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一路检查,眼看着就要走到李继牢房门前的时候。忽然间,从牢房的铁窗棂那里,传来了一股冷冷的阴风!
一时间,灯笼里的蜡烛被吹得一阵晃动。而这位老狱卒的身上,也立刻起了一阵寒战!
他看自己的身体投射在地上的影子,被身后大牢巷道口那里的灯光拉得越来越长。这个老狱卒的心里,不知道为什么,没来由的生出了一阵寒意!
随后就见他立刻打消了继续向里面查房的主意,转身就向着牢房入口的大门那里走去。
就在他一路走到巷道尽头,快要走到大牢门口的时候。此时,这位老狱卒忽然听见大牢的深处,好像传出了一阵轻微之极的呓语声。
当他仔细分辨的时候,就觉着好像是有一个人,在上气不接下气的轻声哼着歌!
……
这位老狱卒,立刻就惊慌不已的转身而去。
就在一刻钟之后,这位老狱卒的身后跟着一个鬼影般的人,再次回到了牢房。
只见这个人周身上下,穿着一身洗得快要褪尽了颜色的蓝袍。他一进来就坐在了牢房门口的台阶上,示意那个老狱卒出去。
等到老狱卒提着灯笼走了之后,整个大牢的巷道里越发显得幽深黑暗。
那一声声宛如梦游般,断断续续的歌声,还在隐隐约约的响起。
……
川蜀船帮的刘老大,一大早上就被人用衙门的火票,传到了一处院落里。
这是一处安静的民居,距离成都府大牢只隔着两条巷子。当刘老大走进这座安静的院落之后,他又向里走了几步。
这个时候,他才惊讶的发现这个看似无人的院子里,竟然在院墙角落的暗影里面,隐藏着十来个手持诸葛连弩的捕快!
这位船帮老大今年已经60多岁,下巴上的胡子都白了。数十年的水上生活,让他手臂上的线条,依然是犹如铜浇铁铸一般硬朗。
这位老者脚下的步履异常稳健,当他慢慢走进庭院的中心的时候。这才发现庭院中石桌旁边的凳子上,坐着一个身穿蓝色长衣的中年文士。
第1359章:传来老马问路途、巴江深处、神农纤夫
就见这个人笑着向刘老大招了招手,然后把一盏茶放到了他的面前。
随后,就见他笑着向这位整个成都府势力最大,经验也是最丰富的船帮大首领笑着问道:
“不知道刘先生……对船工号子熟不熟悉?”
……
成都附近水网密集,往来运输货物基本都是靠着船运。
所以应运而生的,这里的撑船的船夫和码头上的挑夫,都成立了各自的民间团体,相互之间介绍生意、互惠互助。
这位刘老大就是其中最大的一帮人,名字叫做“川蜀船帮”的帮会首领。
这位老人一生中都在蜀中各地行船,可以说经验无比的丰富。他对各地的风俗和水文也是了如指掌。
此时刘老大面前的这个中年人,向着他唱出了一段节奏明快、昂扬激越的船夫号子。
这段船夫号子的曲调,居然和昨天牢房里,传来的那段断断续续的唱词一模一样!
这是牢房里的李继,他在长时间的受刑,导致陷入了神智模糊的状态之后。在牢房中昏睡的时候,断断续续像是梦话一样哼唱出来的。
没想到,这段呓语一般的歌声,却被这个蓝袍人听了几遍之后,就复原出了整段曲调。
而且他今天还特意找来了这样一位经验极为丰富的老船工,来帮他辨认这段船夫号子。
只见这个中年人低声唱道:
“三尺白布,嗨哟!四两麻呀,嗬嗨!脚蹬石头,嗬嗨!手刨沙呀,嗨着!光着坐墩儿,嗨哟!往上爬哟,嗨着着……”
等到这个蓝袍人把这一段号子唱完了之后,就见他的目光立刻看向了这位老船工。
“你能分辨得出来,这是什么人唱的不能?”只见这位蓝袍人向着刘老大问道。
当刘老大听完了之后,他又稍稍品味了一下。随后就见他慎重的向着那位蓝袍人说道:“回禀相公,”
“咱们蜀中的船夫号子,在每个地方唱得都有些不同。如果要是按照地盘来分的话,最大的分别就是巴蜀两地,有着极大的不同。”
“您刚才唱的是一种巴江号子。在巴江号子这里头,又可以细分成:峡江纤夫号子、船工号子、楚帮号子、桡夫子号子很多种。”
只见这个老船夫说到这里,又沉吟了一阵,想了好久之后慎重的说道:“您方才唱的这种,是巴东峡江号子,又可以分成长江纤夫号子,还有神农溪纤夫号子两种。”
“我要是没记错的话,这应该是神农溪纤夫号子。”只见这位船帮老大向着蓝袍人拘谨的说道。
“为什么你不太确定?”只见此时的蓝袍人,他一见这位刘老大的神情略有些犹豫,立刻向着他追问道。
“因为这神农溪纤夫号子,已经失传好久了!”就见刘老大皱着眉头说道。
“哦?为什么?”蓝袍人立刻问道。
“这种号子,只在一个小团体内流传。”就见刘老大向着蓝袍人说道:“那是一帮20年前的贼配军,被人发配到了巴中去拉纤。”
“因为他们所有的老弱妇幼都要上纤绳,所以在拉纤的时候经常有人体力不支,失足掉到神农溪中淹死。所以这伙配军,慢慢的就被人叫成了“坠溪军”。
“后来我听说,这伙儿人原本有几万人。却在二十年间死得越来越少,慢慢的只剩下了最后一两千。在这几年已经再没听见他们的消息,所以应该是已经死绝了。在他们中流传出来的这种号子,也就慢慢失传了。”
“哦!”只见这个蓝袍人点了点头之后,随即又向着刘老大问道:
“你刚才说的这些配军,当年他们到底犯了什么罪?才会被人发配到了巴东去拉纤?”
“谋反作乱,”只见刘老大想了想之后说道:
“那是一帮反贼!”
……
在刘老大走了之后,就见这个蓝袍人坐在庭院里,久久的不发一言。
看他的样子,就像是一段干枯的树干一样坐在那里纹丝不动。不知道此时这位和沈墨势均力敌的对手,他心里到底在想着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