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老爷子稍微犹豫了一下下意识地看了一下门口，低声说到。
“那……”
“明年应该影响不大，至于以后就不好说了。”
虽然不是多年的老农民，但谁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三个人有些沉默了一会儿，都是挨过饿的人，谁不知道啊？
“就没有人说？”
赵晋河还是忍不住低声问到。
“一开始偶尔也有人提起，就是没什么改变。”
“爹娘，家里该做准备了。”
“嗯，按照之前的想法，我带着你二弟三弟在院子里面偷偷挖了个地窖，上面搭了窝棚遮挡住。”
“就是原来计划的那种？”
“就是那种，要不被人一下子就发现了，哪还能存下东西。不求别的，千万不能再饿肚子了，要不……”
“要不当年老大也不会……”
一旁的老娘听着有些快哭的情绪了。
“但愿不会吧？都是为了万一的万一！按说咱们村里面应该不至于，毕竟土豆红薯的产量高，而且山上东一块西一块，看起来不多，其实加起来不少。”
第10章 只要活着就有有希望
其实赵家做这样的准备一开始纯粹就是一种和大多数农民一样的习惯，只不过后来又被赵晋河强调过几次之后就更加注意私密的储存了，量也加大了许多，储存的种类也从普通的红薯加上了一些其它东西，比如土豆干红薯干土豆粉红薯粉，这些更容易保存多年的东西，无论如何，有备无患总是没有错的，即使是没有什么万一，慢慢吃饱了就好了。
“我还从山上收了一些野黄豆，都是特别晾干的，收到罐子里密封了埋在院子里的地下了。”
老娘突然有些神秘的低声和赵晋河说，脸上满是得意的笑容。
“都是我乘着去挖野菜的时候收的，别人家也有点，数我收的多了！”
“大家伙儿都明白，什么时候，手里拿着粮食才是最重要的，其它的该怎么说就怎么说，该怎么做就怎么做，私底下谁还不留个后手呢？”
“我还在山里设了几个套子抓到了几次兔子野鸡，都悄悄的做成了咸熏肉条，呵呵，就是数量不多，慢慢攒着吧！反正目前看是不得不预备了，一个冬天了一点雪都没有下，谁还不清楚意味着啥啊？”
赵老爷子笑的有些自得其乐，看着家里的两位老人都能听了他的话早早就开始做准备，那就放心多了。
毕竟他知道，就算他因为前世早早就知道了有所谓“三年困难时期”，早早就做了打算，可目前所有物资都是统购统销，一切都是计划经济时代，他其实也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反而身在农村的家里也许更方便一点。
偷偷储存一点，谁都不会去举报，因为村里偷偷这么做的应该是绝大部分，只是数量多少就看个人的想法了。
村子里面大多数人都是从外地逃荒到了这里，虽然十几二十年过去了，但各人真正的底细品性还都是在慢慢了解，只有部分连姻的更加了解可信一点。比如赵晋河的姥爷家。
“舅舅家……”
“你几个舅舅家不用操心了，我过去悄悄说了一个开头，人家不仅不让我继续说，还把我骂了一顿，让我悄悄地赶紧回家睡觉，以后绝对不能乱说了。要不是你爹说，这是说明他们早有准备了，我都有点生气了。”
“生什么气？这正说明我大舅妈和大舅真是为你好啊！不是外人啊！”
“就是，伱不是说你还是你大嫂喂奶养大的？被他们说几句有什么？最后不还是吃了一个甜鸡蛋汤才回来的？”
“对我再好不也是应该的吗？那可是我大哥大嫂啊！亲的！你想羡慕也羡慕不了。”
赵家老太太有些不好意思的反驳，一副洋洋得意的样子。
赵晋河倒是理解，其实每次去大舅家他的待遇也很不错。每次都是和表妹一起吃糖水鸡蛋。那可是只有他们才有的待遇。而且当年他们家能在
这里有了立足之地，也是得了大舅家的帮助，虽然他们也不是太富裕，但至少有属于自己的土地，农闲时候还能去城里做工挣钱的人家。
就像他读书这件事情，就是得到了大舅家的大力支持，否则哪里会有机会？看看一家人都是破衣烂衫的样子，也知道家里原本是一点积蓄都没有，也就是前几年分了地才好了一些。
“爹娘，大哥，我们回来了。”
老二赵晋湖和老三赵晋海，带着四妹兰香回来啦！一个个都是舔胸叠肚的样子，一看就知道是吃得太多了。
不过无所谓，正是长的最快的年纪，再多的东西都能消化吸收，每天不是在干活就是在干活的路上，如今村里面的学校已经成了半天读书半天劳动了，而且遇到农忙时节还有假期。可能劳动比读书的时间更多了。
这也是农村孩子普遍不如城市学生学习好的原因之一吧！
业余爱好就更是不存在了，有时间也是去干活了，学习就是在学校里的事情，出了校门就需要好好劳动了，这在如今以劳动为光荣的年代里，谁也不敢偷懒，除非是二流子。
看着进来的二弟三弟小妹，脸上都是一副非常满足的样子，一个多月的食堂吃饭倒是让他们脸上有了一丝红润光泽，比较符合了这个年纪应该有的样子。
“不错，看来你们这段时间都很不错，日子过得好我就放心啦！”
赵老爷子和老太太听了也没有什么奇怪，他们已经早就习惯了自家大儿子这幅模样，一副一家之主的模样，反正家里批评教育弟弟妹妹的事情一直都是他在做，反而他们身为父母亲大部分都是在宠爱孩子，而不是打骂孩子，做错了最多就是被批评教育一下，打骂几乎都是没有的。
这样的相处方式不仅仅是作为父母的他们接受了，就是赵晋河的弟弟妹妹们也习惯了。
“老赵孩子不打不成才啊！回家好好揍一顿，让他们好好的长点记性！”
村里面看不惯的人也有不少，时不时就有人这么劝说他们夫妻，可他们总是乐呵呵的不反对也不听从，呵呵笑几声，该怎么做还是怎么做。
一方面是他们都有些老了，舍不得打骂孩子，另一方面是赵老爷子坚持能讲理的时候就讲道理，决不能轻易打孩子，打孩子绝对是个习惯，习惯了头脑一发热就打，打过了也未必有什么效果。
而家里的老太太也从来没有被老爷子打过，这在村里面闲着没事了就打老婆的村里面也算是一个非常的另类。
赵晋河舅舅们可以骂赵老爷子干农活不是个好手，连养活自己家里的老婆孩子都不行，但也不得不承认，赵老爷子对他们家不太讲理的小妹确实非常不错。
“二湖、三海、兰香，过了年我就要进厂上班了，以后家里面我回来的就更少了，你们有时间就多帮爹娘干一点活，爹是真的不年轻了，而娘目前又是个这状况，等发了工资我会给你们寄回来一部分，反正学校目前课也没有原来那么多了，在学校里干活和在村里面干活没什么区别，尽量注意一些安全……”
赵晋河也没有想到自己有这么啰嗦，感觉又成了前世老年生活的状态，而弟弟妹妹就和自己的子女一样年幼无知，不知不觉就说了好多。
赵老爷子和老太太听着那是一点都不觉得烦，这才是他们真正的好大儿，火车跑得快全靠车头带！
家里只要有了一个好的榜样，其它的孩子们差也差不到哪去！
日子过得紧吧有什么可怕？再过五六年，孩子们都大了，谁敢不承认自己家里的好日子呢？哪怕破衣烂衫又怎么样？人活着就是活得个希望，只要有了希望……
第11章 集体宿舍之初印象
一周上班前的休息时间过得真快，赵晋河刚刚才和家里的弟弟妹妹消除了久别重逢的陌生感觉，又重新熟悉起来，他就又需要离开了，踏上自己生活的征程。回家的时候带了自己做的两条烤咸鱼，回去的时候带了一小袋子的红薯干。
本来不想带，倒不是清高，而是他知道带去了自己也吃不到多少，可看着老娘一脸舍不得又不放心的样子，他妥协了，东西多少不说，那都是母亲的一片心意。
一路无事，他回到了轧钢厂直接去了集体宿舍，不管怎么说，至少日子过得过得还可以，日子也在按部就班的前进，他也相信未来的日子一定会过得越来越好。
进厂分配工作，因为他是为数不多的初中生，给了一定的照顾，可以自己选择工种，而他也没有浪费这次机会，选择了电工，而不是大多数选择的钳工，钳工是厂子里最多人从事的工种，晋升空间也比较大，但是这个工种对体力要求也比较高，相对而言，电工则是对科技知识的要求稍微高了一些，而他至少可以看懂最简单的电路图和懂得一些基本的电的物理原理，这对大多数来说都是一个优势。起码工资工作转正和工资定级方面要简单许多。
“兄弟们，今天我带了一些红薯干，大家伙儿尝一尝，不是什么好东西就是家里以前留下的。”
“哦，老赵不错哦！好久不见这个东西了。如今也算是稀罕东西了。我是李四，家是城里的就是距离厂子有些远，所以平时都是住在宿舍，周末休息了再回家。”
“我叫张三，家是……，大部分时间都在厂子里，家里面房子小，还不如宿舍住的舒服呢！”
“我叫王五……”
宿舍如今人是四个人一间屋子，屋子二十三四平米，四张床配着四个工具柜，还有一张比较大的公用桌子，不过没有见到暖壶，桌子上倒是有三个没有洗干净的饭盒，窗台上是三套刷牙工具，毛巾都挂在了床梆子上，地面上是水泥地，倒不是特别乱。
赵晋河与三个闲聊了一会儿就知道了彼此的情况，年龄都不大，最大的王五也不过是二十二岁，最小的李四则是号称十八岁，实际十七岁刚过，实际上比他小了刚好一岁，名义上比他小了两岁，这次赵晋河乘着办户口手续，吧他自己的年龄改大了一岁，号称十九岁了，一方面是如今在年龄方面管的不严，另一方面，他也是为了生活很多的方便，年龄小了大部分时候都有些吃亏，比如结婚、分房子等等方面。
几个人里面只有王五在工厂里已经工作一年多了，不过依旧没有转正，但工资已经成了20.5元，而其它人都是这次招工来的新人，都是学徒工，一月工资18.5元。
“我们三个都是钳工，老
赵你呢？”
“哦，我是报的是电工，有什么区别吗？”
很少听到别人叫他老赵，一下子之间没反应过来。
“那就不知道了，反正我们钳工进厂第一步就是跟师傅，选一个好师傅非常的关键，好师傅不仅教的好，而且还在领导那里有面子，安排工作的时候也能受到一些照顾。”
王五一脸深有体会地说。
“嗯，这个我倒是听说了，不过厂里面的电工就是那几个，我的选择性不大！”
赵晋河非常理解，这就和学校里面一样，跟着一个好老师学习起来事半功倍！要是跟着一个不是太好的老师就累了！尤其是那种不会表达的老师，他自己会，但不怎么会教别人的，那就麻烦了！
“我是顶我爸的班，我爸早就给我定好了师傅，就是我爸的大徒弟，以前也去过我家好多次了。关系比较熟悉，呵呵……”
李四倒是不慌不忙的说。
不得不承认这就是厂里有人好上班的优势！其实以后随着顶班制度的延续，这样的事情会非常区别，而且他们这样的人还有一个称呼叫工厂子弟，一大家子父母加兄弟姐妹，甚至还有嫂子妹夫一大家族的人都是一个工厂上班的情况！
大家伙儿都爱喊爱厂如家，而事实上他们是真的把工厂变成了自己家收入的唯一来源。
工厂里面的人情关系也变得半根错节，处理一个人有时候需要考虑一大堆人的反应。
而如今公私合营才没有几年，而侧底国有化则还需要好几年，工厂的规模如今又是极速扩大，这些问题目前还没有怎么显现出来了。
其它两个人都有点羡慕李四，不过也没有什么好嫉妒的。
既然都能进来了。肯定是各有各的门道，谁也不能说谁。
“老王，上班了是不是就能发工作服了？”
张三有点急切问起了他最关心的问题，这个宿舍里面穿的最差的就是赵晋河和他，而其它人都至少穿着一身补丁不多的衣服。而他们两个人的衣服真是落满了补丁，虽然干干净净，但确实影响年轻人的形象。
都是年轻人，都有找对象的心思了，谁不想在外边的时候都是一副华服的样子？
“急什么急？上班了定了岗位就有了，车间的是车间的，办公楼的是办公楼的，谁也少不下。除了衣服劳保用品，每个人还能先借一些饭票，下个月发工资直接就扣了。”
发饭票对赵晋河可是一个大好事！虽然他手里还有不到十块钱，十几斤粮票，钱是之前钓鱼卖鱼攒下的，而粮票则是学校退学后退给他的，能不用就不用，留在身边做个后手。
“嗨，这不是想早点穿嘛！我家今年过年已经确定没有我的新衣服了，有了这身工作服，出去拍婆子不也能有点底气了吗？”
“呵呵……，我也是，有了新衣服穿我也能……”
赵晋河也跟着呵呵一乐，跟着附和说。
“今年过年是没什么问题，以后估计就难了！每天干活老出汗，衣服也脏的很快，还很不好洗。反正我现在出了厂子很少穿工作服了。”
“嗯，那我就勤快点多洗几次！”
李四一副下定决心的样子，让老王看着就是呵呵一乐，似乎不大相信的样子。
低声嘀咕“但愿如此吧。”
第12章 人生就是一个轮回
三年真是一晃而过，如今已经是入厂的第四年了，六二年的农历新年即将到来了，赵晋河也迎来了生活的又一次变化，工厂分配给了他一间半房子，听说还是一间半没什么人想要的倒座房。
如果是别人，可能会不太满意，不过这已经是赵晋河非常努力的结果了。
如果不是他已经结婚，就没有分房子的资格。
而如果不是他经常去拜访一下厂子里管后勤的领导，顺便去他家做了一些互帮互助的电工活，也没有了那半间十平米左右的耳房。
如果不是因为这个时候工厂上班的日子也不太好过，而因为如此有人要提前退休返回老家去投靠在老家自己已经有工作的儿子，否则这个空档不一定能轮到自己。
很多都是巧合，很多也是他不断学习进步带来的好处，因为从事电工工作，工作之余就去图书馆顺便就多学习了一些电工电子知识，帮着别人尝试修了几次家用收音机，竟然慢慢摸索着学会了收音机修理（其实就是找到有问题的零件去更换一个好的）
不是什么高科技，就是一个熟练活，有了手艺，不仅偶尔能有一点额外的劳动收入，而且还帮着……
“要不是因为你娶的媳妇儿不是城市姑娘，要是厂子里的姑娘，就凭我们这么熟悉，怎么也要帮着你申请一下厂子这边两间房子的职工宿舍。”
这话说得没毛病，听着也一副掏心掏肺的口气，但谁要是当真了那就是傻子了。
“嗨，就我家里的条件，每月还要给家里寄钱，能顺利找到媳妇儿就不错了。咱厂子里面的姑娘可是谁也看不上我，见面的倒是不少，一了解了就都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