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安这个词，莫愁还是跟哥哥学的。
记得那时候她刚刚被哥哥救下，每晚都会做噩梦，哥哥就会守在他身边轻哄她，对她说晚安，有时还会唱一些她从未听过的歌，讲一些从未听过的故事。
几天后，莫愁给家人置办了新的棉被，包括沈括和全兴国寺的僧人。
那个时候，棉花还是稀罕物，一点都不便宜。
兴国寺上下都很感激苏洵的善心。
和多年前苏序一样，苏洵也被僧人们称作「苏大善人」。
听着这个称呼，苏洵想起了去世多年的父亲，想起父亲临终时未能见到最后一面，苏洵的心就跟针扎似的。
他懊悔自己的年少轻狂做了许多错事，还好两个儿子是他最大的安慰。
第65章 嘉佑二年，史上最牛科举
一月之后，商贩们争先恐后要和来凤街的老板签订切结书，租下门脸房或者是流动摊位。
当然从始至终出面的一直都是一个傀儡，无人知晓背后的东家正是苏辙。
苏辙利用钱款扩大规模。
汴梁，整个大宋的经济核心，苏辙独辟蹊径，开发夜市，让汴京真正成了一座不夜之城。
嘉佑二年二月，朝廷认命文坛领袖欧阳修担任主考官，梅尧臣、王珪、范镇等为副考官，主持这一年的进士考试。
进士科要考三天两夜，莫愁提前好几日就在为哥哥们准备衣裳、被子等物。
沈括也在这一年和苏轼、苏辙同考。
他来山上找苏辙，哪知苏辙没见到，却见到了莫愁。
莫愁笑道：“存中哥哥来得正好，我有东西要送你。”
沈括吃惊：“你有礼物送给我？”
莫愁转身进了屋子，不一会儿又走出来，手里多了一个大包袱。
沈括打开一看，里边有新的冬衣，还有一双鞋袜。
看看针脚，沈括问道：“小妹，这是你亲手做的？”
莫愁点头：“三位哥哥要参加考试，天冷贡院更冷，千万不能得风寒。”
沈括很是感动：“小妹，你人不大，心却细。谢谢你！”
莫愁笑道：“你是哥哥的知己好友，就和我的亲哥哥是一样的。”
正说着，苏辙走了过来，看见沈括手中的衣裳鞋袜，道：“好好考，可别辜负了小妹的一番心意。”
沈括耸耸肩：“我就是个陪跑，而且我志不在此。子由，你和子瞻与我不同。你们注定是照耀整个大宋的星辰。”
莫愁不解：“沈郎君对我家哥哥这么有信心？”
不是有信心，是天才的光芒无法掩盖。
苏辙暗暗掐住沈括的大腿根，生怕他说漏嘴。
“存中哥哥，你怎么要哭了？”
沈括忍着肉疼挤出一抹苦笑：“莫愁，我这是感动得眼泪汪汪流不尽啊……”
贡院门前，苏洵谆谆嘱咐两个儿子：“子瞻、子由，男儿矗立天地间，要以家国百姓为己任。这次考试你们要竭尽全力。若得高中，既是光宗耀祖，又能为朝廷鞠躬尽瘁。”
苏辙道：“父亲放心，就算是为了祖翁、为了您和娘，我和哥哥也会全力以赴。”
这句话，苏辙是发自肺腑。
他真心对考试做官没兴致，只是为了成全家人的一个期望而已。
和弟弟不同，苏轼眼看着官场腐败，他是真心想做一个为百姓谋福祉的好官，就像包龙图大人一般。
苏轼道：“父亲，这次主考官是欧阳翰林。翰林大人赞赏文章言之有物，对我和子由来说是天大的幸运。”
欧阳修是文坛领袖，苏洵父子三人都是欧阳修倡导的古文运动的追随者。
当朝廷认命欧阳修为主考官时，父子三人心中都像吃了一颗定心丸。
原本苏洵还担心两个儿子太过耿直，文章又犀利，若主考官是偏爱文章锦绣之人，只怕难矣。
这时，欧阳修的学生曾巩以及曾巩的弟弟曾布前来拜会：“子固见过苏先生。”
在此之前，苏洵已经在文人雅集上见过曾巩。
曾巩敬佩苏洵的文章，却从未见过两位公子。
苏洵连忙介绍道：“这是犬子子瞻、子由。”
双方又寒暄了一番。
苏辙偷偷打量了曾巩好久，又来一个唐宋八大家啊！
虽说这北宋科技落后，但名人实在是太多。
单说唐宋八大家吧，除了唐朝的柳宗元和韩愈见不着以外，就剩下一个王安石未曾会面。
不过，苏辙可不期待见什么王安石。
据某音上说，王安石不爱干净，身上还有臭味，曾经把皇帝都熏晕过去。
苏辙想，估计那就是狐臭，而且王安石因为变法和哥哥意见不合，是排挤哥哥最大的反派。
如果可以，还是不要见的好。
贡院门前挤满了参加考试的学子，他们三三两两挤在一起一边觑看苏洵等人，一边小声议论：“你们瞧，那就是苏老泉。主考官欧阳翰林十分推崇他的文章。”
“是啊是啊！现在京城的学子有几个没看过苏老泉的文章？他的《六国论》确实铿锵有力。”
“他那两个儿子看来进士及第是板上钉钉了。”
“你们看还有站在他们旁边的那位，那是曾巩，是主考官正儿八经的入门弟子！”
众学子纷纷摇头，哀叹自己恐怕过不了。
辰时三刻，贡院大门打开，应试的举人们陆陆续续进入考场，拿着自己的号码牌找到属于自己的考位。
苏洵在贡院门口久久伫立。
他曾经也走进过这里，可是几次都是失败而归，想到这里难免生出一抹遗憾。
“爹爹，我们会吧。”
莫愁在一旁小声提醒。
苏洵收起情绪：“好，咱们走。”
贡院里，每个考生都有一个小房子，房子小得可怜。
苏辙坐在这逼仄的空间里，很是不爽，但也无可奈何。
后边的三天，他吃喝拉撒睡都得在这里边。
想到那「酸爽」的画面他都头疼。
好在做试题时间会过得很快。
苏草的历史学得不好，只因历史需要背诵的知识点太多。
他对宋朝历史的记忆就更加模糊，只是他却对嘉佑二年的科考有深刻印象。
因为这一年的科考出现了太多历史名人，朝廷名臣，被誉为史上最牛科举。
苏辙现在都还记得当时历史老师讲到这一届科举时，简直能用五官乱飞来形容。
唐宋八大家有三位在这一年中了进士，那便是苏轼、苏辙和曾巩。
除了苏轼兄弟，还有曾巩和曾布两兄弟同时被进士科录取。
除此之外，还有程朱理学的创始人程颢，也就是程门立雪的主人公之一。
还有写出千古名句「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是张载。
这一届考生中还出了九位宰相，可谓是星光熠熠。
当时历史老师讲课时就站在苏草旁边，把他的瞌睡都给吓到了爪哇国。
而且老师讲得太过激动，把唾沫都喷在了苏草的脸上，想不记住都难。
不知不觉，苏辙的思绪就飘到了很远。
回过神，卷面依旧空空。
他忙不迭奋笔疾书，颇有当年高考的滋味。
只是当时令他头疼的古文和诗词，到现在已经是信手拈来。
第66章 明争暗斗
三日后，考试结束。
进来时神采奕奕的学子们个个耸拉着脑袋出去。
贡院的环境不好，考试压力又大，考生们一个个吃不好睡不好，还要精神紧绷答题三天，就是铁打的身子也会给累坏了。
当然这里边除了一个人——苏辙。
要说为啥，苏辙就要感谢那个臭老头恩师。
当初师徒俩是斗智斗勇，空空道人「折磨」苏辙的花样比女人的心眼子还多。
熬过了臭老头地狱式的训练，苏辙也练就了一副「特种兵」的身体。
考生离开后，考务官们糊上了考生的名字。
为防阅卷官认出考生的字迹，所有考生的试卷还要重新誊写一遍才会送到阅卷官的手中。
自唐以来，文人中大兴奢靡之风，文章越写越华丽，甚至到了字斟句酌的地步，也让文章的内容越来越空洞，用词也越来越晦涩。
欧阳修对这样的风气甚是嫌恶，大力推动古文运动，倡导「文以明道」。
而今他得管家信任，委以重任，欧阳修自然选文的标准当然是文章朴实，言之有物。
一大批辞藻华丽的名人被排挤在外，一大批有真才实学之士得到了选拔。
阅卷官员筛选出了一批考生的文章，送到主考官欧阳修的面前。
当他看到《刑赏忠厚之至论》这篇文章之时，眼前为之一亮。
不禁叹道：“读此文不觉汗出，快哉！老夫当避此人，放出一头地。”
欧阳修本想取此人为第一，可是转念一想，这篇文章颇像子固的文风，莫非出自他之手？
子固是自己的学生，就算是凭真才实学得了第一，也难免他人议论。
欧阳修不怕别人诽谤自己，但却担心别人造谣子固，那会影响子固未来的仕途。
思及此，欧阳修便把此人放在了第二。
礼部选好优秀者名单以及他们的试卷，呈送到官家面前，由他本人亲自选取进士前三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