白吃》。
“我在宾馆门口捡了一个代表证,足足让我吃了三个月。”齐志大剌剌的一脸骄傲。
大斌好奇道:“唉,什么会开那么久?”
齐志挥手:“甭管开什么会,我带着代表证往里头走,没人敢拦着!”
“哇塞!”大斌双眼放光。
齐志得意的道:“前些日子,那看门的保安把我拦住了,旁边有个服务员说话了:别拦着他,别拦着他,这人我认识,这是老代表了。”
“哈哈哈哈哈!”
陆恒虽然不是第一次看了,也乐不可支。
只是可惜,他们有几个很经典的相声,但也不知道什么原因,在相声最好的时光
到来时,他们却销声匿迹了。
这个行业,一炮而红大有人在,昙花一现也不少见,能走得长远的,终究还是寥寥无几。
春晚还在继续,碰到歌舞类节目,他们觉得无聊就开始聊天了。
直到林伊轮上台。
前世他跟戴娆、王璐瑶她们一起合唱的《新时髦话》,不过今年有《向快乐出发》异军突起,加上林伊轮的争取,于是就合唱了这首歌。
因为陆恒刚提过,所以林伊轮出来的时候,大家都盯着字幕,果然看到了上面的词:陆恒,曲:陆恒,顿时像发现藏宝的兴奋。
“你们两口子培养的真不错啊。”
“一个音乐老师,一个表演人才,而且老陆吹拉弹唱都会,小陆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
老陆他俩又谦虚客套,虽然他们也对陆恒突然就会写歌这件事,也一样懵。
当《七子之歌》的音乐响起时,屋里都安静了下来。
“你可知Macau不是我真姓,
我离开你太久了,母亲;
……
母亲啊母亲,我要回来——母亲!”
音乐结束后,老陆感叹道:“真不容易啊,总算回家了。”
“啥时候最后一个也回来,那就圆满了。”
听到这话,大家都开始七嘴八舌的讨论起来。
尤其是老陆他们的同龄人,聊起国际形势那叫一个滔滔不绝,比央视评论员都“真知灼见”。
现在春晚的舞美和灯光、音响,以及格局,在陆恒这个后来人眼里,都很简陋,但陆恒又想吐槽的是,后世的舞台越来越漂亮、高科技越来越多,但那些节目……总之一言难尽。
不过也有例外,就是梅姑演唱那首《床前明月光》。
她就是除了李琼外,另一个真唱的歌手。
当初导演组想着她经验丰富,又大红大紫,让她真唱,结果设备故障耳返失灵,造成车祸现场。
除此之外,因为这首歌,导演组想弄那种月光的氛围,但最后出来的效果,台上一片阴森森的绿光,直接变成灵异现场。
而八年后,那一支《小城雨巷》的舞蹈,同样这种昏暗的灯光和色调,但出来的效果,就是惊喜了。
春晚就像是一个轮回,开始大家都看歌舞,后来关注相声小品,再然后又是歌舞,再然后……没有然后了。
这个时候,外面鞭炮声又此起彼伏起来,因为到了0点,要接年了——其实就是接财神。
黄历本上财神在哪个方位,大家就举着挂满鞭炮的竹竿朝哪个方位。
以前每到这个时候陆恒就气个半死,因为电视声音调最大也依然听不清。
后面的春晚陆恒没看了,正跟一些人打电话拜年。
当跟陈虹打的时候,过了好久才接通。
“虹姐,新年好啊。”
“我还以为你有了女朋友就把我忘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