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了看计缘躺着的位置。
“这个乞丐应该早就在这里了,他都没事,我们这么多人又怕什么呢,来条大虫也能赶跑它!”
分干粮的年轻人听到这就是一哆嗦,都被水呛到了。
“咳咳咳……咳咳咳咳……哎呦士林哥,咳,你别吓唬我啊!这牛奎山上真的有大虫啊?”
“哈哈哈哈哈……”
“这小子……哈哈哈!”
“小东,你这胆子得练练啊!哈哈哈……”
边上的人因为这一茬都笑了起来,这年轻人才加入队伍不到两个月,但是个很精神很勤快的小伙子,加上大家都是同乡也熟悉,对他也多有照顾。
张士林笑了笑,看着王东。
“小东啊,这牛奎山峰多林深,真算起来足有方圆二百里地,有几只大虫再正常不过,但我们挑的道都靠外,还是比较安全的。”
真是牛奎山不是牛头山?大虫?水仙镇?
在一边的计缘疑惑越来越深,自己怎么从牛头山到了牛奎山,大虫难道是指的老虎?水仙镇这个名字倒反而是其次了,毕竟中华地大不能具知。
火堆旁行脚商们有说有笑,张士林注意到金顺福依然皱着眉头,所以就靠了过去,小声地询问了一句。…
“老金,怎么了?水仙镇上听到的究竟是什么?”
金顺福就着一口热水将口中的干饼咽下,看看左右,以同样小声的声音回答张士林。
“士林,我听水仙镇上的一些人说,这牛奎山,可能闹妖怪啊……”
不知为何,这话听得张士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当时我当笑话听,也没怎么在意,牛奎山我们去年才走过两趟,能有什么事,但现在却突然有些莫名发慌,士林你别笑我啊……”
金顺福加上的一句除了解释,更像是劝慰自己。
“别自己吓自己了,好好休息吧!”
张士林拍了拍金顺福的手臂,他们出门在外有个私下的小规矩,不论白天还是晚上,绝对不能拍人肩膀。
不过庙里其实还有一个人也起了鸡皮疙瘩,那就是形同半个植物人的计缘。
这些人说的话听着可绝不像是在开玩笑,也肯定不是在演戏,老实说如果真是演戏,现在的计缘有自信听到场地和拍摄器械的那些响动,他很确定这里除了自己就那十二个人。
有脚步声逐渐接近,拉回计缘的思绪。
张士林端着一个木碗走到了神像后那个乞丐的边上,摸了摸额头,依然滚烫,气息也弱到似有似无,他仔细端详这个乞丐,脸上虽脏,但并没有什么脓疮烂斑。
犹豫了一下,张士林还是伸手用手腕将计缘的头抬,端着木碗凑向计缘有些干裂的嘴唇。
“我们能做的不多,喝点吧……”
温度适合的热水顺着计缘的嘴角漏出,但也有不少灌入了口腔,喉咙条件反射的将之一口口往肚子里咽。
甘露降临润泽五内,计缘感觉一下子舒服了好多。
这个声音计缘认得出,就是那些人口中的“士林哥”“士林”“张头”,也就是说他叫张士林。
或许以往看一些文学作品的时候,很多人都恨不能以身替代故事内的主角,有很多人都渴望自身有什么奇遇,计缘也不例外。
但此刻的计缘却很有些叶公好龙的意味,他感到很不安,非常不安。
即便是加入聊天群,亦是如此的。
站在上帝视角看到某些文学和影视作品中的一切,感觉充满挑战性和乐趣,可换位到实地,计缘第一时间想到不是什么爽快感和自身的幸运,脑海中充斥的是一切未知的危险,什么疾病天灾人祸厄运都包含在内……
来到了一个根本不了解的世界,甚至可能会遇上一些超常的威胁,猛兽都还是好的,妖怪就简直太骇人了……
更糟糕的是,计缘现在简直就是个废人,至少目前是这样,身体状况连普通人都不如,根本没有任何自保能力,来只老鼠都能咬死自己。
唯一能让计缘安慰一下自己的是,他有聊天群,且从头到脚全身上下虽然不能动弹,但是身体触感都在,而真的半身不遂往往是对身体某些部分没有感觉,所以自己应该没有瘫痪。
………………
张士林给眼前的乞丐喂了碗温水,见其虽然嘴角不时会抽动几下,但实则依然昏迷不醒,只能摇摇头将乞丐轻轻放下,然后回到了同伴边上。
“士林哥,那个乞丐怎么办,下山的时候要带上他吗?”
张士林叹气摇了摇头。
“他很虚弱,估计是活不了多久了,也经不起折腾的……”
说到这里张士林就没有再说下去,言下之意大家也都懂。
咯噔一下!
不远处的神像后,计缘的心凉了半截!
雨还在不停的下着,行脚商们聊着天休息,话题的集中点其实和二十一世纪朋友们一起聊天相差不大,不外乎什么八卦稀奇事,还有哪里的姑娘好看也夹杂着一些略猥琐的荤笑话。
当然从他们的聊天内容中,计缘也大致听出了这群人是干什么的,虽然不太确定,但这种行脚商似乎是类似于小时候印象中的背货郎又有所不同,是属于靠脚走长途倒腾商品货物赚钱的人。
计缘怀着一种悲凉的心态有意无意的听着,也透过雨水的击打倾听着山神庙外的世界,这样能让他的心宁静下来。
157.伥鬼
不清楚又过去了多久,外面的雨逐渐停了,这让计缘心中立刻咯噔一下,他还记得行脚商们想要在雨停后立刻离开的。
虽然说群主上传了他所在世界的命运线和文件。
但是特别的模糊~
因此,他心里并没有底。
“士林哥,雨好像停了!”
这是那个叫王东的年轻人的声音。
“是啊,但天也马上黑了,在雨后的山中走夜路太危险了,今晚大家就在山神庙过夜吧。”
张士林的声音也随后响起。
计缘心头微微一愣,原来已经要天黑了啊,这时候他反而有些庆幸,庆幸雨停得够迟,这样这些人至少今晚不会丢下自己离开。
雨停后,有行脚商出去到山神庙附近收集了一些有些湿的干柴回来,摆在火堆旁烘烤,保证夜晚能有足够的柴火燃烧。
而计缘似乎被所有人遗忘了,入夜后再也没人来看过他的状况。
他其实很期盼张士林或者谁来给自己换个敷额头的布块,来给自己喂点水,不是说自己真的多么需要这些,而是这样或许能苍白的说明行脚商们不会丢下他。
但现实是有些残酷的,非亲非故,他只不过是一个看似行将就木的病乞丐而已。
“霍,这荒山破庙的有这么多人啊,这下我就不用怕了!”
一个带着惊喜的陌生声音突然在庙门口响起,引得张士林等人转头望向门口,一些行脚商都站了起来。
门口是一个穿着长衫书生模样的人,见到庙里的人似乎很高兴。
“看到你们太好了!我白天进山游玩和友人走散了,结果直接在山里头迷了路,不巧还下了大雨,只好找地方避雨,雨停了天却黑了,心里头别提有多怕了,还好看到了这边的火光!”
来人边说边朝里走。
“就算你们是山贼,我哪怕丢些钱财也希望你们下山的时候能带上,我可不敢一个人待在山上啊!”
看着来人既紧张又惊喜的样子,张士林等人也是笑着松了口气,是个倒霉书生。
“过来烤烤火吧,我们不是山贼!”
“哈哈哈哈,你们书生就是悠闲,跑山里来游玩!可有功名在身?”
“不曾不曾…见笑了见笑了……”
书生有些拘谨但心下大安的状态谁都看得出来,看得这些行脚商也笑呵呵。
整个山神庙内,只有一个人觉得不妙。
计缘脊背发凉头皮发麻,整个人身上鸡皮疙瘩刷刷刷的一阵阵起来。
直到张士林等人和书生对话,计缘才发现山神庙内多了一个人。
他刚刚,居然没发现这个所谓的书生怎么到的山神庙,他居然从始至终都没有听到书生的脚步声!
这个书生有问题!
体验过雨落听万物的玄奇,计缘现在对自己的听力非常自信,虽然刚才并不算心无杂念,可这么近的距离下,一个人的脚步声是绝对不会漏下的。…
回想刚才金顺福所说的内容,让计缘不由的心下发寒。
荒山野岭的阴冷夜晚,突然出现一个来路不明的书生,怎么想都不太正常。
但这个书生的神态动作都很到位,加上书生的身份和手无缚鸡之力的样子,似乎已经成功的初步取得了行脚商们的信任。
实话说这个山神庙也不是行脚商们的私有财产,谁都有进来休息的权利,他们毕竟不是穷凶极恶蛮不讲理的人,所以就算对书生还有戒心,也不可能赶人。
行脚商们当然不是完全没戒备,虽然客客气气地招呼书生坐下,也是要问清楚书生的情况的。
“敢问先生姓甚名谁,家住何方,在何处就学?”
张士林好歹也读过一些书,询问书生的时候这一句就显得文气多了,让最年轻的王东都忍不住看了他好几眼。
书生一听不敢怠慢,朝着张士林拱手作揖。
“小生姓陆,单名一个兴字,家住水仙镇牌门坊,乃是德胜府青松书院的学生,这一次和书院友人游学回乡一起上山……”
大概是因为张士林询问的方式,书生将他当成了半个读书人,自称从“我”改成了“小生”。
书生既是回忆又是后怕,一五一十的讲述和哪些友人一起上山,为什么会意外在山中走散,自己家住哪里,在哪个书院学习,中途还时不时就会吐出一句文绉绉的诗词,话语全都条理分明,绝不像是信口胡诌。
书生表现的豪不造作,话语礼貌得体。
尤其听到书生是正统书院的学生,更是令一众行脚商肃然起敬,比起独自在家苦学的读书人,书院学生从地位、家世和才学都会好很多,也就是俗话说的含金量高。
读书人向来是受人敬仰的,更何况是青松书院的门生。
慢慢的,连张士林也放下了戒备,不但如此,大家还对陆书生恭敬有加。
而书生也不倨傲,接水拿食什么的都会连声道谢,只是称其不饿暂时不吃。
计缘的心已经沉到了谷底,这个所谓的书生太能演了,若非计缘早已经在心中断定这个家伙绝不是人,恐怕也早就相信了他。
这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如果现在有一个选项能让计缘选择保持穿越还是立刻回家,他会毫不犹豫的选后者,可惜现在他没得选。
现在计缘还有一丝侥幸,因为这个书生需要这样演,说明这个东西应该也不是能大杀四方的主,而且对方似乎还没发现山神塑像后面躺着个乞丐。
陆书生和行脚商们已经有说有笑,难得一个大书院的学生对他们这些商贩没有任何偏见,聊起来自然很融洽。
好似突然想到了什么,书生一拍脑袋对着张士林等人神秘兮兮地说。
“对了!小生身上所带钱财不多,自是无法报答列位相助之恩,但小生在来山神庙的路上见到了一个好东西,想必可以给诸位带来一些收益!”…
果然立刻引起了大家的兴趣。
“不知是什么好东西?”
书生压低了声音,道。
“年份十足的山王参!”
人参乃是名贵药材,而在参字前加上山王二字往往指人参中的极品。
作为常年跋山涉水的行脚商,如果遇上合适的药材,也是会小心挖掘带走的,都是可观的收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