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孙玉欲娶安歌为妻一事,众人多多少少还是有一些腹诽的,再花魁,也是青楼女子出身,乃是贱籍,居然痴心妄想想成为孙家正妻?固然孙玉并非长房嫡出,但以孙玉只特殊身份,将来必定继承孙家五房不说,其前途也是一片坦途。所以难免会有人恶意猜想,安歌这是攀龙附凤。
而今日择选良人,无非也是自知不可能之后之举。
不过安歌如此态度坚决的拒绝孙三郎,此等猜测基本可以告破。孙三郎虽为三子,却是嫡出,莫看其纨绔,却很有头脑,如今孙家大半产业都归起打理,哪怕这些年并非那般太平,却全都井井有条。可以说,即便安歌的身份嫁过去只能为妾,但以安歌的品貌,想要争宠稳固位置定然不是难事,届时也可谓荣华富贵享之不尽。然而却毫不犹豫的拒绝,那么显然的,相比起其他,安歌更注重才气才是。
此举可谓立刻便赢得在场书生士子的好感。
也不是没有弊端,态度越坚决,意味着得罪孙三郎越深,谁若是真能抱得美人归,就要考虑考虑自家小身板是否能扛得住。所以这择选还未开始,已经有不少人打起了退堂鼓。
美人固然好,可也要有命享才是。
“却是好心机。”周少瑜暗中思量。看起来的确让一批人不敢再行参与,但反过来想,何尝不是将低位出身不高的存在一下子全给剔除了?再博得好感的同时又暗中将备选筛洗了一遍,可谓一举两得。
等等,周少瑜不由又偷看了一下萧姽婳。无论怎么想,萧姽婳独身一人女扮男装跑到这儿看这热闹,都是很可疑的举动吧。
难不成这个安歌娘子是萧姽婳的棋子?若当真如此,图谋的又是什么?
很显然,择选过程是经过安歌精心安排过的,先以对联开场,此方式能最快速度淘汰掉一批人,对不住直接就OUT了。随后才是正儿八经取题作诗,这时候人少了不少,也不会那般耽搁时间。
周少瑜也好,萧姽婳也罢,都没有参与的兴趣。这到是让萧姽婳有点意外。
“你当真不是为了此女而来?”萧姽婳似有不解。“难不成因为我才坏了你的好事?”
周少瑜脸黑:“在此之前,我连安歌这名字都未曾听过,你当我是啥人了?看见女子便走不动道不成?”
“寻常女子当然不至于,不过安歌么,此女可是曾有诗集面市,其歌喉冠更是绝江南,所画扇面,为士子所争抢,此等奇女子,不正是你所感兴趣的么?”萧姽婳很是夸赞了一番。“我本想来亲耳听一听其歌,奈何,怕是今日不会开口了。”
目的真只是来听歌的?周少瑜不信。而萧姽婳越将安歌说的厉害,周少瑜就愈发生疑。
若真是所说那般,可见安歌再余杭受追捧程度。换言之,以安歌的咖位,在江南地区挑选个金龟婿压根不是什么难事。固然有高玉瑶清洗江南世家的影响在内,可江南富庶繁华,安歌完全没必要舍近求远还特地跑到荆州来。
孙玉虽是孙家人,可地位也不会太高。除非当真是心有所属情有独钟。可真若是这原因,为何这时候就要做这挑选良人之事?
无论怎么想,都没那么合理吧。
心里头这般想着,嘴上却是嘴花花道:“是是是,奇女子什么的,我最有兴趣了,迟早有一天把你偷偷抓起来关进小黑屋,想怎么摆弄就怎么摆弄。”
“你……你……”萧姽婳瞪大眼,这家伙怎么说话愈发没遮拦了?
没遮拦咋啦?咱就是如此。谁让你还摸过咱脖子来着?真论起来,也算生死大敌了吧。反正再想以前那般装君子啥的,肯定是做不到了。
“我怎的?莫不是想骂人?”周少瑜忽然就变得有点邪恶起来,因为他忽然想起一个重点。“以你之聪慧,想必定然知晓眼下处境对谁最是不利才是……嗯哼,所以,还是乖一点比较好哦。”
说罢,居然伸手一拉,居然将萧姽婳给拉到自己身侧坐下,而后伸手一搂,软香入怀,表情安逸的很。
萧姽婳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处境。
表面上来看,似乎大家都和孙守仁乃是敌对关系,可实际上并不能这么算。
火凤是明明白白的逆贼,这个没得说。而周少瑜呢,明眼人都知道他和孙守仁绝非一路人,但是周少瑜却还挂着摄政王的身份,名义上乃梁臣,前阵子更是忠心耿耿前去护驾。而且实质上从未和孙守仁开打过。
可萧姽婳就不一样了,虽说其公主封号尚未被废,可却是高玉瑶下旨明明白白指责问罪过的,更是让孙守仁‘征讨’过。而萧姽婳和孙守仁也早就有过开战之举,可以说是再直接不过的敌对关系。
假设周少瑜和萧姽婳的身份在此被人认出,那么周少瑜绝对无事,哪怕孙守仁再不爽,也得把人放了。可萧姽婳就不行了,百分百抓起来,砍头不至于,但会严加看管,直接给送到京师去。一旦真押送到了京师,还有好果子吃?
“别乱动,若是引人注意认了出来,我却是无妨的,顺带说一句,场内可还真就有人识得你我,只因位置关系不曾发现罢了。”周少瑜嘴角一扬,低声威胁。
这个角落的位置的确够偏僻,一侧甚至还有一根立柱作为遮挡,本来就不会有谁没事往这角落瞅了,再加这根柱子,更是隐蔽。平日里即便客满无座,再来客人基本也是宁愿换一家酒肆也不往这坐,偏僻不说,还有几分阴暗。
“呵,以前竟未发现你如此……”萧姽婳身子一僵,随后便要讽刺。
“如此什么?”却是周少瑜的大手忽然放在白兔下边缘。萧姽婳相信,若是自己真说,这家伙还真就敢岸边手往上挪!
深呼吸一口,萧姽婳冷静道:“你我可是前来此处会谈密议的,难不成你想因此商谈失败不成?”
“噢?那就要问问公主是想成功还是失败了。”周少瑜算是抓住把柄了,嘿嘿一笑:“总归,我是断不可能闲着没事来打荆州的,不是么?”
换言之,你若是想安然攻打荆州,那就得有求于我,既然有求于我嘛,嗯哼,还用说么?
萧姽婳气的牙痒痒,可一时之间还真就没啥法子,哪想周少瑜更气人的又道:“反正你身子我早就看过一遍又一遍了,委实再熟悉不过,眼下这才哪到哪,淡定,淡定!”
淡定你个大头鬼啊!萧姽婳简直崩溃。
早知如此,今次就该来此处。萧姽婳可是后悔的很,若不是为了亲见确保事情发展,她又怎么可能来这儿?
明明以前多君子的一个人啊,如今居然可以如此无赖!可转念一想,似乎,都是因为自己抹了人家脖子才发展成这样子。话说回来,你会对一个杀过你的人客气?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果然还是好气啊!居然,居然被吃的死死的!
可以遇见,此次密议商谈,怕是不会顺利了。
“还好,幸好我还有安排后手。”萧姽婳心中想着。
第一千零七十六章 离间
难得有机会压制萧姽婳,这种感觉还真是不赖。以前的确也做了一点比较邪恶的事情,可那是在萧姽婳不曾清醒的情况下,而现在,萧姽婳再怒,暂且也得忍着。
然而周少瑜忽然发现,一开始萧姽婳的确挺怒,但随后却是平息了下来,将更多的注意力转移到了酒馆内安歌正在择选良人的事情上。
‘这其中果然还是有猫腻么?’周少瑜摸摸下巴这般想着。旋即感觉不对,自己下巴可没这么软,扭头一瞧,就见萧姽婳正怒视自己,再看自己的手,哦哟,难怪那么软!
“失误失误!你要相信我,我可是君子来的!”周少瑜很是不要脸的道。
萧姽婳咬牙切齿:“好一个失误,好一个君子,那你还不将手拿开!”
“情不自禁……咦?不对,居然敢嚣张?嗯哼!?”
“!!!”
还来!
伸手一扭,腰肉三百六十度大……
嗯,没旋转起来。
开玩笑,周少瑜可谓经验丰富了,对付妹子这等无师自通的招数早已心中了然。自家妹子扭,那是情趣,而萧姽婳么,怎么算都不是自己妹子吧,才不受那个苦,真以为不痛哦。
最快速度一摊手,咯吱窝一挠……
“噗……”萧姽婳忍不住一乐,缩手下意识就夹住胳膊,感觉不对,立刻又板起了脸狠狠一瞪。
“哎呀,这回可怪不了我,刚准备收手来的,结果被你给夹住了。”周少瑜笑咧咧。可不是嘛,虽说只是一边的咯吱窝受到‘袭击’,可下意识两边都用力夹紧,而另一边,周少瑜的手臂正搂在那呢,这不一起给夹住了。
“我!我真是瞎了眼!”萧姽婳暗恨不已,亏得自己当初还对其颇有好感一度动心,怎的却是这般无赖之人。
“今时不同往日,认清事实吧。”周少瑜不以为意。
如果说以前还抱有半分美人势力兼得的小幻想,那么现在,压根就没想过,这可能性简直比高玉瑶那儿还要低。好歹高玉瑶可没抹过他脖子来的。
两人闹了一番,此时酒馆内也基本到了最后阶段。进入最终的候选人,还剩最后三个。
令人惊奇的再十进三的过程中,其竞争方式居然是武艺!这实在大大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从古发展至今,好些方面早已发生变化。比如古时讲究是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全面发展。不过随着年代转移,最先淘汰的便是御。
所谓御,最直接的意思便是驾驶马车了。
古时马车几乎可以理解为战车,寻常人可驾不了这个,乃地位的象征,便连帝王都需学习。只是随着发展,驾车?开什么玩笑?尊贵之人才不做这个。
随后抛却的,便是射了。
所谓射,便为射术,有五射之说,分为白矢、参连、剡注、襄尺、井仪。如白矢,便是指箭穿靶子而箭头发白,表明发矢准确而有力。
然而到了现在,不好意思,所谓百无一用是书生,为何?因为这群人手无缚鸡之力,射术?这不是开玩笑嘛?让他们拿着箭矢玩投壶这种投掷游戏还差不多。
是以安歌提出以武艺继续竞争的方式引起许多人不满,可安歌也说的明白,她希望自己未来的良人,乃是文武双全之辈。
这没毛病,谁都知道安歌和孙玉的事情,孙玉虽在孙守仁的安排下弃武从文,可打小十余年可是一直都有练武的。即便后来有所中断,也绝非寻常人可敌,若利刃在手,三五个汉子绝对近不了身。
大伙也只以为安歌是为了争那么口气,既然和孙玉没有结果,那么自己选的人,也绝对不能比孙玉差了。
只是如此一来,最终脱颖而出的三人就很有点玩味了。
寻常书生,哪怕是大户高门出身也甚少有习武之辈。而有文采又有功夫傍身的,一般都出自将门。这些人武艺自然没得说,若有天赋且聪慧,文才方面有所发展也是理所当然。而文武双全者,基本也必然是出类拔萃之辈。
若是换个地方,周少瑜还不会多想,然而这可是荆州!
看看最后剩下的三人吧。或许其本人名声并不显赫,因为将门的圈子天生和书生士子混不到一块,自然也不会有人替其扬名,而他们又不能科举,只能走武路,自然就更不被人所知。
说他们本人,或许陌生,但若说其背后的家族。哪个不是为镇南大将军府效力的大家族?若往三百来年前追溯,这些可都是孙家家将分出来的将门家族,只为孙家服务,且对孙家忠心耿耿。
如此就更有点搞笑了。
皆言孙守仁疼爱孙玉,结果呢?一个孙家纨绔三郎就敢放肆跑来,这也罢了,人家是纨绔么,爱咋来咋来。可这三人可都是孙家家臣一般的存在啊。如此还不是没将孙玉放在眼里?不然的话,又哪里会掺和进来?
巧合?周少瑜可不这么认为。或许最终以武选拔,目的就是将这种背景的人给筛选出来?
至于目的么……
周少瑜沉思片刻,似有发现。
莫要忘了,孙玉其父孙守义,在跟随孙守仁北上抗拒突厥之时,也是实掌兵权之人,根据以前收集的情报来看,不但襄阳城这里的驻军就掌军两万,就连江夏水军,也是孙玉之父一手把持。可以说,在荆州这地界上,实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其实力仅次于孙守仁。
而他一死,随后局势变化,孙守仁退守荆州,江夏水师自然收回亲自掌控,军中只留副将不设主帅,直接由孙守仁远程操控。而之后换将不止,虽不至一撸到底,但当初孙守义的亲信,几乎尽皆明升暗降,仍实际掌兵者,少之又少。
与此同时,孙玉在孙守仁的安排下弃武从文远送江南……
这里头有多少文章暂且不提,再看现在。
孙玉与安歌发展恋情,后者一路随前者进入襄阳。聪明人都知道,孙家断不会让孙玉去娶一个青楼女子为妻,哪怕安歌已经从良,那也不行。自古良贱不婚,此乃铁律,至多迎为妾侍已是最大可能,更多的,说不得便只是一个外室。
如果说孙玉欲娶乃是年少痴情,那么作为余杭花魁的安歌,又哪能预判不到结果?那可是余杭花魁!迎来送往不知招待过多少客人,早已练就人精,不可能这么简单的事情都预料不到,更没可能仍旧纯情如斯。
换言之,安歌是故意让事态如此发展,随后在孙玉软禁之后,‘伤情’之下重新择选夫婿,并看似憋了一口气,要选一位能与孙玉比肩文武双全的男子出来,连正室也不求。
而恰巧的是,不管最终这三人谁是幸运儿,都有一个固定的标签,那就是孙守仁的死忠!
这种情况下一旦为孙玉所知,他最恨谁!?
抛开安歌不谈,首先恨的,孙守仁!是他一力强势反对,强行软禁。其次,便是安歌所挑选的良人,理由更是简单不过,而这个恨若是绕一下,仍旧能绕到孙守仁身上去。
自古以来对男子而言最大仇是什么?
杀父之仇夺妻之恨!
安歌虽不是孙玉的妻,但在孙玉这种情窦初开的青年身上基本无异。
没错了,这一定是有人在挑拨!
只是,始作俑者是谁?
是自家妹子的善怀阁?还是……
周少瑜不由再次看向了萧姽婳,莫非,是她?不然的话,为何会独自一人来此?
遥想当年初入京师,周少瑜可是记得清楚,或许当时并不知道,但事后根据各种情报,萧姽婳的产业里,可是有着青楼这一项的。
不动声色的端起酒杯抿了一口。
无论这场阴谋是谁主导,不得不说也是一招好棋。当初孙守义的那些亲信在丢掉实权之后会不抱怨?只是他们无主,才无法成事。可若是孙守义的独子孙玉有了异心呢?
不敢说全部,至少有一半是愿意继续效命的吧。
直接反抗孙守仁或许很难,但若是里应外合之下呢?
里应外合?周少瑜更加肯定,此手笔出自萧姽婳了。
一来潭州方面没有进取荆州的必要,既如此,就不需要什么所谓的里应外合。按照计划,本就是让萧姽婳与孙守仁对耗,而后萧姽婳胜利,继续与其结盟,随后自然便是萧姽婳引军攻打大梁,周少瑜继续看戏,坐观山虎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