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明朝的官员都是科举出身,干别的不行,写奏折那是拿手好戏。所以,第二天朱慈炅就收到了上千份奏折!
这么多奏折一个人自然是看不过来的,孙承宗又不在,他只得将内阁其他三个宰辅和信王朱由检都叫到御书房,大家一起找,看能找到点有用的奏折没。
最后大家都找到了,可意见却不统一。
武英殿大学士、吏部尚书韩旷偏向于用银两赈灾,他找的都是这方面的奏折,这个方法朱慈炅自然是不同意的。开玩笑呢,一年两年是可以,但后面十多年都是这样,哪里来的这么多银子。
文渊阁大学士、户部尚书来道宗偏向于调兵去围剿,这个同样也不用考虑。
信王朱由检就比较奇葩了,他就看中了一封奏折,这是原兵部右侍郎杨鹤写的,大概意思就是,“盗贼”之起,“总因饥荒之极,民不聊生”,宜“招抚为主、追剿为辅”。
徐光启更绝,一封奏折都没看上,因为他自己也有主意呢:他的意思就是,全力生产燧发枪!为什么呢?因为起义军没有盔甲也没有骑兵啊,这射程两百步的燧发枪在那帮农民面前就是无敌的,只要弹药充足,一万人干掉十万人都只是一两刻钟的事情!
朱慈炅这个郁闷啊,徐光启的建议是不错,一个省派一万火枪手就足够了,几十万军队他养不起,几万军队还是养得起的。但主要问题是这种初代燧发枪他压根就没打算量产啊!
后面还有更先进的新型燧发枪呢,射程五百米,打骑兵就跟割麦子一样。那像这射程三百米的燧发枪,要一百米内才能穿透盔甲,碰上后金骑兵也就能打出一两波伤害,那能顶什么用啊!
现在经徐光启这么一说,他倒是有点意动了。打骑兵不行,但是打起义军那可是神器,再说了,后金最终还是要攻城的吗,攻城那就只能用步兵了,这种燧发枪打攻城的步兵那也是很凶残的,大不了到时候禁卫军全部用新型燧发枪,这些老的就给边军守城用。
想到这里,朱慈炅不再犹豫了,他当场宣布,采用徐光启的意见,全力生产燧发枪。当然,这生产燧发枪也是需要时间的,那杨鹤的建议就是拖时间的,倒是蛮合适的,他也一并采纳了。
最终商议的结果就是,任命杨鹤为陕西巡抚,给他一百万两银子,让他去拖住陕西的义军。同时命工部全力生产燧发枪,一年内最少要做出三万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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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句俗话叫理想是丰满的,现实是骨感的,这个方法貌似不错,但一执行问题就来了。
杨鹤那里倒是没什么问题,拿了银子就屁颠屁颠的跑去陕西上任去了,并信誓旦旦的保证,绝对能把那帮农民给安抚住。
这问题出在工部,短时间内他们根本就造不出这么多燧发枪!
为什么呢?新军工厂马上就要完工了,地方绝对够大;生铁、木炭、煤炭这些材料大明压根就不缺。这既不缺场地又不缺材料为什么造不出这么多燧发枪呢?
问题很简单:缺人。
毕懋康计算了一下,一把燧发枪共有大小零件五十个左右,其中枪管、药室、螺丝等都需要上机床加工,这样算下来要年产三万把,就需要简易车床六十台,简易钻床二十台。一台机床一天三班,一班两个人,光机床操作工就需要将近五百人。
另外翻砂铸造也需要五百人,手工加工更是需要一千人左右,最后的组装调试还需要一百人左右,这样算下来,新军工厂起码要招两千多人才能保证年产三万把燧发枪。
有人要问了,大明还缺人吗,光京城就上百万人呢!
要是现代,自然是没问题的,不要说上百万人,一万人里面就能找出这两千多人来。但这是明朝啊,明朝的人可没几个学过现代数学和物理的。你让人去开机床,去加工零件,总要看的懂图纸才行吧,图纸都看不懂怎么加工?
所以,不要说几千人了,就算是工部里面,能看的懂燧发枪图纸的都不到十个!
这个问题倒是难不倒朱慈炅,没有合适的人才,可以自己培养啊。他早就想推广西学了,这次正好是个机会,他干脆令徐光启在京城东南西北四面创办四个学堂,每个学堂招收一千名学员,培训几个月基础知识后择优录取,从其中挑出两千来人,招到军工厂再现场教学,这样的话三个月左右人员就配齐了。
这个开学堂貌似也不是很难,地方是现成的,收拾阉党那会儿,一众贪官的豪宅大院不知道查封了多少,随便拿几个出来就够用了;至于这个老师嘛,让徐光启和毕懋康他们辛苦一下先兼着就行了。
推广西学真的这么容易吗?这次朱慈炅好像又想错了。
第二卷 第十二章 推广西学
朱慈炅一道圣旨下去,礼部马上开始筹备办学事宜。徐光启作为礼部尚书,自然不必什么事情都亲力亲为,他只要把任务分配下去就行了,手下的人自然会给他办的妥妥的。
礼部左侍郎钱谦益文才出众,徐光启命他负责撰写和张贴招生通告;
礼部右侍郎温体仁办事细心,负责学堂选址和内部布置。
至于他自己,则负责编写教程,他曾经翻译过希腊数学家欧几里得的《几何原本》正好涵盖了朱慈炅所提到的基础知识,编写起来也不是很难,只要将里面关于点、线、面、四边形、圆、角度、弧度等基本图形摘录出来,再将简单的测量和计算方法描述一下就行了。
至于授课方面的事情,他曾在上海开办过学堂,教授的就是西方数学和物理学,只要找几个成绩优异的学生过来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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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理皇上要办的事情只要不是太离谱,应该是没人敢反对,但明朝那会儿偏偏就这么奇葩,就有人爱揪皇上的小辫子,只要皇上有什么地方做的稍微不合理一点,就有人跳出来反对。
这跳出来唱反调的什么人都有,有的是为了个人利益,有的是为了身后政治集团的利益,更有的纯粹就是为了反对而反对,说白了就是为了出名,证明他有读书人的傲骨!
这次推广西学这么新鲜的事情,自然会有人拿来做点文章,其他人暂且不去说了,就说这礼部左侍郎钱谦益吧。
他为了入阁拜相上次建军工厂的时候已经阴过徐光启一回了,不过被孙承宗几声怒吼给吼流产了,吓得他好几个月都不敢出什么幺蛾子。这次孙承宗不在,他胆儿又肥起来了,当然,他不会傻乎乎的自己跳出来唱大戏,背后阴人才是他的强项。
这不,他一接到徐光启的命令,心里就琢磨开了,琢磨了一会儿,他就有主意了。
他先是绞尽脑汁写了一篇招生通告,给徐光启过目以后便命下面的人使劲抄,使劲贴,最好一天之内贴的京城满大街都是。
下班后,他回到家里便重写了一份,然后便拿着写好的通告阴笑着出门了。
他这是要干嘛呢?自然是去找枪手去了,这次他找的不是小喽喽,而是东林党的大佬。
东林党不能全是好人,也不能说全是坏人,作为一个官僚政治集团,里面形形色色的官员都有:
有廉洁奉公,一心为民的好官,比如孙承宗、韩旷;
有假仁假义,自私自利的奸臣,比如钱谦益;
有求真务实,实学实用的能臣,比如毕懋康;
也有一心只做圣贤学问,名传当世的大儒,比如黄道周和刘宗周;
钱谦益这次要找的正是黄道周,这黄道周时任翰林侍讲学士、经筵展书官,也就是为皇上讲论经史的御前讲席。平时没事的时候就研究研究学问,写点诗词歌赋什么的,看上去就像一个人畜无害的好好先生,但一旦犯起倔来,那真是皇上都敢骂的主。
崇祯当皇帝的时候这位就因为看不惯当时的首辅杨嗣昌而“与嗣昌争辩上前,犯颜谏争,不少退,观者莫不战栗”。
崇祯斥责他:“一生学问只办得一张佞口!”
这货争辩道:”忠佞二字,臣不敢不辩。臣在君父之前独独敢言为佞,岂在君父之前谗诌面谀者为忠乎?”
后面犯起倔来还直接厉声逼问崇祯:“忠佞不分,则邪正混淆,何以治?”
气得崇祯皇帝朱由检差点喷血,直接将他连贬六级,这货还是“严冷方刚,不偕流俗”,依然故我,死不悔改。
当然,现在是崇正皇帝朱慈炅当朝,这货还没博得“天下称直谏者,必曰黄石斋”的名声。但作为朋党兼好友的钱谦益是知道这货的倔驴脾性的,只要让他犯起二来,那绝对是惊天地泣鬼神,所以这次的枪手非他莫属。
钱谦益来到黄道周府上时,这货正跟往常一样,悠哉悠哉的拿着本书把酒细品,钱谦益也不跟他多话,直接从怀里取出通告递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