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世英压低声音道:“沈兄,墨门众人隐匿在人群中,是君上最强大的情报收集者,小心隔墙有耳!”
沈括听了心肝都在发颤,他怎么感觉自己进了个魔教组织?
之前对墨家的好感是荡然无存。
恰好这时苏辙前来探望,沈括幽怨道:“苏辙,难道你现在成了墨门的君上,咱们兄弟就尊卑有别了吗!”
苏辙道:“存中,我知你心中有怨气,但无规矩不成方圆。我们私下里什么都好说,但在门人面前不能没个正形。不然,墨门那么多门人,我该如何管理?”
沈括道:“话虽如此,可我真真是被你害惨了!”
苏辙道:“等你好了,我带你去画舫,听最动人的曲子,看最美的美人,喝世上最难得的美酒,如何?”
沈括忍着疼痛:“这可是你说的!”
苏辙道:“只要你别去文姬面前搬弄是非,咱们哥俩什么都好说。”
“有了你这个把柄,我沈括什么也不怕了!你个该死的苏子由!疼死你爷爷我了!”
沈括说的时候脸色满是痛苦的表情。
苏辙和韩世英面面相觑,忍着笑意。
沈括瞧见,愤愤道:“苏辙、韩世英你们两个鳖孙偷着笑话我呢!”
苏辙揶揄道:“世英,我看还是把沈存中这个不上道的家伙送到八位长老那里去,让他学学门规,学学该怎么尊重我这个君上!”
韩世英配合演戏:“君上,属下遵命!”
沈括看着韩世英要拿他,指着韩世英道:“你还是不是我兄弟了!”
韩世英道:“在是你兄弟之前,我首先是君上的大护法!”
苏辙介绍道:“忘了跟你说了,我决心封世英、高达、胡缨为我的三大护法,不知道要不要给你留个位置?”
沈括郁闷道:“护法高一点,还是长老高一点?”
苏辙道:“你们是我的心腹,当然你们高一截。”
沈括闭上眼睛开始认命:“得,你是老大,我当你小弟总可以了罢?谁让你有钱还有人。”
苏辙戏弄:“别这么委屈,我苏辙可从不勉强人。”
沈括指着自己胸口红肿的「墨」字:“苏子由,反正我现在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你得对我负责一辈子!”
苏辙实在受不了沈括磨磨唧唧,起身道:“沈存中,你怎么像个娘们似的,不就刺个字吗,就跟要了你命一样。好好养着吧,繁花似锦的姑娘们等着你大展雄风呢!”
忽的,沈括起身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扒开了苏辙的衣襟,胸口处空空如也。
沈括错愕:“你身为老大为什么没有墨门的纹身?”
韩世英帮着解释:“哥哥是巨子,有矩子令证明身份,勿需刺字。”
沈括白了苏辙一样,翻身对着墙,真是交友不慎!
——
西湖楼,虽然没有樊楼的名气大,但带着江南水乡的细腻和格调自有一番风味。
此刻,苏辙、沈括、王雱和赵顼四人坐在二楼沿街的位置上。
赵顼坐在主位,其他三人分次而坐。
沈括端起酒杯道:“今日有幸认识世子和王郎君,是我沈存中的荣幸。我先干为敬!”
赵顼饮下酒后道:“沈郎君好久不见,如今真像换了个人似的。你这是弃文从武了?”
沈括知道赵顼这是在戏谑自己,可他一点也不生气,谁让他曾经也笑话过人家世子爷?
都怪历史学太烂。
第142章 落魄贵公子
沈括微笑道:“没办法啊!江山代有人才出,前有大苏、小苏压制,后有王郎君这样的后起之秀。我此生在科考场上无用武之地,那就练好功夫,讨口饭吃。”
王雱道:“沈兄客气了,叫我元泽即可。”
赵顼道:“既如此,沈兄若不嫌弃到我身边来如何?正好我府中缺一位护卫统领。”
沈括拱手道:“能得世子抬爱,存中求之不得。”
赵顼瞥了一眼苏辙:“不过,只怕你是苏兄的心头好,我怎能夺人所爱?”
苏辙低笑:“存中的三脚猫功夫还差点火候。世子若信得过子由,我自当挑选最好的高手给您送去。”
赵顼道:“我看武功不足是假,苏兄舍不得是真。”
苏辙道:“世子慧眼如炬,子由骗不了您。”
沈括打趣道:“啧啧啧,子由,没想到我在你心里那么重要?”
苏辙也调笑道:“那可不,有坑的时候我得扔你下去给我填坑。你要是去了世子府,岂不是要踩着我的脑袋顶上了?”
王雱忍俊不禁:“像苏兄和沈兄感情这般好的朋友,我还是第一次见着,令人钦羡。”
沈括道:“没什么好羡慕的。我是很想甩掉他这个拖油瓶,奈何他每次都哭哭啼啼求我,我才没有离开他。”
“是!”苏辙给沈括斟酒,“我苏子由恳求你沈存中做我一辈子生死与共的兄弟!”
沈括端起酒杯:“你们瞧瞧,我怎么硬的下心肠?”
这时,赵顼端起酒杯:“二位若蒙不弃,加我一个如何?”
王雱见状也举起酒杯:“还有我……”
四个酒杯碰撞在一起,男人的情谊有时候就是在酒桌上产生。
赵顼道:“苏兄,我听说之前你在眉州种棉花,小有所成?”
王雱一听很是吃惊:“我也正疑惑,原本棉花并非大宋所产之物,并且价格昂贵。这些年眉州、益州、应天府,甚至是开封府附近的农庄都在种植棉花,棉衣棉被也渐渐流行起来。没想到这是苏兄的功劳。”
苏辙道:“子由虽是一介书生,但也想为天下苍生贡献一点自己微薄的力量。小时候,天寒之时,我见农人只有稻草和麻布御寒,棉花温暖也是稀罕之物,由此才有了种棉花的设想。”
沈括补充道:“子由种棉花并不容易,派人千里迢迢去回鹘运了种子和棉农回来。那个时候他几乎吃住在农庄上,和佃农一起劳作,晒得黑黝黝的。”
赵顼很是敬佩:“苏兄心怀天下令人拜服。”
苏辙道:“我没别的本事,种点庄稼还能学一学。”
王雱道:“苏兄太过谦虚,这已经是常人所不能及的大功德。如今棉花种植在整个大宋铺展开来,既增加了农人的收入,又让天下人得以御寒。”
赵顼接话道:“是啊!苏兄说没别的本事确实自谦。之前你和大苏一起闯进殿试,就连官家也对你们兄弟俩的文章很是称赞。你不去做官实在可惜。”
苏辙道:“父母在不远游,与其去偏远地方做官,不如在京城自在。否则哪有我们今日之雅集?”
沈括道:“大家一见如故,来来来,干一杯!”
四人正聊着喝着,不远处传来埋怨之声。
对面桌上坐着一位年轻的郎君,面容很是清俊,衣着虽不华丽却很雅致。
只听店家说道:“晏公子,本店是概不赊欠的。看在晏翁的份上,已经替你挂账很多次,这一次无论如何也不能赊账了!”
那被称作晏公子的郎君道:“店家,我从前也在你这里花费了不少钱。如今我落魄了些,你就翻脸不认人,岂非太过冷漠?”
店家道:“我们也是开门做生意。若人人都像你一样赊欠,那我这店还开不开了?求晏公子体谅。”
那边店家还在和客人掰扯,这边苏辙道:“那位公子好生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赵顼道:“他就是已故宰相晏殊的爱子晏七郎。”
苏辙听到晏七郎的名讳立刻反应过来,此人便是晏几道!
语文课本上大名鼎鼎的人物,和其父晏殊并称二晏,为人称道。
王雱不解:“晏相公高居相位,晏七郎又是他最宠爱的幼子,怎生到了这步田地?”
苏辙接话道:“我也费解,晏公子的姐姐不是富弼相公的夫人?世家子弟断不会至此。”
赵顼道:“这你们就有所不知。晏七郎出生之时,晏相公已经年近半百,老来得子自然是格外宠爱。晏七郎承继了其父才华,诗词歌赋样样精通,少年得意,早早就中了进士。”
从前的他可谓意气风发,如同他自己的词中所写:金鞍美少年,去跃青骢马。牵系玉楼人,绣被春寒夜。自从晏相公去世,晏七郎的生活就每况愈下。”
沈括接话道:“我明白了。如晏公子出身富贵,又才华横溢,自然是心高气傲。往往他们又不懂打理家财,以至于坐吃山空。”
赵顼点头:“正是如此。晏七郎的姐姐虽嫁给了富弼,可并非一母同胞。父亲死后,姐弟也就疏远了。”
王雱幼年时跟着父亲在外做官,进京不过两年。况他又闭门读书,京城名流之事他更是知之甚少。
听了晏七郎的遭遇,他不禁感慨。
父亲常常教育他莫要耽于酒色,更不要追求华服美食,一心做学问,一心为民。
父亲也算是用心良苦。
就在这时,苏辙站了起来,直直走过去,对着店家道:“晏公子所有的账都划到我的头上。”
苏辙也是西湖楼的常客,店家一听有些给钱,开心得不得了:“谢谢苏公子!谢谢苏公子!”
苏辙道:“待会我会一并结账,请不要为难晏公子。”
店家点头哈腰:“是是是,二位慢聊,小的告退。”
晏几道起身拱手道:“多谢苏郎君慷慨解囊。”
苏辙惊讶:“晏公子认得我?”
“三苏之名京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七郎有幸远远见过苏公子,但一直未有机会结识。”
晏几道自嘲道:“没想到,竟是在这种时刻相见,七郎汗颜。”
第143章 婉约词大才子
苏辙宽慰道:“晏公子不必妄自菲薄,人生起伏,谁人没有个难处的时候?子由不过是略尽绵薄之力罢了。”
晏几道虽然落魄,但依旧带着世家子弟的傲气:“今日之事多谢苏郎君出手相助。金额记下他日我会如数奉还。”
苏辙道:“七郎若是愿意结交我这个朋友,那么银钱之事就休要再提。”
晏七郎满是羞惭:“七郎当然愿意交苏郎君这个朋友,只是我不想欠下人情。这世上银钱账好还,人情账最难还。”
苏辙明白,晏几道有他的骄傲遂不再多劝。
晏几道再三感谢后独自离去。
这一边,沈括三人一直盯着苏辙和晏几道。
王雱道:“苏兄也是个性情中人。”
沈括道:“只是人家好像并没有领情。”
等到苏辙回到位置坐下,赵顼才开口道:“我见你似乎想邀请晏七郎与我们同桌?”
苏辙点头:“确有此意,只是晏公子似乎有事在身,子由并未能开口。”
赵顼道:“我看人家并非有事在身,只是放不下世家子弟的架子。”
苏辙道:“所以世子能够纡尊降贵与子由同坐一桌,其胸襟实属难得。”
赵顼笑道:“好你个苏子由,这都能让你奉承我几句。赵家宗室成千上万,我不过如萤火一般微不足道。诸位在我面前不必太拘谨。我和元泽、莫愁是同窗,和你们都是知己好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