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曹玮的强势态度,杨止厄心里就是一阵止不住的苦涩。如果时间可以重来的话,他一定不会再犯那样的错误,并且也一定会不顾一切的先杀掉这个狡诈的小子再说。
可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是废话。为了保住自己仅剩下的两条小命,他不得不放低了身段,去对曹玮做出请求。
“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没必要拼个鱼死网破不是吗?我们之间,应该还没有这么大的过节才是!”
“没有吗?我记得有人似乎说过,和我北辰观一脉可是有一笔血帐要算呢?”
“那是我一时怒急攻心。你知道的,换做是你在这种不见天日的棺材里待上几百年,恐怕也会和我一样神志不清。我现在清醒了,我醒悟了。祸不及家人,冤有头债有主,我不该把对鲁全真那个牛鼻子的怨恨撒到你的头上。”
杨止厄小心翼翼的作答,似乎是生怕那句话说的不对得罪了曹玮。尽管他的话非常的违心。
“冤有头,债有主?这话说得好。不过这事可是你挑的头,是你一跳出来就喊打喊杀,紧追着我们不放。现在你想一笔勾销,是不是有些太想当然了?”
“只要你肯点头,我必有重礼奉上!”
从曹玮的话语里听到了许多熟悉的味道。那是他还是杨应龙之子时,和那些当差的官吏们打交道时经常会听到的言语。
左右不过是一个利字。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这个道理他还是懂的,所以当即,他就咬牙承诺道。
“只要你肯放过我,我可奉上黄金万两!”
明代一两三十七点三克,万两黄金也就是三百七十三公斤黄金。去除掉古代冶炼技术的误差,大概也就是在三百公斤左右。而三百公斤的黄金...
九十年代的黄金价格大概在每盎司(28.3克)380美刀左右浮动。所以这样一换算的结果就是四百零二万八千美刀,折合港币是三千三百1拾1万。
曹玮掐头去尾,飞快的得出这么一个答案。这是纯粹数学计算的结果,真要是算的话,考虑历史价值还有其他因素,这个数值可能还会更诱人一些。
曹玮倒是不怀疑这个,古董行业的兴起有目共睹。杨止厄要是真能拿出来明代万两黄金,绝对不愁找不到买家。他只怀疑...
“黄金万两?你拿的出来这么多黄金吗?我记得你可是个丧家之犬,当时那个情况,想来光是逃命就够你受累的了,你还能带上那么多的金银细软?”
“别小看了我播州杨氏!节度地方七百年,这个底蕴天下有几个世家豪强可以比拟?”
“也是。狡兔尚且三窟,更何况是当了七百年土皇帝的播州杨氏?不过...”
看着杨止厄脸上的自矜和骄傲,曹玮只想着挫一挫他的傲气,所以他当即就冷笑道。
“这都已经过了四百年。你怎么就知道,你的这些子孙后代里没有一两个败家子,把你当你留下的那些家财都给霍霍一空了呢?”
“这不可能。当年的那笔钱财都被我藏了起来,除了我以外,谁都不知道它们的下落!便是我那些不争气的子孙后代也一样。”
“你放心,只要你肯放过我,我保证答应你的黄金一毫一厘也少不了你的!这一点,我可以用我播州杨氏列祖列宗的名义起誓!”
“这么狠的吗?你一个让家族绝后的不肖子孙还敢发这种毒誓?”
曹玮一点也不客气的揭开对方的疮疤,而且还可能是最大的那一块。这让杨止厄一下子就涨红了脸,连嘴里的獠牙都忍不住往外支棱了三分。
如果可以,相信他是一点也不介意把这些獠牙插在曹玮的脖子上。但估计他自己也知道这是痴心妄想,所以他只能继续按捺着自己的怒气。
“你是打算这么一直羞辱我吗?如果是的话,那么我想我们就没有什么谈下去的余地了!大不了鱼死网破!”
“好啊,你当我是吓大的啊。鱼死网破就鱼死网破!”
一看曹玮一捋袖子,大有一种二话不说就要上来开干的架势。杨止厄心里顿时咯噔一声,连忙就服软讨饶了起来。
“等等,等等...”
他是真没想到,曹玮说翻脸就翻脸,一点也不带犹豫的。这和他的预期不符,因为在这么一笔巨大的财富面前,他一个毫无瓜葛的人,没有理由不会心动。
难道几百年过去了?黄金已经变得不值钱了?他不得不这么考虑。而这样一想,他又是慌忙的开出了条件。
“刚刚是我考虑不周,我觉得我们之间还有商量的余地。如果你不喜欢黄金的话,我可以给你别的...”
“美玉、翡翠?古董、字画?我有宋徽宗的亲笔花鸟图,还有张旭草书的李太白诗!这些都是万金不易的宝贝,只要你肯放过我,这些我都可以给你!”
“嗯?当年逃命的时候你带着黄金我还能理解,你带这些字画古董干什么,难道还能指望这些东西在这种蛮荒之地卖出个好价钱?”
“这是我播州杨氏的珍藏,是传家的底蕴...或许,或许有一天我们能重返中原呢?”
他喃喃自语着,嘴里说着可能连他自己都不相信的话。神色都有些恍惚了起来。
而曹玮并不想探究他的复杂心绪,他只是咧着嘴,以一种光是听起来就让杨止厄心烦意乱的语气说道。
“这可是你家的珍藏、底蕴...你就这么舍得,把它们给我?”
“如果我死在这里,它们虽然落不到你的手上,但也和我播州杨氏没了关系。所以,与其让它们就此掩埋,或者便宜给后世的哪个幸运儿。倒不如用它们从你的手里,买回我的一条小命!”
“只有我活着,它们才有价值。我要是死了,它们对我来说又有什么意义呢?”
“明智。”
不吝夸奖了那么一句,曹玮此刻也是换上了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
“比起那些临到死都抱着一堆破铜烂铁不松的家伙,你倒也算得上豁达。行吧。如果你真就肯掏出这么一笔买命钱的话,我们之间倒也不是没有商量的余地。”
“且慢?”
“怎么,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当然。我已经拿出了我的诚意,那么你呢?你是不是也要给我一个承诺?”
一句话叫住了曹玮,杨止厄眼神里首先就是流露出了不信任的神色。他可没法接受曹玮这样的空口白牙,所以他直接就是一句紧逼反问。
“那你要如何?”
“我要你以你北辰观历代祖师的名义起誓...”
第三百三十七章 稀世珍宝
这个要求...倒也不是不能接受吧。
曹玮嗤笑了一声,但还是当着杨止厄的面,伸手一指。
“皇天在上,假使这姓杨的真的肯拿出那些金银财宝出来买命,那么我和他的过节便就此一笔勾销。我北辰观历代祖师可以为证!如违此誓,便叫我自绝于天下。这样,你满意了吧。”
听起来没什么毛病,杨止厄也没有发现什么漏洞。这让他心中顿时有些松懈下来,但还是强打起精神的,冲着曹玮点了点头。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虽然你这家伙奸猾狡诈,但倒也不是不能一信。也罢,你跟我来吧。”
他说着,几步就带着曹玮来到了山洞的正中心。也就是他棺材一开始摆放的位置。
这是一个不太起眼的高台,毕竟当上面摆放着一个棺椁的时候,恐怕谁都不会认为这个台子会有什么玄机。而杨止厄大概就是利用了这个心理。
仗着罗刹身的巨大力量,他一个推搡,直接就在一阵阵的闷响声中把高台给整个的推动开来。而这时候再往高台下一看,就不难看到那几个深埋在深坑里的箱子。
杨止厄当着曹玮的面打开,两箱子黄金,装的满满当当。一箱子珠玉宝石,同样琳琅满目。当然,还有最后一个箱子。
厚实的油皮纸包裹着层层竹筒,直到最里面,才是杨止厄提及到的那些字画。
不仅仅是字画,还有印玺、砚台以及一些精巧的瓷器和铜器。虽然曹玮看不出这些东西的价值,但想也知道,能被一个有着七百年历史的边疆土皇帝如此郑重收藏,哪怕到灭族的时候都不忘带在身边一块逃亡的东西,到底是有多么珍贵。
曹玮揭开一卷,只见上面笔走龙蛇的写道。
“晨登大山,一望蒿里...昔如汉祖龙跃,群雄竞奔,提剑叱咤,指麾中原,哀驰渤,西漂昆仓。断蛇奋怒,扫清国步,握瑶图而倏升,登紫坛而雄顾。一朝长辞,天下缟素...”
“若乃项王虎斗,白日争辉。拔山力尽,盖世心微。闻楚歌之四合,知汉卒之重围。帐中剑舞,泣挫雄威。骓兮不逝,喑呜何归?至如荆卿入秦,直度易水。长虹贯日,寒风飒起。远仇始皇,拟报太子。奇谋不成,愤惋而死...”
却是诗仙李白的一篇雄赋《拟恨赋》。
说真的,要不是当年学过一阵子书法,有着精通级别的书法技艺打底,曹玮还真未必能分辨出这上面笔走龙蛇的到底写些什么。
但即便说这些字迹狂乱,以至于都已经超出了一般人能鉴赏的水平。但明眼人还是能看出来,这书画笔力千钧、气势奔逸卓绝,连绵之势若长江大河,神鬼莫测的精湛功底。
可以说纵使看不懂,也足以给一般人一种美的享受。远不是后世那些哗众奇宠的大师之流可比,绝绝对对的千古名作。尤其是这一幅狂草之后的落笔。
“天宝五年,白马寺酒后笑作,甚为喟叹。”这本来没什么问题,问题是这落笔之后却是又起了一行,又多了一个人的笔迹,却是几个豪放的楷字。而上面则是写道。
“余少年之作可为张兄发兴而书,当浮一大白矣!”
落款是张旭、李太白,各自盖有两人的印章。而一看到这,哪怕说是曹玮,都是忍不住手抖了一下,然后连看向杨止厄的眼神都变得惊奇起来。
“这东西,不会是假的吧?”
“天下间有这种草书功底的,能有几个。便是放在这里让你摹写,你又能写出几个字来?”
杨止厄嗤之以鼻的冷哼一声,同时眼神里也是掩不住的流露出了心疼的模样。
曹玮倒是能够理解他此刻的心情。如果这东西是真的,那它可就真是无价之宝的级别了。
盛唐三绝,这幅字上攒齐了两个。
不仅仅是李白的文章,张旭的草书,还有李白的落款。这可是诗仙,你或许听过他的诗句雄文,但你看过几篇他的真迹?
只有一篇《上阳台帖》,现在被藏在了京城博物馆里,而如果把这也给算上,那可是天下独二了。
这一刻,曹玮才终于有些明白了杨止厄的傲气到底从何而来。这七百年的家族底蕴确实是不可小觑。可惜,它们现在都要归自己了。
小心翼翼的把字画收好,把箱子掩上。曹玮看着眼前一脸沉痛模样的杨止厄,却是止不住的在脸上挂起了一个有些嘲弄的笑意。
“我不得不说一句,你们老杨家的珍藏的确给了我很大的惊喜。大到差一点我都不好意思对你动手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这个卑鄙小人,难道你打算出尔反尔?你就不怕遭天谴吗?”
曹玮的话并不难理解,杨止厄也是一瞬间就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大吼了起来。
作为一个官宦子弟,他不敢说自己有多么的天真正直。毕竟他们家作为欺压地方几百年的土皇帝,要说没有一点劣迹,可能连他自己都不会相信。
但即便是如此,他也是会非常慎重的对待自己的誓言。最起码说,他不会跟喝水吃饭一样,随随便便就把自己当着别人的面把发过的誓给咽回去。
这是何等的臭不要脸?可以说如果不是没看过唐老师饰演的诸葛丞相,他恐怕都要忍不住的发生一声发自灵魂的唾骂。
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无耻吗?或许吧。但曹玮可不觉得自己这么做有什么不对的。对付敌人还把自己摆的那么高尚,那不是诚心给自己找不痛快吗?
曹玮可没有这样的道德洁癖,他一点也不介意耍一些小花招来戏弄自己的敌人,从而看着他们从希望跌落到绝望。就好比现在这样。
“啧啧啧,杨老哥,瞧你这话说的...我可没有违反我誓言的意思。”
“那你刚刚那话是什么意思!别跟我说你只是和我说笑,这天底下可没有这样的笑话!”
“怎么会。其实我的意思是我的誓言没有问题,顶多只是你的理解有点问题...”
伸出了手,把五指捏的嘎嘣作响。曹玮脸上笑容更甚的,却是直接说出了一番让杨止厄感觉浑身发冷的话。
“你看,我只说我和你之间的过节一笔勾销。我可没说,我家阿仪和你的过节也一样一笔勾销。”
“然后还有那些被绑架来的孩子,还有这四百年来被你害死的那些倒霉蛋。他们也是谁的孩子,谁的丈夫以及谁的父亲。你倒是痛快了,喝着他们的血,吃着他们的肉。用他们的元炁苟延残喘上那么好几百年。可你难道就没有想过,这些累累的血债,总会有被人讨回公道的那一天?”
“这个和你有什么关系?卑鄙小人,你休想拿这来充当借口!”
杨止厄又是唾骂,神色激动的几乎要择人而噬一般。但动作上,他已经开始止不住的往后退缩。分明就是有了逃跑的念头。
曹玮步步紧逼,不给他任何逃跑的机会。脸上的嘲弄也是越发的明显。
“当然有关系,谁叫我最好行侠仗义,打抱不平呢?”
“还有也就是,我似乎忘了介绍我的其他身份。不才在下除了是北辰观第十九代传人之外,还是地府钦点的人间判官行走,专查人间不法事!你这厮血债累累,一身的怨气业障缠身可是逃不出我的法眼。碰上我你还以为能跑得掉,你怕是不知道什么是天网恢恢,什么是劫数难逃吧?”
说话间,曹玮眉间的毫光一绽,当即就显现出了那枚地府的城隍敕封。而一看到这,杨止厄当即就瞠目结舌,然后只如同撞见了天敌一般。却是连半句话都不敢多说的,扭头就朝着出头的方向逃窜了过去。
曹玮只是拿这个东西来给自己提供一些说服力,可他却不知道,这东西本身在古代就是一个象征。
阴司法度,诛鬼杀神。天底下可没有几个妖魔鬼怪,凶神恶煞敢在地府里那些鬼神的面前造次。
而真要是累累罪孽被这些鬼神逮到了,那可真就是阎王要你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了!
杨止厄虽然想不明白,为什么这敕封会在曹玮的身上,明明当年明太祖行帝王权,把它给了龙虎山才对。但他不敢质疑,更不敢上前去分辨真假。
因为这东西真的假不了。他一个修炼魔功的,本能就会有所感应。而哪怕说这玩意真就存疑,他也不敢拿自己的小命上去做验证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