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兵部,改成老兵部,又改成枢密院,又改成军事院,最后又改回了兵部。
改来改去,名字是换了不少,到最后还是之前的班子。
不过他也不奇怪。
庆帝只是听叶轻眉偶尔说了一些,并没有叶轻眉那般高度性前瞻的见识和认知,他的智慧再高,也难以真正明白如何令叶轻眉口中曾提到过的东西成为切实可行的政策。
所谓画虎画皮难画骨,大抵就是这么个道理。
就好比这报纸,叶轻眉曾经提到过花边新闻这种东西。
庆帝就在报纸的边缘,沿着四周印了些像流云一样的花边。
看起来是所谓的花边新闻,实则根本不是一回事。
当然,他对于庆帝的行为也并不感兴趣,所谓新政也不是他目前可以插手的东西。
他只是对报纸这个东西稍微有了些兴致。
接下来的日子,至少有一段时间,他会保持足够的低调。
不插手政事,更不会插手军事,内库也暂时不会动什么心思。
但除了经营东宫这一亩三分田之外,他总归还要在外给自己找些事做。
低调可并不是安稳等死,什么都不做。
身为一国太子,总是要发展些力量的。
这报纸显然并不受人重视,但他却很清楚,报纸发展起来之后,究竟能有多大的力量。
掌握了报纸,几乎就等于掌握了天下舆论。
就算会受到监管,可一旦发展起来,所能挣得的金钱也将十分可观。
他要发展势力,自然少不了足够的金钱支持。
内库虽然受李云睿掌握,但其中的钱财皆由太常寺和内廷共同监管,李云睿也动用不了多少,只能靠着内库的销路与北齐走私,才能赚些见不得光的银子。
而她自己本身就有不少势力要养,不论是所谓的君山会,还是依附于她的燕小乙亲兵,可都离不开这些银子。
所以,李云睿就算能支持他,怕是也拿不出多少钱财。
到头来,他也只能靠自己。
如果他能够将报纸销路打开并做大,那么不论是前景还是利益,都将得到数以百倍甚至千倍的回报。
李承乾眸光中浮现一抹炙热,随即便又恢复了平静。
此次去面见庆帝,也许可以借此事来试探试探庆帝的态度。
也可以好生去看看,庆帝对他这个太子究竟是何想法。
随手将报纸扔在一旁,他便闭着眼睛靠在椅子上,柔软的棉塌之中,整个人几乎陷了进去。
棉塌之后,静立着的出云十分自然的伸出两只柔嫩的小手,在他头上轻重不一的按了起来。
……
第二日一大早,李承乾便起了身,在出云的服侍下整理洗漱之后,换上了一身金色的华服。
这毕竟是皇帝召见,自然需要足够的正式。
东宫外,相应的仪仗也都一一备妥,数十位护卫和数位侍从之中,有着一顶金色带着龙纹的轿子。
李承乾迈步上了轿,在一名侍从的轻喝声中,十二名看起来孔武有力的轿夫稍一发力,队伍便开始动了起来。
说起来,这还是李承乾第一次坐轿子,还是如此规格的十二抬大轿。
记忆中,庆帝若是正式出行,更是有着最高规格的十六抬大轿。
可以说,相当之威风。
而且,令他颇为惊奇的是,这十二名轿夫抬轿的手段都十分精熟巧妙,他坐在轿中,根本察觉不到丝毫的颠簸和晃动。
一路行去,简直如履平地。
十二名轿夫脚步之齐整,更是充满了一种说不出的韵律,看起来颇为美观和肃穆。
周围,数十名护卫也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似乎生怕有什么不长眼的,冲撞了太子。
一路向皇宫行去,偶尔有出宫采买的太监宫女,见到他皆是连忙跪地叩见,少有遇到的官员也都是一一参拜。
不得不说,他第一次在东宫之外感受到了何为太子,何为权势,何为尊贵。
东宫与皇宫本就一墙之隔,所以未过片刻,便到了宫城大门。
抬眼看去,赤红色的宫墙似乎要高高的冲上天去,令人下意识的便生出几分敬畏。
黑漆漆的门洞仿佛不知名怪兽的大口,欲要吞噬着什么。
李承乾这一刻也不得不承认,他感受到了一丝名为敬畏的情绪。
当然,敬畏并不意味着恐惧,也不意味着顺从。
单纯的只是对这等规模庞大的建筑所生出几分震撼和紧张罢了。
随着太子仪架上前,宫门外的侍卫纷纷跪地齐声道:“参见太子殿下。”
在李承乾挥了挥手之后,诸多侍卫便迅速起身,让开了通道。
身为太子,自然不需要如其他人一般仔细搜检,更何况,若无庆帝的明令,在场也根本无人有资格去搜查当朝太子的仪驾。
在宫门侍卫们敬畏的目光下,一行缓缓入了城洞,走了一段并不算太短的路程,出了城洞之后,迎面便是一大片青石所就的广场。
第10章 发难
李承乾一行到了广场,直直前去,恢弘大气的太极殿便映入眼帘。
顺着一条如同白玉般的石阶看去,太极殿金色的琉璃瓦覆盖下,如同黄金铸就而成。
充满了富丽堂皇,却又庄严肃穆的气息。
李承乾压抑着心头的好奇和惊讶,面色从容淡定的望着前方,丝毫不敢表现出其他不该有的情绪。
不久后,等他到了地方,落了轿,随着一名太监入了太极殿,这才发现,太极殿中已经有不少大臣在列。
不过因着早朝的时间还没到,所以庆帝倒是还未出现。
而随着他的出现,满朝大臣注意到之后,皆是纷纷抬手拜了拜,道:“见过太子殿下。”
李承乾却是面无表情微微颌首,显示出了一种疏离的态度,自顾自的走到了左侧介于臣子之上,龙椅之下的一处地方。
记忆中,这里便是他曾经旁听朝政之时所站立的地方。
一应大臣眸光皆有些古怪。
有些日子不见,这位太子殿下是突然转了性子?
往日见到他们总是面上带笑,恨不能立刻与他们把酒言欢,今日倒是端起架子来了。
一时间,再看向李承乾的目光中便多了几分探究。
李承乾却是不管他们所想,依旧保持平静而沉默的状态。
因为他很清楚,以他如今的状态,过早的插手朝政并不是什么好事,更何况,与朝臣保持距离,以那位陛下的性格,虽然不说,但心中大抵也会多出几分高兴来。
此刻,他倒是对右手第一位的那名大臣颇有几分兴趣。
静待着庆帝出现之时,他便用余光静静打量着对方。
只见此人看起来眉清目秀,眸子炯炯有神,若非已经有些发白的胡须和发丝,只怕会让人误会了他的年龄。
不过,倒也隐约可以看出对方年轻时的俊美。
从记忆中,李承乾知道,此人便是那林珙的父亲,当朝宰相,林若甫。
这时,林若甫似乎察觉到了来自李承乾的视线,侧过头来,冲着李承乾微微一笑,看起来善意十足。
李承乾眸光微凝,不知道是否他的错觉,刚刚一瞬间,他似乎感受到了几分挑衅和敌意。
但太过微弱,也太过淡薄,若非他继承了李淳罡几分敏锐的神觉,怕是根本察觉不到丝毫的异样。
他收回眸光,不再关注对方,心中却是生出了几分冷意。
莫不是因为几日前林珙的事情?
堂堂宰相,难道会因为此事寻他这当朝太子的麻烦不成?
正思量着,忽闻一声尖锐的传颂声响起。
“恭迎陛下!”
话音未落,庆国的主宰,他那位父皇便缓缓从一侧迈步走了出来。
当庆帝在龙椅上落座,伴随着诸多臣子跪拜齐喝万岁之后,早朝也正式开始。
李承乾对于这场朝会大抵只是随便听听,大多注意力还是放在了庆帝的身上。
只见庆帝今日穿着一件暗金色的龙袍,腰间扎着一条盘龙金丝带,乌黑的头发束在金冠之下,面容平静而威严。
他就这样随意坐在椅子上,但那股气势却像是坐在世界的最高端,俯视着脚下的万千臣民。
李承乾心中平静,但却也不由生出几分向往。
有朝一日,他也当为这天下至尊,屹立于云端之上。
在他的沉默中,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左右,一应政事基本已经商议完毕。
可以看出,庆国上下衙门虽然在新政之下改换了不少名头,但官员的效率倒也依旧称得上一声雷厉风行。
然而,就在今日朝政议事即将落下尾声之时,一位穿着深红色官服,约莫四十出头的男子站了出来,道:“陛下,臣有本奏。”
此人名为杨世辉,乃是礼部侍郎,三品大员,地位只在二品的礼部尚书郭攸之之下,他这一发言,自然引起了不少人的重视。
龙椅之上,皇帝陛下面容平静,道:“准奏。”
杨世辉恭敬行了一礼,语气从容道:“臣认为,太子殿下已经年满十六,束发加冠,为国本计,当行实事,不可继续荒废时光。”
话落,满朝上下忽然安静了下来。
数道古怪又带着震惊的目光尽皆落在了杨世辉的身上。
当然,也有数道隐晦的目光落在了李承乾的身上。
杨世辉此话说的看似没问题,但实际上却是在说要庆帝让渡一些权力给太子。
让太子去执掌政事。
按照礼制倒也合该如此。
然而,庆帝如今春秋鼎盛,谈这些事,着实有些早了。
而且,这等权利之事,极为敏感,哪怕再小,也是如此。
庆帝或许可以主动给,但你却不能开口要。
这般急切,莫非是受了太子指示?
此刻,不少人心中都不约而同的生出了同样的想法。
李承乾神念何其强盛,自然敏锐的察觉到了那些落在他身上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