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骥抬头,看向不远处花海中的凉亭,果然似乎有两道身影。
他当下笑道:“那我自己过去吧,这里不用你伺候了。”
“是,冯少爷,那奴婢退下了。”
丫鬟巴不得赶紧走,生怕冯骥反悔一样,脚底生风的跑了。
冯骥没发现异常,只觉得这张家丫鬟下人脚力都不错,要是练武怕是也是个好苗子。
哪像自己,穿越过来就是个被酒色掏空的身子。
他摇了摇头,大步走向凉亭。
花海遮掩了视线,靠近凉亭时,忽听那里传来一声温柔似水的声音。
“莲儿,那冯少爷你可听说过?”
“小姐,我听人说,那人是庆元县出了名的纨绔呢,前些日子,还与人狎妓,导致晕厥,被当成了笑话。”
温柔的声音只是叹息了一声。
“唉……难怪二妹她……”
她叹息一声,没说完,转而低声吟诵起诗词来。
“树头树底觅残红,一片西飞一片东。”
“自是桃花贪结籽,错教人恨五更风。”
她声音轻柔软糯,温柔中带着一丝叹息。
冯骥听了前半段关于自己的评价,有些无奈。
旋即于花丛之中听到这首诗词,心中微微一愣。
这首诗是唐代王建写的一首宫词。
写的是宫女感慨自己命运,已经是待嫁之龄,只能身居宫中,桃花掉落景象使她们感到惆怅,于是一片一片拾掇起狼藉的花瓣,一边拾,一边怨,怨东风的薄情,叹桃花的薄命,其中更是隐含着对自身薄命的嗟伤。
冯骥有些惊讶,这张淑仪不是挺抢手的吗?传闻来张家提亲的人呢,门槛都给踩低了一截了。
怎么此女还在这里感怀年华逝去,伤春惜花呢?
他暗自奇怪,不由伸手拨开花丛,往亭子里望去。
却见亭子里端坐一名少女,十六七岁的模样。
她长相绝美,面似桃花,肌肤粉白,一双秋水剪瞳,仿若一汪清泉一般。
高挺的鼻梁,支撑起她立体的五官,朱唇微微抿起,看着满院子的花朵出神,似乎在感怀伤春。
正所谓:芳容丽质更妖娆,秋水精神瑞雪标。凤眼半弯藏琥珀,朱唇一颗点樱桃。
冯骥不由惊叹,好一个绝色美女。
他不由想要凑近几步,细细观看。
却不想这一动,惹得群花摇曳,惊动了亭子里的人。
“谁在那里?”
张淑蓉不禁喊道。
第14章 你瞧我如何
冯骥咳嗽一声,高声道:“在下冯骥,并非有意窃听姑娘吟诗,如有冒犯之处,还请见谅。”
“啊——是你?”
张淑蓉顿时惊呼一声,连忙起身,转过脸去,旋即想起冯骥这个名字,顿时回味过来。
冯骥走向凉亭,道:“姑娘知道在下?”
听他走来,张淑蓉顿时心慌不已,连忙快步走向丫鬟小莲处,口中道:“你……你快停下。”
冯骥已经来到亭子里,看清此女身形。
她身上穿着缕金百蝶穿花大红洋缎窄袄,外罩五彩刻丝石青银鼠褂,下着翡翠撒花洋绉裙。
穿的虽多,但是冯骥一眼便看出,此女削肩细腰,长挑身材。
但是不知为何,上身衣着略显臃肿。
此女身高近一米七二,都快跟冯骥一般高了,在这个时代的女人当中,已经算是巨人般的存在了。
起码此女身旁的丫鬟在她面前,显得尤为瘦弱矮小。
冯骥正细细打量,此女羞不可遏,背朝冯骥,斥责道:“冯公子,伱何以如此孟浪?这里是我张家后宅,你怎可胡乱进来,还……还盯着女眷不放?”
冯骥哭笑不得,道:“姑娘误会了,是你家丫鬟带我过来,说是小姐在此等候。”
“况且适才在前厅,也是张夫人让人带我过来,与姑娘你私下聊聊天的。”
“这相亲之事,本就是如此,你我二人不见面详聊看看,如何知道合不合适?”
冯骥的话,让张淑蓉一愣,旋即她就明白过来,冯骥是把她当做妹妹张淑仪了。
她心中无奈,正要解释,旋即一愣。
“不对啊,母亲让他来此与妹妹相会,张管事何以让妹妹去前厅?”
她从小聪慧,立刻想起来此事蹊跷。
“怪事,妹妹喜欢西洋文化,向来瞧我不起,很少来找我叙事,偏偏今日叫我来这里陪她聊天。”
再想想刚才妹妹临走前,叮嘱自己在这里等她。
她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只怕妹妹不愿嫁眼前这浪荡子,便拿自己当了挡箭牌。
她心中顿感委屈万分,眼眶一下子就红了起来。
张淑蓉是张友德的大女儿,本该是自小长在蜜罐里的孩子。
事实上,十三岁以前,也确实如此。
只是十三岁后,她到了发育年纪,身高一年间猛窜猛长,十四岁时就长到了一米七,第二年就长到了一米七二的程度。
不但如此,她的胸脯也发育的过分骇人,穿起衣服来都显得极为臃肿。
种种身体上的变化,被父母和家人视为不雅。
自此以后,她明显感觉到旁人对她的视线有异样。
小小年纪,她变得怯懦内向,不肯外出。
十五岁那年相亲,男方见了她之后,到了外面便与人说起自己形体奇异之事。
从此以后,再也无人前来提亲,倒是有不少好事者前来一睹她的奇异之处。
她自此成为
大家取笑的对象。
只是她没想到,父母和妹妹,竟然也这般对自己。
想到此处,悲从中来。
她眼泪吧嗒吧嗒掉落,小声啜泣起来。
冯骥顿时慌了神,连忙道:“姑娘,你……你这是何必,看不上我,便不做这门亲事就是了,何必啼哭呢?”
张淑蓉闻言,只是摇头,哭道:“我不是你要找的人,我哭也非是因你而起,你走吧。”
冯骥闻言,不禁诧异起来:“你不是府上小姐?”
“这当然是府上小姐,不过不是二小姐,这是我们家大小姐,你找错人了,哼!”
丫鬟莲儿护在张淑蓉身前,怒瞪冯骥。
她心思单纯,只以为冯骥冒然闯入,吓哭了自家小姐。
冯骥错愕,看向张淑蓉,脑海里回忆起坊间传闻,此女形体不雅的事情。
再看此女,不就是高了一点,身材好了一点?
这特么怎么就不雅了?
旋即他立刻明白过来,此时虽是清末,但是很多民众思想仍然封建。
幼态审美,大行其道,女子十四五岁便要结婚。
张淑蓉如此体态,自然被常人视为不雅。
想通这点,冯骥不由得摇头,内心更是感慨万千。
这妹子别说脸蛋绝美了,这身材,放在后世那也是妥妥的御姐范儿啊。
随随便便炒个作,就能进娱乐圈的顶级颜值和身材啊。
想不到在这个时代居然这么受歧视。
封建社会害人啊。
看着仍在掩面而泣的张淑蓉,他不但没走,反而坐了下来。
“张家大姐儿,既然是一场误会,何至于如此痛哭?”
张淑蓉此时也停下哭泣,扭头看向他,见他容貌英俊,似乎并不像外界传言那般猥琐。
她不禁脸色微红,低头道:“我只是伤心自己命比纸薄,让公子见笑了。”
冯骥摇头道:“张家大姐儿,你何必因旁人说些闲言碎语而伤心?人活一世,不是活在旁人眼里,是要为自己而活。”
“若是事事都要合旁人心意,那岂不是活成了旁人想象的样子了?”
张淑蓉发怔,苦涩道:“人言可畏,岂是公子想的那般简单?”
“人活一世,谁不为名所累?我身姿独特,被人讥笑,引为笑谈,如今家中姐妹都拿我来搪塞公子,不都是因为名声所致吗?”
“我自问无心害人伤人,却不妨旁人作践我。”
她说道此处,泫然欲泣,越发难过起来。
冯骥道:“张家大姐儿,这世间多是庸才之辈,总是有奇伟男儿,心胸豁达,不会以貌取人。”
张淑蓉摇头:“便是有这等男儿,又岂是我能遇上的?”
“你这般把自己锁在深闺大院,自是遇不上,多出去走走才是。”冯骥笑道。
张淑蓉不禁看了他一眼,下意识道:“我不信我有这般运气。”
冯骥笑道:“你瞧我如何?”
“啊?”
张淑蓉愕然,不明所以。
冯骥笑道:“大姐儿,你妹子瞧不上我,我却也看不起她,拿自家姐姐做挡箭牌,实非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