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一会儿,眼看着天色慢慢的都要黑透了,捕头徐旺也来了。
不过徐旺和赵正己柳清不同,他这个捕头其实就是捕快的头儿,来到这里自然要和这些人打混一阵。
沈墨眼看着街角上酒店的伙计一手一个,抱着两个酒坛子送进了军巡铺。而捕头徐旺进去之后,就再没有出来。
沈墨的嘴角上露出了一丝微笑“这可是你自己作死!”
等他看到街角那边出现了吕强的身影,正东张西望的朝妙明寺这边走过来,他这才起身结账下楼。
他没有去见吕强,而是绕到了军巡铺的房后,在一处无人的小巷子里面停了下来。
只见沈墨伸手把公服的衣襟掖到腰带里面,他两步助跑、脚下一蹬墙壁,轻轻巧巧的就越过了一丈高的围墙,落到了墙后。
这里是妙明寺的后院,满目是一片青翠碧绿的菜园子。这个辰光正是僧人晚课的时间,这里四下一个人都没有。
沈墨贴着墙根,径直穿过了妙明寺宽大的院落。等到他再度越过一道围墙之后,眼前已经是一片熟悉的房舍。
这里就是那个凶案现场,万贺升老店的后院!
找到一处柴房,沈墨推开了门,闪身进去。
临安春季多雨,这间柴房里面备下的干柴很多,都快要顶到房顶上了。
沈墨从袖子里面把他做好的那枝“穿云箭”拿了出来,他拔掉了芦苇管,露出了里面的线香。
然后,他从火折子里面夹出了阴燃的纸卷,晃亮明火之后点燃了芦管上的线香。
“这火折子也太麻烦了,话说,火柴的配方是什么来着……”沈墨一边想着,一边把芦苇管插进了柴堆里。
三寸长的线香大概能燃烧十多分钟的时间,等到香火头烧到芦苇管那里,立刻就会引燃里面的硫磺和硝石粉。
然后,这间柴房里面的干柴就会慢慢的越烧越旺。等到附近的居民发现这里着火的时候,那起码都已经是20分钟以后的事了。
在这之后,芦苇线香、宣纸棉线、硫磺硝石,全都会被烧得干干净净,一点痕迹都不会留下。
沈墨快速的从这里撤离,一路上循着原路越过了两道高墙,绕过军巡铺来到了街上。
吕强正在约好了的那家饭铺里面等着,沈墨笑着走过去和他说了几句话,两个人要了饭食,坐在那里开始吃晚饭。
沈墨一边吃饭,一边等着那边万贺升的房子着火。
在这个时代的临安,满城全都是木制的房屋,说实话放火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
但是眼前梅雨季节刚过,并不是天干物燥的时节。而且万贺升老店里面所有的房舍都是独栋的,并没有和周围的建筑连在一起。所以沈墨并不担心火势蔓延开来。
最关键的是,万贺升老店已经被查封了,里面连一个活人都没有。这一方面方便了沈墨放火,另一方面也不会因为火灾弄出什么人命。
不过要说不出人命,那也不是绝对的。
最起码正在军训铺里面,和那五个新任铺兵畅饮美酒的捕头徐旺,这场火灾……可是要了他的命了!
沈墨把这些人的心理算得很准。赵正己和柳清绝在军巡铺里不会久留,而徐旺则不同。
那五个铺兵刚刚走马上任,他们一个个眼看着自己就要财源广进,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而徐旺则是因为心里头压着案子的事,心中正是郁郁寡欢的时候。
等到这些人见了美酒之后,岂有不醉之理?
以沈墨的行事风格,他从来不会等待机会,而是会自己去创造这个机会。只要在关键的时刻、关键的节点上轻轻一用力——这面看似坚固的墙,就会轰然倒塌!
眼看着时间慢慢的过去,沈墨和吕强一边慢慢的吃着饭一边谈笑着。猛然间,一片呼喝之声从妙明寺的后面传了出来!
沈墨抬头一看,只见一片浓重的烟柱正在万贺升老店的位置上,向着天上升腾!
“走水了!走水了!”
大食坊里面的居民连声惊呼,很快就吸引了这边街上游人的注意,眼见着街上有些人,已经开始慌慌张张的跑动起来了
坐在沈墨对面的吕强嘴里面塞着一块加肉火烧,他目瞪口呆的看着腾空而起的烟柱,的两只眼睛瞪得滚圆。
“那好像是万贺升的方向!”吕强一大口咽下了嘴里的饼,噎得这小子直翻白眼儿,他捶着自家的胸口“噌”的一声跳了起来:“还不赶紧救火去!”
“你着的哪门子急?”这时候,只见沈墨不慌不忙的伸手到腰间数出几个铜钱来会账,一边横了吕强一眼。
“军巡铺的铺兵还没到,你小子先到,你去抢孝帽子戴吗?”沈墨熟练地用临安的俚语损了吕强一句,心里面不由得暗自得意。
孝帽子是给死人奔丧的时候才用的,沈墨这句话很是缺德。不过吕强现在倒是没有心思计较。他一下子就想明白了什么话中的意思,不由得立刻颓然又在板凳上坐了下来。
说的也是,他一个捕快,要是比专门负责救火的铺兵还要抢先赶到,你叫军巡铺的那些人把脸往哪儿搁?这可是得罪人的事!
“往特么哪儿蔓延?万贺升里哪有成片连排的房子?”沈墨慢条斯理地揣好了钱袋:“闲吃萝卜淡操心,先把饼吃完了再说!”
第24章:任你人心似铁,怎奈官法如炉
眼看着万贺升那边的浓烟越来越重。
猛然间,一道通红的火苗猛然间从烟雾中钻了出来,一下子腾起了两丈多高。火苗呼呼作响,把无数的烟尘吹向了空中。
沈墨看着军巡铺那里几个喝得面红耳赤的铺兵夺门而出,像脱缰的野狗一样从房子里窜出来,飞也似向着万贺升那边跑去。沈墨这才带着吕强往火场那里跑。
等沈墨和吕强冲进万贺升老店,赶到火场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那间独栋的柴房已是烧得里外通红,就像是篝火晚会里中间那团炽烈的篝火一样。
那些负责防火的铺兵们有的忘带了器械,有的只穿了一只鞋,在衣衫不整的捕头徐旺的带领下,正在气急败坏的救火。
水沟里面的污水被水桶舀出来,接连不断的泼向火场,但是却丝毫阻挡不住火势。
“这间房子完了,”捕头徐旺跺着脚红着眼睛喊道:“你们几个人先到附近房舍的屋顶上去,免得有火种从天上落下来,点燃别的房子……”
大家手忙脚乱的忙活了一阵,眼见着火势并没有蔓延的趋势,而附近的房舍上高高低低的也开始站上了人。
眼看着这场突如其来的大火已经受到了控制,并没有造成太大的灾祸。围观的街坊邻居这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你……”捕头徐旺一回头的功夫,才发现沈墨和吕强也在救火的人中间,他不由得就是一愣。
“你们怎么来了?”徐旺向着他们两个人大声的喝问道。
正坐在这时,只听见万贺升院门那里一片急匆匆的脚步声。沈墨他们回头一看,只见县太爷卢月带着钱塘县衙的一干人等,正铁青着脸朝这边走来。这里县丞赵正己、主簿柳清、还有县尉魏蛟及一干捕快衙役,全都跟在县令的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