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雱左右为难,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阿青道:“苏娘子虽性情直爽,但到底是女子,有些心思不好开口。公子,难道现在你都还不能明白她的情意么?”
王雱大惊:“阿青,你是说……”
阿青道:“公子和苏娘子年纪相仿,家世也匹配,又在学堂里一起念书,这样的缘分上哪儿找去?公子不是常说,世上如苏娘子这般心思通透,有大智慧的女子少之又少吗?那您还不赶紧的。若是苏娘子被别家聘走了,可再没第二个人了!”
一番话说得王雱心惊肉跳。
他一心钻研学问,谨记父亲的教导,从未想过儿女私情。
有时候缘分就是这样奇妙,轻轻悄悄就来到了身边。
第二日起床,王雱就穿上了莫愁用的新衣裳。
父亲每日去府衙得早,不会看见,但王雱还是偷偷从后门出去,生怕被家里其他人看见。
去富府的路上,王雱很忐忑。
他紧紧捏着衣袖,一言不发。
直到他看见莫愁满心欢喜的样子,王雱才跟着松快起来,那种感觉仿佛有一头小鹿闯进了心底。
休息时,王雱才有机会和莫愁说上话。
莫愁赞叹:“果然人靠衣装,元泽,你瞧你今日多精神多英气!”
王雱红了脸:“那也是莫愁你心灵手巧。”
“那是!”莫愁一点也不谦虚,“可不是每个人都有资格让我亲手做衣裳的,暖和罢?”
王雱微微点头:“很暖和……”
心里更暖和。
赵顼凑了过来:“不知我有没有荣幸能让莫愁做身衣裳给我?”
莫愁笑道:“官家和皇后娘娘每年赏赐的衣裳都穿不完,我这笨手笨脚的,世子怎么看得上?”
赵顼无奈:“听听!这话听着就很敷衍。我也不和王郎君比。”
冯紫薇道:“哎呦,好容易休息会,别浪费时间了。莫愁姐姐,咱们玩簸钱去!不理他们!”
莫愁被冯紫薇拉着开开心心走了。
散学回家后,王雱又从后门进去,急匆匆想回房换掉棉衣。
可他运气实在不好,天天晚回家的父亲,竟提前回了家,又刚好在走廊撞见。
看见儿子惊惶的神情,王安石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元泽,你身上穿的是什么!”
王雱吓得如鹌鹑,声音几如蚊蝇:“棉衣……”
王安石鼻子哼气:“慈母多败儿!我和她说过多少次,不能娇惯着你!我找她去!”
王雱急切道:“不关母亲的事!”
王安石顿住脚:“那是谁?”
王雱咬着牙道:“是我自己。学堂里大家都着棉衣,我之前的葛布袍太冷了,所以我也买了一件。”
“混账!”王安石怒不可遏,“我送你去富弼的私学是让你博采众长,好生念书的,不是为了和那些皇亲国戚攀比的!去!给我在院子里站两个时辰,好好想想你自己究竟干了什么!”
王雱乖顺地站在了院子里,可王安石还不满意:“阿青,还不把元泽的裘衣脱下来,我看着就扎眼!”
在王家,王安石是说一不二的家主,脾气执拗,谁也不敢惹。
阿青心里虽不愿,但还是拿走了王雱身上的裘衣,又赶紧回房拿了葛布袍来换下棉衣。
今年的冬天尤其冷,王雱站在院子里,冷风从脖子和袖口往里灌。
可他依旧一言不发,甘心受罚。
这么一冻,本就瘦弱的王雱又病倒了。
好在老师有事,放了他们几天假,否则真不知该和莫愁如何解释。
这一日,何七正在街上给莫愁买糕点,碰巧遇上来了买药的阿青。
“阿青!”何七叫住他,“瞧你急匆匆作甚?”
阿青满脸愁容:“给我家公子抓药呢!”
何七感叹:“你家公子身子骨也太弱了,好端端的怎么又病了?”
阿青警觉地望了望四周,然后凑近了何七的耳边,说出了王雱生病的真相。
何七一听大惊:“你家主君也太严厉了罢?”
阿青幽幽叹气:“谁说不是呢?可主君脾气急躁,就连主母也劝不动。咱们做下人的就更不敢说了。”
何七心里有丝侥幸:“还好,我家老爷和公子脾气都很温和,两位娘子对咱们下人也好。每月的月钱就比别家多,逢年过节更是有新衣、棉被、大米。”
阿青吃惊:“这么好呢!”
何七道:“就我一个人的月钱就能养活我老爹老娘,还有我死去的哥哥留下的两个孩子。”
阿青摇头叹气:“你是落在了米仓里,我是落在米糠里。算了,我得赶紧拿药回去,走了啊!”
何七买了糕点也赶紧往家赶。
好在小娘子房里并没有其他人,何七道:“小娘子,不好了!”
小蘋道:“有事就好好说,别平白的吓唬人!”
何七道:“王郎君被他父亲责罚了!”
“为何?”
莫愁问道。
她很是吃惊,她不明白,王雱念书刻苦,做事谨慎,这样好的儿子上哪儿找去?
为何还要挨骂?
何七叹气:“都是因为咱们送给王郎君的新衣裳。王安石是个出了名的老顽固,自己节俭不说,还严苛管束着家人。咱们送的衣裳华丽了些,所以王郎君才被训斥。”
小蘋问道:“小七,这些话可不能胡说。”
“小七不敢胡说。这些都是阿青亲口告诉我的。我给小娘子买糕点的时候,正好碰上他给王公子买药。”
小蘋道:“买药?难道王公子病了?”
第135章 闯王安石府邸
何七道:“那可不。大冷天的,谁在外边站两个时辰都得病倒,更别说王公子身子骨本就不好。”
莫愁听了满肚子的火气:“大家叫他王臭石真是一点都没错!元泽是他的独子,怎么能如此心狠!”
何七道:“王臭石说华服美食会令人贪图享乐,不准王公子再穿那棉衣和裘衣。还说再有下一次就烧掉。”
小蘋见莫愁脸色越来越差,赶紧呵斥何七:“小七,让你买糕点你放着就是,在小娘子面前嚼什么舌根!”
何七辩解道:“我只是好心告诉小娘子而已。”
小蘋道:“行了,你赶紧下去罢!”
何七无奈,只好鞠躬出了门。
小蘋安抚道:“小娘子,话传话就会变了样,您别生气,事情没小七说的那么严重。”
莫愁已经火气上了头:“不管怎样,王郎君被罚生病是事实!”
小蘋耐心劝解:“小娘子莫恼,家家都有各自的规矩。出了这件事就是提醒咱们以后做事要更小心些,免得给王公子带去麻烦。汴京城里高门大户不计其数,可是有苏家这么宽和的少之又少。”
莫愁垂睫:“能在苏家确实是咱们的幸运,只是蘋儿,我心里真的为王元泽难过。”
小蘋又温和地说了好多劝慰的话,莫愁自然知道小蘋的好意,只是心里却不是很痛快。
一片好心却害王雱受累,之前醉酒的歉疚不仅没少,反正更重了。
莫愁是风风火火的性子,根本就坐不住,她要想法子帮帮王雱,和王安石那个臭石头好好说道说道。
这一次,莫愁不要偷偷摸摸走后门,她要堂堂正正从王家的正门口进去。
带着礼物,在小蘋的陪伴下,莫愁来到王家拜访王雱的母亲吴琼吴夫人。
吴夫人虽朴素,但尤其爱整洁。
只可惜她管不了自己的丈夫,为了让丈夫洗澡换衣,想了许多办法总是抵不过王安石的固执。
进了王家,和莫愁想象中的很不一样。虽没有雕梁画栋,却淡雅如菊,别有一番情趣。
吴琼热情地招待了莫愁:“苏姑娘难得来一趟,快请坐!请坐!”
莫愁矮身施礼:“苏莫愁见过夫人。这些是莫愁的一点心意,请夫人收下。”
吴琼扶起莫愁,拉着她坐下:“姑娘是我家元泽的同窗,我还要多谢你对他的照顾。这些礼物就快快拿回去,我不能收!”
一旁的小蘋道:“夫人,我家娘子第一次登门拜访,您若不收,她下次可不能来了!”
吴琼无法,只好让婆子收下,并悄悄叮嘱准备一份回礼。
初次相识,莫愁从女工针线谈起,和吴夫人先拉近距离。
吴夫人见莫愁长得秀美,说话又有条不紊,很是喜欢。
后院的书房里,身体刚好些,王雱就起身看书了。
阿青兴奋跑进来道:“公子,莫愁娘子来了!”
王雱还以为莫愁在小门:“阿青,快帮我探探路,我立刻去小门。”
阿青道:“莫愁娘子在前厅和主母聊天呢!”
“前厅?和娘一起?”
王雱大惑不解。
“是啊!还送来了不少礼物。我刚才偷偷看了一眼,夫人笑得可开心了!”
“莫愁嘴甜,自然能哄娘开心。”
只是王雱不明白,莫愁怎会突然上门来找母亲。
忽的,他死死盯着阿青,把阿青看得发怵。
王雱低低道:“是不是你和莫愁说了什么?”
阿青心惊,但也不得不说实话:“我前几日碰见了何七,说了几句……”
这便是了,阿青肯定说了自己被罚的事,何七又告诉了莫愁。
王雱全明白了。
犹疑好久,王雱还是去了前厅。
王雱到的时候,母亲和莫愁正谈的欢:“莫愁,你来了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
莫愁上前施礼:“我听说王郎君因我的裘衣被责怪,心中万分不安,特来致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