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是四五年前的事情！
这个贼子四五年前就已经开始布局了？
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啊！
朱高煦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随即给了聂兴一个眼神。
后者当即会意，直接拔出了大刀，架到王富贵脖子上面。
“王爷息怒！”
“小人愿意老实交代！”
“这一切都是彭城伯张昶的主意，小人不过是奉命行事啊王爷！”
彭城伯，张昶！
这个名字，有些耳熟啊！
朱高煦叹了口气，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因为这张昶，牵扯到了一个人，也让他想起了一个人。
张昶，太子妃的嫡亲兄长，太子爷朱高炽的大舅子。
也是这个张昶，当年在小軏軏的诬陷之下，无辜卷入靖江王勾结太子鱼肉百姓一案中。
当然，因为张軏谋逆不轨冲击东宫，被东宫禁军当场格杀，锦衣卫也因此被皇帝陛下罢免废除，张昶本就无辜因而无罪释放，继续做着他那逍遥快活的彭城伯！
王富贵，正是张昶的门客幕僚！
从暗卫提供的详细情报可以看出，这王富贵先前是个卑贱商贾，因经商有术被张昶看中，招其入府成为门口，此后一直都是张昶的幕僚，主要替这位彭城伯打理名下的产业。
也就是说，王富贵不是因为这个离间计才故意接近彭城伯，毕竟那时候朱高煦还没“觉醒”。
那么，王富贵就是个小角色 真正出问题的人，反而是彭城伯张昶！
“张昶！”
朱高煦呢喃了一句，眉头紧紧皱在了一起。
说实话，在这个节骨眼上，他不想对张昶动手！
毕竟张昶是太子妃的嫡亲兄长，东宫那个大胖胖的大舅子！
俗话说“打狗还得看主人”，凭借这么一层身份，张昶只要不做出什么伤天害理背负人命的事情，他都不会有什么事儿。
偏偏这张昶派出了得力干将王富贵，来江南执行这个离间计！
如果仅仅如此，那尚且就罢了，大不了回京之后把那张昶打个半身不遂就行了。
可关键问题在于，一个只知道吃喝嫖赌的废物外戚，怎么就突然之间有这么大的胆量，怎么就突然之间有如此缜密的谋划，制定出这样一个离间计，冒险搅和进江南这个泥潭？
他的身边，只怕有人挑唆！
设计周忱是假，离间周忱朱高煦也是假，那幕后之人的真正目的，只怕是想在这个敏感时刻，挑起朱高煦与大胖胖之间的矛盾，甚至是借用大势把火烧到太子身上！
这是一个连环毒计啊！
王富贵甚至张昶等人都不过只是牺牲品罢了！
当一条鞭法与当朝太子爷站到了对立面，那这一条鞭法还能推行得下去吗？
这个问题，朱高煦也不知道答案。
道理很简单，一切全看永乐皇帝的心意。
朱高煦之所以敢无诏调兵，在江南大开杀戒，强势推行一条鞭法，正是因为永乐皇帝的鼎力支持！
他之所以敢这样做，是因为朱棣认可了一条鞭法，也认识到了士绅缙绅兼并田地对朝廷造成的危害，所以朱棣才会放手让他朱高煦在江南“肆意妄为”！
可是，
太子要是不支持一条鞭法，
那这一条鞭法还能推行得下去吗？
那永乐皇帝还会站在他朱高煦这边吗？
一条鞭法的确利国利民，推行下去对朝廷有莫大裨益。
但太子可是国之储君，太子可是国本！
如果太子当真站到了一条鞭法的对立面，
那朱棣会为了一条鞭法，从而舍弃太子吗？
绝对不会！
拙劣的离间计，只是一个诱饵！
那些人想让他朱高煦咬钩，然后宰了张昶，从而彻底引爆与太子朱高炽之间的矛盾！
到了那个时候，
汉王与太子再无缓和余地，
他朱高煦才是真的没有一丝退路了！
该怎么办？
凉拌！
朱高煦叹了口气，随即做出了反应。
他准备亲自回京，揪出那幕后黑手。
这事儿还真不能直接交给朱棣亲自出手，那影响未免太大了些。
更何况皇帝都是敏感多疑的，如果他知道彭城伯张昶设下这连环毒计阻碍一条鞭法推行，第一个联想到的人绝对是当朝太子大胖胖！
到时候，不管大胖胖知情不知情，都解释不清楚了。
一想到这儿，朱高煦立马做出了安排。
对外假城偶感风寒需要静养，实则已经带着聂兴等一众暗卫赶回应天。
至于天策卫与飞熊卫，则继续留在江南五府，一边保护周忱与王骥，一边按照暗卫名单铲除劣绅豪强。
金陵帝都。
彭城伯张府。
张昶看着王富贵的回信，顿时咧嘴笑开了花。
“周忱啊周忱，想不到你也是个混账东西！”
“表面上装出一副清高孤傲的模样，还不是收受了贿赂？”
“先生真是高明，算准了那周忱会收下银子！”
嗤笑一阵后，张昶将手中密信递给了身旁一名中年男子。
这中年男子身着青衫，头戴儒巾，一副文士打扮。
此人名为萧正贤，国子监生，本是江南萧家当代杰出子弟，高中举人后前往国子监进学修德，试图金榜题名更进一步，奈何因为汉王朱高煦霍乱朝纲，为推行什么新法直接暂停了科举，以致于萧正贤至今都还是个国子监生！
倘若仅仅如此，萧正贤对那位汉王殿下仅仅只是仇恨，却从未想过报复。
毕竟双方地位权势相差太大，一如巨龙与蝼蚁，如何谈及报复一说？
萧正贤是个聪明人，不会做出蠢事。
然而他万万没有想到，那个天杀的汉王朱高煦，直接杀去了江南，将他江南萧家连根拔起，阖族流放！
萧正贤原本老老实实地在国子监安心就学，因为汉王朱高煦血洗江南，他直接就被国子监开除，沦落成了一个无家可归的孤魂野鬼！
这一切，全都是拜朱高煦所赐！
他萧正贤自幼才华出众，年纪轻轻便高中举人，只差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就可正式步入仕途，甚至凭借家中关系得到贵人提携垂青就此青云直上也不是没有可能！
大好前程，全都毁在汉王朱高煦之手，这让萧正贤如何不恨？
他不但恨，而且恨之入骨，誓要杀了朱高煦这个畜生！
有的人不方便露面，正需要萧正贤这样的卒子，有人将他们这些仇视汉王的士子书生聚集了起来，策划了一场规模宏大的行动。
于是乎一个个“萧正贤”就此行动，萧正贤本尊的任务很简单，成为彭城伯张昶的亲信，然后让张昶卷入江南那个泥潭，再借机挑起汉王与太子间的矛盾，仅此而已！
事实证明，萧正贤的确聪明，仅用三言两语就让张昶将他奉为座上宾。
原因很简单，萧正贤告诉张昶，汉王正在密谋夺嫡，一旦他夺嫡成功，张昶身为太子朱高炽的大舅子，绝对会被灭门清算！
张昶起初听到这话还心有怀疑，然而听到萧正贤接下来的话语，他才彻底慌了手脚。
“朱高煦为何要去江南？”
“为了搜刮钱粮，支撑他招兵买马！”
“朱高煦为何能调动江南卫所军队？”
“因为大明战兵只知汉王，不知太子！”
“朱高煦为何要得罪士绅推行一条鞭法？”
“为了积攒民望收拢民心，自古得民心者得天下！”
这三问三答，彻底击溃了张昶的心理防线，所以他直接将萧正贤迎为座上宾，并且口称“先生”。
此刻萧正贤接过王富贵的密信一看，上面原原本本地写清楚了周忱的回答。
看罢密信后，萧正贤依旧面无表情。
眼见张昶在那里沾沾自喜，他忍不住出言解释道。
“周忱并未真的收受贿赂，王富贵这第一步办砸了！”
听到这话，张昶惊得豁然起身，有些不能理解。
“先生这话是什么意思？那周忱不是已经收下密信和银子了吗？”
“是，周忱是收下了！”萧正贤叹了口气，“但他是当着天策卫的面儿收下的！”
“如果周忱真有心收受贿赂，要么赶走天策卫与王富贵密谈，要么直接严词拒绝，后面寻一心腹找王富贵密谈，反正绝对不会当着天策卫收受贿赂！”
“天策卫名义上是天子禁军，却早已经成了朱高煦的私兵，伯爷觉得这天策卫里面难道没有暗卫？”
此话一出，张昶顿时反应了过来，随即恨恨地咒骂了一声。
方才他还笑话这周忱徒有其表，结果反手就被打脸。
“伯爷也不用恼怒，这反倒是一件好事！”
“即便不能离间汉王与周忱，我们也可以将此事大肆宣扬，操控舆论弹劾周忱！”
“他收下银子与密信这是事实，不管出自什么目的，这都是不争的事实，接下来只要让言官谏臣上奏弹劾，周忱势必会被召还回京述职，如此可断朱高煦一臂！”
张昶闻言点了点头，脸色这才好看了些。
不过他总觉得心中有些不安，忍不住开口道。
“先生，这些事情，真不用告诉太子殿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