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彧从刘曜的眼神中,似乎感受到了一抹坚定不容拒绝,但作为谋臣,该提醒的,他荀彧自然会提醒:“张辽怕是当不得此重任。”
田丰紧跟着劝谏道:“是也!在下也觉得,如此重任,启用一个降将为主将,怕是不妥,即便薛礼将军不行,罗艺将军也是不二人选。”
其下郭嘉嗯的一声点点头:“张辽将军或许是个人才,但其忠心尚未查明,如此重任交给他,一旦其阵前反水,投靠袁术,此战必败!”
说罢,郭嘉郑重一揖:“还望殿下三思!”
众谋臣当即齐齐欠身一礼:“望殿下三思!”
其实刘曜也知道谋臣们是为他着想,所以也没有做出力排众议,给人一种独裁不听劝谏的感觉,这样不利于团结谋臣。
“这样吧!此事容当后议。”刘曜摆了摆手,“本王有些累了,今日便散了吧!”
众人退去的同时,刘曜招手示意典韦上前。
典韦靠近:“殿下,有何吩咐?”
刘曜附耳道:“你且如此……如此……”
典韦点点头:“殿下放心,此事易尔,交给俺了。”
原来!
典韦有个老乡,此时是龍骑营的新兵,接受来自张辽、臧霸等降将关于骑术的训练。
在一次喝酒的时候,典韦便听那个老乡夸奖张辽的武艺,吹得跟天上的武曲星下凡一样,典韦这家伙心中战意涌了上来,便借着酒劲儿,和张辽切磋了一回。
嘿!
没曾想,张辽的武艺的确很厉害,三十回合之内二人平分秋色,虽然吹得有点夸张,但的确让典韦高看了一眼,毕竟能与他过招三十回合不落下风之人,真的很少!
所谓不打不相识,张辽、典韦一见如故,二人惺惺相惜,当日一醉方休,那一夜张辽还不知道典韦的身份,第二天分别的时候,才知道典韦是刘曜最亲近的龍卫军统领。
也正是因为如此,让典韦更加认定,张辽此人绝对从能力、德行上,皆为真正的人才,他所缺的,其实仅仅只是一个机会。
而刘曜吩咐他的,不是别的内容,正是希望可以通过典韦这条途径,让张辽得知,刘曜准备重用他,但群臣极力反对!
说白了,沛王刘曜需要一个表明心迹的行动!
典韦虽然不够聪明,但也绝对不傻!
加之这件事情乃是刘曜亲自吩咐,他自然会当成最高级别的事来对待,亲自督促,一点点将消息传到了张辽耳中。
龍骑营,训练营。
张辽猛地转过身来,厉声斥问:“你说什么?沛王殿下准备重用我,却因为我是降将,被军师们集体拒绝了?”
小吏眉头紧皱:“张将军,可不是吗!小的,可着实替张将军感到惋惜,凭张将军的武艺,至少也应该是个将军,降将难出头啊!”
张辽虽然愤怒,但却理智!
自古降将难出头!
这种事情,他张辽焉能不知。
只是令他震惊的是,自己没有和刘曜有过半次接触,凭什么他会认为自己能够胜任重任?
虽然他不知道重任到底是什么,但从军师们集体表示反对的行迹中,张辽也能大致猜出一二,此事绝对极为重要,甚至关乎豫州的生死存亡!
其实若只有张辽自己一人,他倒不在乎了。
可偏偏……
刘曜当初兵发雒阳的时候,派人掳走了他的妻儿,以及臧霸,甚至是一干降将的妻儿,将其全部接到了谯县居住。
如果不好好表现,他们将全部贴上降将家属的标签,在谯县这个沛王治所的城市里,必定永远抬不起头来!
“可恶!”
张辽一拳砸在食案上,剑眉倒竖,斜指向天,威风凛凛。
小吏眼珠子骨碌一转:“张将军,小的倒是听说,其实沛王殿下很欣赏你,虽然没有和你接触过,但你在咱们新兵营的表现,沛王殿下一清二楚!
他这是在给你机会,现在无非只缺一个契机!”
“契机?”
张辽眉头微皱,反复思量着这个词的深层含义,半晌后,他点了点头:“为了家人,我张辽也只能拼了!”
其实,在张辽内心深处,已经接受了刘曜这个主公,毕竟来到谯县之后,他才知道原来老百姓的生活质量可以这么好。
什三的田赋!
这是什么概念?
要知道在并州的田赋,高达什七,十分里面抽取七分,普通人家一年的粮食,甚至连温饱都满足不了!
而在谯县呢?
不能说家家户户有余粮,但每家每户皆能吃饱,甚至某些战场上下来的将士,还能得到沛武王的优待,获得抚恤金,和相应的田亩。
这一点,简直令人震撼!
若不是亲眼所见,张辽简直不敢相信,当年黄巾的重灾区,在刘曜不到五年的治理之下,居然可以富足到这种程度,简直是人间天堂!
张辽原本印象中的主公,剥削的少的,已经是凤毛棱角,刘曜这样的,简直颠覆了他的人生观、价值观!
得民心者得天下!
只有真正体会过老百姓疾苦的人,才能明白这句话的含义!
张辽扎根于雁门,历经大小战事不下白起,甚至百姓疾苦,这才倍加珍惜谯县百姓的笑颜,也因此越加感恩有刘曜这样的主公!
“二狗子,给本将军连夜打造一口棺材,明日本将军要抬着棺材到沛王府,向沛王殿下表明心迹,我张辽虽然是降将,但对沛王绝对忠心耿耿!”
张辽的眼神中充满了坚定!
到此时,他才真正发现,其实他的心已然被刘曜征服! ..
(未完待续)
第226章一颗忠心,还是一颗歹心
第二天清晨。
沛王府。
朱红色的大门前,张辽托举着一口棺材,在其身后,乃是他的家人,甚至还有他未满十岁的孩子张虎,一家十余口人,一字排开静候沛王召见。
张辽站在那里,不动如山,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就这样足足等了一个时辰,等到日上三竿,等到孩子张虎累到瞌睡打盹,等到所有人心烦意乱时。
吱呀
沛王府的门开了,从里面转出一个熟悉的面孔,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龍卫军统领典韦,典韦朝张辽展颜淡笑,像是在传递某种情绪。
“文远!殿下才处理完一些事情,文武官员正在大殿上等你。”
典韦阔步而出,挥手做请状,示意张辽入内,二人并肩的刹那,典韦压低声音道:“俺素知你忠义,有胆略,这是你唯一翻身的机会了,切记!”
张辽嗯的一声点点头,没有太多的言语,就这样举着棺材,傲然入内。
在进入大殿的那一刹那,身经百战,杀人如麻的战场大将张辽,竟然一颗心砰砰直跳,显得极为紧张,可老远地感受到上首刘曜淡然的笑意时,他终于暗松了口气。
任凭四周皆为敌意的目光,我心如铁,坚不可摧!
“降将张辽,拜见沛王殿下。”
张辽微微欠身一礼,手中仍托举着那口棺材。
“张辽张文远!你先把那口棺材放下来,你倒是不累,可挡得本王看不清你的样子。”
说罢,刘曜欣然淡笑数声,那声音清脆,如初春涓涓的溪流,瞬间融化了这尴尬的一幕,张辽信心倍增,底气更足。
轰隆!
张辽轻轻放下棺材时,才发现在大殿一旁站着一个英武少年,这少年剑眉星目,气宇轩昂,一眼的英雄气概,而这少年同样惊诧张辽的举动,甚至眼神中带着些许好奇。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未来水路大军的主将周瑜!
而他所好奇的,不是别的,正是眼前的魁梧汉子,区区一个降将,凭什么能得到陪王殿下如此厚爱,甚至沛王还专门为他,安排了这一场戏。
是的!
其实在场的所有文武,全部猜到了,其实这一场戏,正是沛王刘曜安排的,他不过是为了堵住悠悠众口,刻意而为之!
于是乎,众人更好奇了。
此人身上到底隐藏着怎样的秘密,能得沛王为其如此,甚至可以称之为力排众议,不遗余力的保荐!
当然,这个唤做张辽的降将,能够做出抬棺明志这种举动,证明其第一有勇气,第二脑子还算活泛,没有像个莽夫一样,找他们打架。
此次会晤,说白了,其实不过是演一场戏而已!
但演戏,同样有可能发生意外!
刘曜会心一笑:“嗯!面如紫玉,目若朗星,果真相貌堂堂,仪表非凡!本王知你在龍骑营训练新兵,成绩斐然,罗将军对你夸赞有加呐!”
张辽一登场,刘曜便先给众人洗脑,不惜口水的夸赞一翻,达到先声夺人的目的。
当然了,在场众人都是人精,权当是耳旁风呼!啸而过罢了,但张辽本人却信心倍增,虽然他看出了周围人的冷漠,但于此同时,他也看到了沛王刘曜对他的欣赏。
有这一点,足够了!
张辽当即单膝下跪,叩首一礼,极为恳切道:“启禀沛王殿下,张辽本是戍守雁门的小吏,为原并州军丁将军麾下军司马,后为都亭侯吕布麾下八健将。
辽自幼从军,镇守雁门,为的便是守护国门,保护大汉百姓,起初追求丁原将军时,尚能替百姓办些实事,可自入雒阳以来,眼睁睁看贼人草菅人命而不能管,竟还要与之为伍,实在可气可恨!
沛王殿下举兵伐董时,于酸枣大营阵前为殿下俘虏,投降至今,深感谯县百姓安居乐业,家家户户有余粮,此真乃天府之国也!
辽本降将,罪孽深重,但却深得殿下厚恩,暂为龍骑营教头一职,给予宅院、仆人,钱粮赏赐无数,辽实受之有愧。
今抬棺向沛王殿下表明心志,张辽愿自此以后肝脑涂地,永远追随,永不背叛,还望殿下切莫因辽降将身份,拒授重任!”
说罢,砰的一声清脆,张辽脑袋重重磕在地板上,起来时,一道血痕清晰淌下。
刘曜尚未开口,初生牛犊的周瑜却发出一声蔑笑,不以为然道:“表忠心的话,谁人不会说,但人心隔肚皮,沛王殿下哪知你是一颗忠心,还是一颗歹心?”
全场哑然!
周瑜这家伙口中挟抢带棒,明显的挑事儿!
但其说得有理,也是众人心中所想,自然而然的不会遭群臣反对。
张辽话到嘴边,还未吐出,周瑜抢先一步,继续攻杀:“殊不知,一旦沛王殿下给予重任,但你却战场倒戈,那时却该如何?”
经历过战场杀伐的人,又岂会被周瑜这些如刀似枪的话吓倒,张辽长吁口气,瞥了周瑜,又环视殿中众文武,开口道。
“我知道,你们是不会轻易相信一个降将的,换做是我本人,同样与你们一样,也不会相信一个降将,此乃人之常情!”
张辽淡然言道。
周瑜大笑数声:“你既知很难取信于沛王殿下,却又要如何?”
张辽回以淡笑,眼神中充满了镇定,那种气魄一下子荡开,即便是少年郎周瑜,也不敢轻易与其眼神交汇。
“敢问沛王殿下,可有刀?”
张辽开口询问,同时也是一种试探。
“来人啊,把此逆贼给叉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