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做法完毕，许衙内上前问道：“我儿到底还有救没救？”
道人回答：“通判别急，令公子还有的救。我刚才请来了地府的阴差。他告诉了我少爷的病根。”
许通判急问：“是何缘故？”
道人回答：“阴差说，你们要和苏家结亲，但那苏家小娘子是至阴命格，和衙内八字犯冲。这病也是由此而来。”
许通判道：“由此说来，只要退了这门亲事就一切可化解？”
“却是如此！再配上我的丹药，衙内即可痊愈。”
见邋遢道人说得是振振有词，许通判也被唬住。当即奉上白银二十两，但道人却一分不留，飘然而去。
许通判就更是相信邋遢道人是世外高人。当即打消了和苏家联姻的念头，按照道人的吩咐按时给儿子服下丹药，三日后竟大好，一家人都欢喜不已。
老祖山，位于眉州与益州交界的地方，人迹罕至。
半山腰上一座草庐，门楣上挂着一块匾，上书缥缈居。
草庐里住着一个医术高明的空空道人。
空空道人此刻正在家里招呼贵客。
你道那贵客是谁？
原来是苏序和苏轼、苏辙祖孙三人。
榻上摆着矮几，几案上有酒有肉有菜。
苏序敬酒一杯道：“多谢道长救我苏家于危难之中！”
空空道人笑道：“一切多亏小郎君的妙计！我只不过做了一个顺水人情罢了，不足挂齿！不足挂齿！”
这空空道人少年时受过苏家恩惠，虽远离红尘，但一直和苏序保持着来往。
此次家中变故，苏辙想到妙计告诉祖父。
计策里需要一个懂医术的道人，苏序立马就想到了远在老祖山的空空道长。
挚友遇难，空空道人立马乔装打扮去了许家。
去之前，苏辙把泼粪捉弄许衙内的事情告知了空空道人，知道许衙内的病情是受了寒，肝火旺盛导致的体虚之症，遂配了丹药前往演出了一番好戏。
苏序看了看苏辙，笑道：“孙儿顽劣，也就只会点小聪明。”
空空道人摇头：“苏翁过谦了，我看小郎君是深渊潜龙，前途不可限量！”
苏序一听，连忙拿了些果子糕点对着两个孙儿道：“二郎、三郎，我看你们俩心都飞到外边去了。拿着这些出去玩吧！”
苏轼毕竟才八岁还是孩子心性，一见道长周围种了好些奇花异草早就想出去看看。
而苏辙对故人绕来绕去的谈话更是不感兴趣。
听了祖父的话，兄弟俩一溜烟就跑没影了。
第13章 世外高人批命数
苏序还没说话，空空道人却先开了口：“苏翁此番带了两个小郎君来，想必是为了让我瞧瞧他们将来的造化和气运？”
苏序拱手道：“道长真是老神仙，把我所思所想看得透透的。我苏家子嗣单薄。爹娘生九子独剩我一个。吾有三子，长子却早亡。
二子虽中进士但远在阆州。三子多年求取功名不得，在跟前的只有这两个孙儿，不知他俩际遇如何，恳请老神仙点拨一二。”
空空道人沉默了片刻，道：“泄露天机是修道之人的大忌，但我一把老骨头也不怕什么天谴。况我和两位小郎君有缘，今日就是说个一二也无妨。”
苏序再拜侧耳恭听。
“二郎是天上文曲星下凡，才华横溢满腹学问，哪怕是谪仙太白也不可掩其锋芒。”
忽的，空空道人叹了一口气：“只可惜二郎成也文采，谤也文采，一生坎坷不得志。”
苏序初听孙儿是文曲星下凡满心欢喜，又听孙儿一生波折，遂也哀叹：“文曲星下降，是我苏家福气，但月盈则缺，水满则亏，二郎向来孤傲纯良，恐不容于世。三郎虽顽劣不学，但一生平安顺遂未尝不可。”
空空道人说道：“苏翁错啦！比之二郎，三郎更是有经天纬地之才，诸侯以下压不得。”
苏序待要再问，但见道长却闭口不言。
苏序暗想：参透凡人命数本是天机，道长与我交好才透露一二，不可强求。只是这三郎，道长说诸侯以下压不得。难道是说他以后封王封侯，位极人臣？
两位孙儿的际遇正是应了那句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苏序为人坦然淡泊，自与空空道人把酒言欢，还在草庐歇了一晚，第二天才带着两个孙儿回家。
自此以后，苏序更加注重对两个孙儿的教育。
只是苏轼好学机敏，苏辙照旧偷懒耍滑。
苏序难免忧心，纵使三郎以后有大成就，但不通学问终是不成。
但读书贵在自专，岂可强迫？
苏序虽担忧，却并没有多加干涉。
一夜子时，苏辙睡得正香，朦胧中似乎听到有人在哭。
他从床上坐起来，侧耳细听，确认不是做梦。
循着细微的哭声，苏辙找到了墙角，看见高安蹲在地上抹眼泪。
“高安，你大晚上的哭什么？”
苏辙的询问把高安吓了一大跳。
他连忙擦干眼泪起身回答：“小的吵到小郎君，望小郎君息怒。”
“息狗屁的怒！”来到北宋日子已经不短，但苏辙还是不习惯主仆尊卑，“我问你为什么哭？”
高安道：“一点小事不然惊扰小郎君。我送您回去安歇。”
性急的苏辙来了气：“你要是我告诉你为什么哭，我明天就让祖翁把你撵了出去，大家都清净！”
高安听说要撵他，吓得魂不附体，只好和盘托出：“小的说。小的妹妹原本定了刘家的亲。可后来听说刘家郎君是个残疾。我妹妹花一般的年纪，我不忍她嫁过去受罪，要退婚。可是刘家执意不肯，说要退婚就得加倍退还聘礼。”
我娘生病，刘家的聘礼已经花在了看病买药上，别说加倍了，就是原来的也没得还。想起苦命的妹妹，我才忍不住偷偷哭。”
听完来龙去脉，苏辙脑细胞转得飞快。
之前就听说高安母亲染病，阿娘还送了半根人参给他。
想起这段日子以来，高安尽心尽力服侍自己，苏辙不能袖手旁观。
“高安，你且先睡去。你妹妹的事我自有安排！”
高安惶恐：“小的已经受了苏家不少恩惠，实在没脸要您帮忙。”
“行了行了！我说要帮就帮，你哪儿来的这么多废话。快回去睡觉！”
苏辙骂骂咧咧一通，自己先回了房。
第二天，他趁母亲不在，偷偷溜进了母亲的卧房，找到了梳妆台。
从古至今，女人们的化妆品和首饰多到简直令人发指。
苏辙想就算少了一件两件估摸着她们也发现不了。
在匣子的最里边，苏辙发现了一支簪子。
那簪子看起来很旧，普普通通最不起眼，而且苏辙也从未见母亲戴过。
女人都这样，衣裳都首饰多到自己都记不住，好多都放在柜子里吃灰。
这簪子肯定不讨母亲喜欢，没了母亲肯定也不心疼。
想到这里，苏辙连忙把簪子藏进胸口，又神不知鬼不觉出了房间。
后院的假山后，苏辙把簪子放在了高安手中：“这个拿去，应该能够你妹妹返还聘礼之费。”
高安见子簪做工精致不敢收：“小郎君，这是主母的吧？小人不能收啊！”
苏辙道：“我娘首饰那么多，不差这一件。用一支簪子就能换你妹妹的自由和幸福，很划算！”
高安道：“可是刘家只要银子。”
苏辙道：“这有何难？咱们拿到当铺换银子不就成了？”
说干就干，苏辙带着高安又立马去了当铺兑了二十两银子交到高安手中。
高安虽惭愧，但救妹妹要紧，他也顾不得许多。
——
卧房里，任妈妈帮着程夫人寻了半日也没见簪子的半个影子。
程夫人蹙眉：“我一直好好放在匣中，多年都好好的，怎么近日就是找不着了！”
任妈妈提醒道：“夫人，您好好想想，莫不是放在其他地方也未可知。”
程夫人道：“这是婆母的遗物，我怎会随意放置？”
任妈妈道：“若说遭了贼，可贼人怎会放着一匣子东西不拿，偏生就只拿了那一件？”
匣子里比玉簪贵重的首饰多了去，难道真有那不识货的蠢贼？
毕竟是婆母留下的遗物，程夫人是急得不得了。
任妈妈安抚：“夫人莫焦心，我让下人在府里好好找找，说不定是哪个粗心的丫头打扫时弄掉了。”
一时间，府里人人知道主母丢了东西，高安坐立不安，苏辙叮嘱他千万不要露馅，等风头过了自然无事。
一日午饭时，程夫人是唉声叹气不思饮食。
苏辙瞅着母亲，装着无事自己吃饭，倒比平日乖了不少。
但这一切都落在了祖父苏序的眼里。
吃过饭，苏序把苏辙叫到了自己房里我，问道：“三郎，你母亲的玉簪你可知情？”
第14章 眉州大旱
苏辙不肯承认：“祖翁，这么多下人都没找着，我怎么知道？不过是一支簪子嘛，丢了就丢了，没什么大不了。”
苏序循循善诱：“三郎，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当。那簪子要真是和你有关，决不能做那扯谎之事。身为男子，可以穷但不可品行不端。”
苏辙沉默了。
他想祖父向来仁厚，大家都称他为大善人。
若是祖父知道自己只是为了帮人，一定不会责怪，于是苏辙如实交代，最后说道：“祖翁，这件事能不能别告诉阿娘？我不想她生气。”
苏序刮了一下苏辙的鼻尖：“你个臭小子，你在做之前怎么不想到你娘会生气？”
苏辙道：“祖翁，辙儿知道偷东西不好。但是母亲首饰那么多，如果能用一件拯救他人于水火，我就觉得值。您不是常常教导我和哥哥，做人要仗义疏财？我只是想要帮帮高安。”
苏序循循善诱：“做人有颗纯善之心是好事。但男子汉应用自己的力量去帮。你拿你母亲的东西帮人就是慷他人之慨。
你可知那玉簪是你祖母留给你娘亲的遗物，将来是要传给儿媳的。你却拿去卖了，她如何不伤心？”
祖父的一番话说得苏辙哑口无言。
“祖翁，孙儿不知那是祖母遗物。现在可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