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回到自己的马车,候公公早已经等候多时了。
他带着几分疑惑和满肚子的莫名其妙安静的上了马车,那候公公也不多说,架着马车便向着范府驶去。
另一边,宫典带人在前开路。
“都让开,清街!”
“让开让开!”
很快,前方道路一应行人便尽数被清扫至远处。
他这才高喝一声:“起驾!”引导着两辆马车缓缓向前行驶。
而他此刻的心情却着实有些沉重。
一个不知名少年突然穿过了他属下侍卫的封锁,这对于他来说,是一个极其严重的失职。
虽然没有对陛下的安危造成影响,可若是论起罪来,便是夺了他的职位,也丝毫不为过。
沉默了片刻,他策马来到第一辆马车的旁边,沉声道:“陛下,今日祭庙,那少年突然而至,是臣失职,请陛下降罪。”
他觉得自己还是主动点好,若是真等陛下发怒,便难以挽回了。
马车内,一道略显厚重的声音缓缓响起。
“今日祭庙,未见波澜,你已经有功了。”
宫典却是有些惭愧道:“今日祭庙,虽未外宣,但庆庙周边自有禁军守护森严,那少年可以轻松闯过重重暗哨,怕其中必有蹊跷,臣恳请自上而下彻查禁军。”
马车内,庆帝面容平静如水,不起波澜,这是他安排的事情,根本不存在所谓的蹊跷,自然也无需彻查禁军。
所以,他没有任何回应,而是转而问道:“你和他对了一掌?”
宫典微微一愣,道:“是。”
他不明白,禁军的问题不查,区区一个少年竟能引起庆帝的兴趣?
说来,今日陛下专门发话让那少年入偏殿祭庙,本就已经令他有些惊讶。
陛下,对于这少年的关注,似乎有些过高了。
马车内,庆帝接着问道:“怎样?”
宫典简单评论道:“这般年纪有此内功,也算不凡。”但他关注的问题还是禁军,故而又道:“陛下,今日有如此大的疏漏,禁军那边还是查一下。”
庆帝淡淡道:“不用了。”
宫典张了张口,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他没有权利质疑陛下的决定。
不论这个决定在他看来是否正确。
一行又走了一阵,忽的有一个年纪不大的公公骑着快马飞速赶了过来。
宫典第一时间下命道:“拦下!”
刹那间,一种侍卫拔刀上前,形成了一个极其完美的刀阵。
那公公到了近前,直接下了马,倒也并不畏惧面前正对着他的一把把兵器,语气略有些急促的说道:“奴才有要事需要告知陛下。”
马车内,庆帝的声音响起。
“让他过来。”
“是!”宫典应了一声,随即高喝道:“放行!”
一众侍卫当即让开了一条道来,那公公便快步而过,跪在了马车前。
马车内,庆帝略有些疑惑的声音响起。
“怎么是你,何将军呢?”
那公公颤声道:“陛下,入城道内,本准备拦路的后宫侍女不见了,那边的禁军也都纷纷昏迷,至今未醒,包括何将军,奴才发现之后,这才连忙过来禀告陛下。”
话落,马车内一片沉默。
然而若是有人能够掀开车帘,便能够看到庆帝那霎时间变得无比阴沉的脸色。
是谁暗中插了一手?
监察院?还是说,太子?
监察院有能力做到这些,而太子近来看似安分,但他仍旧清晰的记得,一年前那股暗地里将数十位世家豪强所聚集的好手尽数歼灭的事情。
以太子手上隐藏的那股力量,同样也能做到这一点。
这些宫女哪怕只剩下尸体,也同样是他敲打李云睿的证据,可如今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又算怎么回事?
良久,庆帝缓缓道:“知道了,退下吧。”
那公公起身,悄悄松了一口气,转身便走。
事情没有办好,若是庆帝迁怒于他,可没什么好下场。
如今看来,倒是逃过一劫。
后方的马车上,那丫鬟将偷偷掀起的窗帘放下,小声道:“怎么突然来了个太监,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见没人回应,她这才注意到,自己小姐又开始在那傻笑。
第78章 馄饨
丫鬟一连唤了两三声,才让林婉儿回过神来。
“小姐,你从庆庙回来,就一直在笑,是不是遇见什么好玩的事了?”
林婉儿一边想着,一边笑着说道:“没什么,就是遇见了一个有意思的人。”
丫鬟顺着话头感慨道:“旁人也就罢了,但愿那范府公子也是个有趣的人,能让小姐这般高兴。”
林婉儿的笑容却是渐渐没了颜色。
是了,她是个有婚约的人。
见状,那丫鬟神情一紧,局促的说道:“我知道小姐不愿意,可这毕竟是陛下指婚,我……”
她欲言又止。
但林婉儿又哪里不明白她的意思?
陛下指婚,她纵然有心违逆,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她毕竟不是孤身一人。
她有父亲,有母亲,还有疼爱她的哥哥。
抗旨不尊的后果,她可以承担,可她同样要为自己的亲人考虑。
正在这时,忽的一道身影悄然钻入了马车,伴随着一道劲风,那丫鬟应声而道。
林婉儿下意识的想要尖叫,却又一次被捂住了嘴巴。
李承乾伸出手指放在嘴前,轻轻的‘嘘’了一声。
林婉儿满眼惊讶的看着面前这个熟悉的面孔,心中不觉便涌起了一股无法抑制的欢喜。
李承乾松了手,坐在了林婉儿旁边,缓缓舒了口气。
哪怕是他,这般偷偷溜进林婉儿的马车也同样冒了极大的风险。
也就是趁着那些侍卫被前方的动静吸引,没有怎么关注后面,才用一些小手段,引开了后面仅剩的两名侍卫的注意力,趁机短暂的击昏了那车夫约莫两个呼吸的时间,迅速溜了进来。
“你也太大胆了,要是被发现了,可怎么办!”
林婉儿怕被外面人的注意,凑到了李承乾的耳边,极其小声的说道。
这周围可是大内禁卫,万一被发现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李承乾只觉得耳边有些痒,鼻尖有些沁人心脾的香气流连不断。
他小声的回应道:“有些重要的事情要和你说,你要是不喜欢,那我就走了。”
说着,他便作势要走。
林婉儿哎呀一声,心头一急,一把便抓住了李承乾的胳膊。
见李承乾回头静静的看着她,她面色不由得又红了起来,不过手上的动作倒是丝毫未松。
李承乾笑了笑,这一招欲擒故纵,成功!
他顺势坐了下去,靠的和林婉儿更近了一些,二人几乎快要贴在了一起。
林婉儿明显有些紧张,不过却也没有表现出丝毫抗拒的动作。
二人一时间,双双陷入了沉默之中。
李承乾觉得,林婉儿似乎有一种能够治愈人心的力量,只是安安静静的和她待在一起,就莫名的感觉心头平和而温馨。
林婉儿也同样觉得,只要李承乾在她身边,她便不由的有种满满的安全感,只觉得就这样坐到天荒地老怕也没什么不好的。
不过想到现在的境况,片刻后,她还是小声的开口问道:“你刚刚说要和我说些重要的事,是什么事啊。”
李承乾看着她明媚的眼睛,轻声道:“我略通一些医术,那真气只能暂时压制住你的肺疾,治不了根本,看你这清减的模样,平日想必不怎么见光,吃喝也多是寡淡之物,若是想要不让这肺疾继续恶化,便不能如此,平日里当多打开窗户通通风,闲适可以晒晒太阳,多吃些鸡蛋牛奶和荤腥之物,比如那鸡腿,若有胃口,你平日里就可以多吃一些。”
闻言,此刻林婉儿想的不是治病,而是想到李承乾冒了这么大的风险就为了给她嘱咐这些,心尖不由得一颤。
就那么看着李承乾俊美的脸颊,一时间竟是痴了。
这时,马车又缓缓前行,到了某个小巷又停了下来。
因为庆帝突然来了兴趣,想吃一碗街边的馄饨。
宫典小心翼翼的端着那碗冒着热气的馄饨递到了马车车窗的边缘。
车内,庆帝随手接了过来,一边用着汤匙搅动着汤水,一边貌似随意的问道:“那个少年是谁啊?”
宫典犹豫了一下,说道:“想必是户部侍郎在澹州的那个私生子,好像叫,范闲。”
范闲今日刚到京都,按理说,他不该知道范闲的身份,可他知道,只能说明一个问题,此前,他就调查或者说知道范闲的存在。
可他身为大内侍卫统领,并不该对一个从澹州过来的私生子有什么关注才对。
除非,有人告诉了他,或者说,有人提前让他关注到了范闲。
这样的人,非富即贵,而且便数整个庆国,也没有几个。
而关于范闲的大事,无非就是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赐婚一事。
所以首当其冲的,自然便是李云睿。
当然,因为李云睿和太子走的很近,向来以太子党的身份自居,所以将这件事告诉他的,除了李云睿之外,太子的嫌疑自然也不能摆脱。
当庆帝问出这一句话的时候,宫典没有隐瞒他知道范闲身份的这件事,因为他从之前那个公公口中,知道陛下其实对今日之事早有安排,固然其中出了一些意外,可他若是故作不知,便有了欺君的嫌疑。
所以,他必须实话实说。
庆帝端起手中的馄饨吃了一口,道:“说说看。”
然而庆帝貌似随意的言语,却令宫典不由开始紧张了起来。
他半垂着头,身躯微弯,道:“今日那少年突然出现,并非偶然,应该是陛下的安排。”
庆帝显出几分诧异的神色,问道:“朕为什么要安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