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豆豆稳定着心神,面上强撑着道:“上京之内,朕还是有几分薄面的。”
李承乾定定的看了她几秒,令战豆豆心头瞬间捏了把冷汗,她总觉得,在这道目光的注视下,她所有的秘密似乎都已经一览无余,被尽数看了个透澈。
片刻后,李承乾微微一笑,道:“不知我可有幸让陛下驾车?”
闻言,不远处的肖恩微微一愣,他这是马夫的差事要保不住了?
战豆豆也是一愣,这是要让朕做马夫?
作为北齐天子,她虽然算不上说一不二,但也是养尊处优,无数人奉承着长大。
哪里做过这样低三下四的活计?
她本能的便有些抗拒,然而只是瞬间,她便认清了一个现实。
她虽然是北齐天子,却也没有能力开口拒绝这份简单要求。
她清亮的眸中一抹悲哀之色一闪而逝。
北齐天子为敌国太子驾车。
这怕是破天荒的头一遭吧。
朕倒也算是开了个先河。
她心头苦笑着自嘲,面上却依旧看起来分外平静。
这些年,她高坐金殿之上,别的不说,这份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本事倒也算炉火纯青。
而此刻,保持足够的平静,或许是她身为北齐天子最后的倔强。
在李承乾的目光逼视下,她略显苍白的双唇微微开合间,说出了一个字。
“好。”
李承乾神情平和,淡淡的问道:“陛下似乎不太情愿?”
战豆豆扯起了嘴角,露出一抹还算柔和的笑容,道:“怎么会?能为一位大宗师驾车,是朕的荣幸。”
以大宗师的身份,如果是苦荷的话,即便是她亲自驾车,也算是合情合理。
至少这么一说,便是不是齐国太子为庆国储君驾车,而是齐国太子为大宗师驾车。
怎么都好听一些。
李承乾也没有拆穿战豆豆的这点小心思,说到底,战豆豆这位北齐天子也只是一个不满二十岁的小姑娘,万一欺负的过了,让这位天子在这大街上哭出来,总还是有些不好收场。
他转身重新回到马车,而随之,那横亘于上空的巨剑也重新化作无数零散的兵刃四散开来。
哗啦啦的,好似下了一场暴雨。
整条街上,无数百姓身旁都落下了一把兵刃,嗖的一声没入了地面。
那股令人战栗和恐惧的剑意已经消失不见,然而整条街上的人却越无一人起身。
身旁那柄半数没入地面的兵刃好似一个明晃晃的警告,又好似赤裸裸的威胁。
尤其是那些兵刃落下的时候,他们当真以为自己死过了一次。
后怕,惊惧占据了他们的脑海,浑身发软不说,甚至有人直接吓得失禁。
战豆豆见那巨剑散去,心头算是松了口气。
事已至此,她也别无选择。
几步上了马车,坐在车厢外,学着宫中的马夫拿起了一旁的缰绳和马鞭,只是一时间却有些不知道该如何下手。
见状,恩分外贴心的简单教授了几句。
此刻他的马夫职位虽然没了,但心情却是前所未有的畅快。
看到北齐天子做马夫的样子,他已经预想到了自己未来在北齐的风光。
战豆豆看了一眼这位曾经的警衣卫镇抚使,忽然间想到了一件事,沈重呢?
按理说,沈重应该是陪同庆国使团一路而来。
可此刻,她竟丝毫没有发现沈重的身影。
不过一时间她也没有多想,握着手中的马鞭,她按照肖恩的教授猛的一抽。
马车瞬间动了起来。
而直到马车离去了好一阵子,这条街上的齐国百姓才一一沉默的爬了起来。
忽的,一道不大不小的声音从他们之中响起。
“这庆国太子让我国天子做马夫,简直是奇耻大辱,我们一定要报仇,血债血偿!”
然而回应他的,除了寥寥几人之外,便是一众北齐百姓以及还留在此处的北齐使臣略显冷漠的目光。
即便是傻子,在被狠狠扇了两巴掌之后也该有点记性了。
何况他们也不当真是傻子。
历经了方才的一幕,再有血性,再有傲气,也该知道什么话能说,什么事能做。
出声的几人察觉到不对,便准备悄悄抽身而退。
不过四面八方都是人,此刻想走,哪有这么容易?
见状,他们面无表情的咬破了什么,下一秒,直接尽数脸色发青,七窍流血而死。
看到这一幕,北齐使臣面色骤然一变。
死士!
今日之事,果然是有人故意挑拨。
……
另一边,随着时间的过去,战豆豆以略显拙劣的驾车手法,带着李承乾一路到了北齐皇宫。
司理理不久前被接回了宫里,她觉得若是让司理理出面,说不得能够平息一些对方的怒火。
第220章 剧毒
一路走过幽深的门洞,便可见层层叠叠的屋檐,座座殿宇林立,黑色的建筑群让这座皇宫多了几分庄严和肃穆。
略显古旧的马车中,只有李承乾一人随着庆国天子至此。
肖恩和狼桃被惊鲵带着二十名东宫护卫押送着去往了别处,南庆的几位使臣则被迎去了专门用来接待外臣的鸿胪寺。
此刻,马车后方,一群北齐宫中的护卫禁军面色冷肃的跟在后面。
眼中既有怒火,亦有畏惧。
他们随着战豆豆一同出宫,可结果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的天子做了一个低贱的马夫。
他们如何不怒?
然而即便是其中最为强大,武道境界达到了九品的宫中统领,此刻也只能是在一旁看着,什么都做不了。
方才李承乾剑压上京之时,他连靠近的资格都没有,此刻又哪有胆子动手?
而且,就看方才的那般阵势,即便将上京城数万禁军集结而来,又当真能将对方如何吗?
若是可以,天子又岂会这般低声下气的去当一个马夫?
所以,他只能克制,并且屏退一路上的人流。
尽量的让此事影响力下降到最低。
……
前方因为石阶的关系,马车已经无法继续前行,战豆豆只得轻声道:“殿下,可否下车与朕同行?”
李承乾淡淡的应了一声,下了马车,他回头看了一眼那名心中怨怒交加的九品统领。
“你这表情,我很不喜欢。”
话落,他转过头迈出一步,这一步落下,地面似乎都随之一震。
那统领只觉心脏骤然一紧,随后噗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当场气息委靡的倒地不起。
虽然性命无碍,但体内的气海却在方才的那一瞬间被轰然冲垮。
也就是说,从此之后,他只能当一个武道修为被废的普通人。
周遭禁军护卫纷纷色变,然而李承乾这种神乎其神的手段却令他们没有一人敢于妄动。
战豆豆面色也有些绷不住,微微一变,但却并未说些什么,只是沉默着,跟在了李承乾的身旁踏上了石阶。
二人沉默的一路前行,踏过石阶,走过长廊,路过假山池水,最终来到了一处名为琼华的大殿。
因为提前收到了战豆豆的吩咐,殿内已经提前做好了相应的布置。
富丽堂皇的装饰,清澈悦耳的丝竹之声,身材窈窕的舞女在其中翩翩起舞。
整个一派歌舞升平的模样。
李承乾踏入这琼花殿,略微赞叹道:“陛下倒是用心了。”
战豆豆此刻神情已经重新恢复了平和,她微笑道:“贵客临门,自然不能苛待了。”
殿内,司理理恭迎而来,那张妩媚至极的脸颊上,虽然带着明媚的笑容,却也难掩复杂之色。
李承乾迈步上前,自然而然的牵起司理理的柔夷,笑道:“好久不见。”
司理理怔怔的看着李承乾这张仿佛印入了灵魂深处的脸庞,嘴唇微动,却是未出一言。
李承乾忽的想起了什么,回过头看向了战豆豆,道:“听说理理是陛下的红颜知己,交情极好,有意让她入宫?”
战豆豆心里咯噔一声,连忙道:“都是谣传,我和司理理自小一同长大,情同姐弟,怎会有如此妄念?”
李承乾轻轻的哦了一声,道:“情同姐弟是吗?那我与理理的关系想必陛下也是知道的,如此算来,我与陛下岂非也成了兄弟?”
战豆豆强笑道:“若是如此,自然是朕的荣幸。”
李承乾一手牵着司理理,一手上去搂住战豆豆的肩膀,道:“那陛下不如叫我一声大哥来听听?”
战豆豆浑身一僵,被一个男人这般搂着,属实是她生平第一次。
脑子一时间竟有些空白。
司理理察觉到了战豆豆的窘迫,她也知晓战豆豆的真实性别,故而她轻轻拉了一下李承乾,道:“殿下要不先坐下,尝尝这上京城的美食?”
李承乾笑了笑,也懒得欺负这个女扮男装的小皇帝。
松了手,便拥着司理理向着大殿首位走去。
看这般自如随意的姿态,倒好像回到自己家了一般。
只是,才走了没两步,李承乾神情微微一动,道:“哦,甘松香,倒是好品味。”
对于这些东西,拥有宗师级医术的他自然算不上陌生。
不过,值得他说上一说,倒不是这甘松香有什么特意之处,而是之前所燃的香分明是苏合,但应该就在不久前,才突然换成了甘松。
此刻,他还能够隐隐嗅到几分残留的苏合香。
司理理有些不明所以,正准备说话,却突然一阵眩晕涌起,眼前一黑,胸口气血翻涌间,竟猛地吐出一口黑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