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5章 后山，老坟地
吃过饭，转眼到了晚上，村里人终于都各自散去。
家里地方不够住，不过在乡下，这压根不算什么事。
都没等陆亦轩去做安排，马丰都、王烁、蒋勇这三个大老爷们儿，就已经被李二和几个热情邀走。
李二和家里如今二层的小洋楼盖着，家里地方直接住进一个排的队伍都不成问题。
这剩下来，刘玉莲领着一帮娘们儿睡主屋的大火坑，陆亦轩跟三弟亦勇睡次屋的火坑。
夜里临睡之前，刘玉莲在院里又是神叨叨了一番。
看到刘玉莲这样子，陆亦轩没忍心去惊扰，知道这还是在为亲爹老子陆铁柱操心，刘玉莲这是在给陆铁柱‘招魂’的节奏啊！
“宋小宁啊宋小宁，你这臭婆娘，这回办事可实在太不让人省心，到底陆铁柱他是死是活，您到是能给咱个痛快话，这么把人一直吊着，真是会吊死人的呀……”幽怨着，盘算着第二天要怎么煎熬，陆亦轩在估摸着，依照刘玉莲现在的节奏，保不齐过了这头一晚，第二天还真是就得找人给铁柱同志置办棺木了。
说到底，母亲刘玉莲也是个自小生长在乡下的农村人，尽管是去京城市住了小三年时间，可是农村人骨子里已经深深烙印下的诸多风俗习惯，那真不是说改就能改得掉。
另外再便是，这还有一个社会大环境的问题。
要说八十年代国内改开之初，社会上还有什么新鲜事，那自然是非气功热潮莫属了。
特殊十年破四旧，改开之初，人们却又转而之间一涌而上忙着要找回曾经。
像是一些个旧时代里的陈俗陋习、封建迷信糟粕之类，在一些别有用心高人的精心包装之下，堂而皇之成了所谓的拯救文化传承之义举，报复特殊十年般又扎堆回涌。
这些年间，社会上最狂热的民间活动，便非属各种的武术功夫的学习热潮。
而这其中的一个分支的气功大师，同样也是弄潮而生，渐渐开始如同狂奔失控的野马，越来越有些荒腔走板变了质，越来越有些鬼鬼神神漫天飞。
类似种种‘通灵’神功传承者们，超能力者们，如那雨后春笋般往外冒。
甚至是，有那大言不惭者，某言某月在某地，国家发射的卫星偏离了轨道，后来化险为夷，这居然都是某某某神功大师发功修正，这般的荒唐没影儿的事情，都是一时之间疯传乡野。
自京城驱车回来这一路上，陆亦轩就有在暗自观察。
他便很无奈发现一些端倪，母亲刘玉莲这只所以一路之上神叨叨地，赫然就是在依照什么神功大师的法门，要极力护持住铁柱同志留下在京城的最后一缕‘人气’不散，一路请回老家，好叫客死异乡他国的陆铁柱，能够魂归故土。
唉！
这事情，没法说！
头大如斗啊！
一夜无话，大清早屋外仍是寒气逼人，陆亦轩冷不丁惊醒来，天还有些黑，却隔窗就看到院里影绰绰一道身影，却不正是母亲刘玉莲。
母亲刘玉莲拿了一整套铁柱同志的旧衣物，架在院里一火盆上，正在烧着。
他迅速穿上衣服便要出了屋，不曾想刚迈出屋门口，门边上还蹲了俩人，一个大妹亦雪，一个老婆谢春莹。
俩女人捂着嘴在啜泣……
这阵仗，揪得陆亦轩心肝一阵的绞痛。
陆亦轩站在了屋门边，没有再去阻止什么，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直到母亲刘玉莲将仪式隆而重之搞完。
刘玉莲忙活完了‘招魂’仪式之后，娘儿仨这便不顾大清早的寒气刺骨，居然就开始在厨房忙碌着烧火做饭。
谢春莹明显是有些笨手笨脚，并不怎么适应农村的这种锅盆碗灶的大阵仗，只是看她眼睛有些红肿样子，干起活来也是强忍着悲痛情绪样子，还有大妹亦雪也是一般的模样儿，她们这阵仗，让陆亦轩内心的揪痛感，越发压抑无比。
陆亦轩独自出了门。
冬天的大清早，没几家人家会早早开了门，村里四下一片静谥。
出门一路慢跑着，有些漫无目的，转而之间向着后山上慢跑了去，有些鬼使神差，居然不知道怎么着，竟是跑去了后山那片坟地前，村里老人去世，一般都是统一埋在了那片背山向阳的老坟地。
等脑子反应过来，看清楚自己这下意识来到的目的地，陆亦轩心头不免更是一阵的突突直跳：“这特么～～～老子这是～～也特么中了邪么～～～”
荒地旷野，便也不再压制情绪了。
他扯开了嗓门高声大吼，吼出心中的无限郁闷与压抑折磨。
怎么就跑来了老家村庄这片老坟地了啊！
难不成，这是铁柱同志您也在冥冥之中给我暗示，让我给你挑选一块上佳的风水宝地？
这般见了鬼的心理，直让陆亦轩有些疯狂，他实在不能接受得了这个无情真相。
老坟地里最突出的一块高大墓碑很快吸引到了陆亦轩的注意力。
这块高大墓碑是好些年前他假托的那位‘白专教授老师’的，当年因为一些机缘巧合事，为了掩饰他的重生天才学识见识之明，给外人编造了这么位子虚乌有的老师，却是压根没有想到，在那之后，他却当真是跟这位假托的白专教授老师的妻女，有了纠缠不清的亲密关系。
大清早就鬼使神差出现在老坟地前，已经有够让陆亦轩敏感脆弱的了。
不过，此刻在他下意识打量到老师的墓碑前时，却冷不丁就看到，老师的墓碑前赫然是有痕迹新鲜的香烛燃烧残留，甚至墓碑前还搁着那么一束被寒露打湿的，仍旧有几分新鲜的白菊。
这发现真的惊到了陆亦轩。
他急忙下意识就四下急急打量，想看看周围有什么人在。
周围自然是没可能真有什么人藏着，毕竟这冬天的大清早上，谁没事干了要提前藏在这么个地方等着给他惊喜不成？
仔细看了老师墓碑前的香烛和花束痕迹，确定无疑这是最近几天之内所留下的痕迹。
这个发现让陆亦轩不免就格外嘀咕了起来，第一反应那自然就是在怀疑，这是否宋小宁最近来过所留下。
不年不节的，村里其他人应该不会无缘无故搞这些。
乔妮安娜和赛琳达远在北美，更是没可能突然飞来。
思来想去，最大的可能，也只有宋小宁这女人会来此祭拜。
可是，如果情况真是这样的话，那表明南疆那边的事情已经有了结果，宋小宁却仍不见联络？
难不成，真是铁柱同志出了事，这女人不好给自己答案……
第956章 岁月无情
第956章 岁月无情
太阳出来了！
一轮火红大日，圆圆的，就这么直挂在天际尽头。
北方冬季的太阳，这尤其是清早时的太阳，那可真是没有丝毫的热度，直接用眼睛盯住了看也是丝毫不存在问题。
陆亦轩蹲在墓碑前有时候了，腿脚都蹲得有些麻木感觉。
他下意识扭头看向太阳出来的地方。
此刻这片老坟地四周被金色的阳光所笼罩，显出一片火红感觉，这朝阳跃起的景象，让他呆愣了那么片刻，愣怔地眺望着太阳爬上远处山头，渐渐地周遭整片山野地都变得亮堂无比，这般的朝气景致，扫掉了他心头的阴霾。
叹了口气，不再胡乱怨愤什么了。
铁柱同志出事与否，那纯粹也都是他自找的，老大不小个大活人，不可能什么都不懂，把什么事都归罪在人家宋小宁的身上，陆亦轩你是不是有些太不讲理了啊！
“是啊！陆亦轩啊陆亦轩，宋小宁人家真不欠你什么啊！”
“做人最重要就是得讲良心！”
“说实话这么些年来，小宁师姐付出的可是有够多的了，陆亦轩你心底里凭什么那么怨忿？”
“难不成就因为人家是国家安排的人！”
“难不成就因为人家这些年来在你身边无条件付出的太久了，久到你已经形成了习惯，久到你已经产生了一种习惯成自然索取心态？有天人家的付出稍稍有了那么丁点的偏颇，你便要迁怒成仇？”
“陆亦轩，你还真特么越来越不要脸了啊！”
啪啪啪啪……
抬手甩了自己几个耳光，又用力摇摇头，将心底深处那些莫名怨忿之意统统摒除干净。
他双手展臂面向东方的火红太阳，放声大吼了几嗓子，彻底算是把心头最后的那丝莫名其妙的情绪给摆脱开来：“铁柱同志，你要真就这么挂了，给你在我老师的墓旁挖个坑，这里以后就是你的长眠之地啦！放心，咱爷们的仇，做儿子的，我一定给你报……”
“轩娃？”
“呀，牛爷，你早呀！”正喃喃自语，不远处忽而传来一声惊讶叫声，闻声转头，却看到牛爷倒背着双手，正自田梗间向这片老坟地行来。
“轩娃，你怎么大清早的……刚才是你在喊叫？”牛爷有些疑惑道。
“呃，早上起来乱喊几嗓子，在城里没机会这么放肆乱喊，到是让牛爷你看了笑话了！”陆亦轩咧嘴干笑了下。
牛爷到是再没追问下去。
片刻后自田梗上也来到这片向阳的老坟地前：“人上了年纪，没事干就喜欢瞎胡乱想，这几年每天早上只要不刮风下雨，我都会来这里走上那么一圈，再过些年，我也就得躺在这里面了。”
牛爷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给陆亦轩解释出现在老坟地的原因。
陆亦轩表情有点不自然的僵了僵。
他是猛然间醒起一件事，七九年那会儿，南疆自卫反击的战事突然爆发，当初二弟亦冬的部队奉命开拔奔赴前线，一度让他格外焦虑二弟亦冬的安危，却不知同年也是在部队服役的发小牛犇，同样也是上了战场。
二弟亦冬的部队是军事院校学生兵，奔赴前线的目的和作用，多少有些区别于常规部队。
可是发小牛犇所在的部队，却没这么好命，和南疆猴子们一战打下来，部队吃了不小的亏，发小牛犇，更是就此牺牲在了南疆战场之上。
牛犇那牛犊子，腿部中弹行动不便，为了掩护战友撤退，抱了一捆手榴弹冲入敌群之中，和十几个追兵同归于尽，死得壮烈之极，最后连遗体都没有找到……
牛犇牺牲后就葬在了南疆边境烈士墓园。
牛爷这是……这片老坟地中并没有牛犇的坟包，但或许在牛爷的心里，他每次清早来此转悠那一圈，多一半目的，或许就是在默默祭奠自己的独苗孙。
说什么永不忘家乡之人家乡之水！
当初在知道牛犇牺牲的消息时，他的确是很生伤感了些日子。
可惜岁月就是一把最无情的刻刀，悄无声息之间，发小牛犇的影子，已经在他的生命里化作一团越来越淡化的虚影。
也许等再过几十年，真正人老到不能动弹时，躺在床上追忆往昔，再能浮现起这些虚幻模糊记忆。
也许，极大的可能，这辈子都再也想他不起……
陆亦轩没有提说起发小牛犇的事情，没必要，这会儿想起来装那个虚伪，实在没什么意义。
牛爷真的已经老了许多啊！
看着老爷子面对着老坟地默默地闭上眼睛，仿佛悟道般静立不动，那老态笼钟的脸庞上，如斧刻刀削般布满了岁月的刻痕。
老爷子很安静，情绪并不见有什么大悲大泣。
或许经历的事情太多太多，对于亲人的故去，已经能够淡然面对。
陆亦轩在旁也静立下来，有些恍惚就在想，上一世牛犇没这么短命，和二弟亦冬，和太多太多的村人一般无二，尽管日子过的普通平淡，却平平安安地一直活着，如今这一世这般的无情现实遭遇，这是自己重生所带来的改变，让身边太多人，都开始了各自人生命运的改变吗？
或许真是这样吧！
或许，刚重生之初那个秋天里，自己在村里搞起什么识字班，办什么夜校书屋，给村里少年孩童们天天讲那什么英雄故事，或许是自那一刻的开始，一切地未来，都已经开始向着截然不同的方向开始了变化。
牛犇最喜欢听的就是各种英雄侠义故事。
牛犇最喜欢看的小人书，同样也是《岳飞传》、《地雷战》、《地道战》这类打打杀杀的热血故事。
片刻后，牛爷已经完成了他的晨课。
看到陆亦轩有些失神地静立在旁，抬手指了指那块最高大雄伟的墓碑道：“大前天时有个女娃子来这里祭奠，看她哭得很是伤心。那个女娃子，轩娃你应该是认识的，她还说很对不起你，问她出了什么事，她也没说。轩娃，你爸前些日子一个人回了村里，后来不声不响就离开。这次你们全家突然回村，就你爸不见踪影，勇娃说你爸失踪了，你那妹夫又说你爸只是去了南疆，你爸这究竟是怎么了……”
第957章 晕菜的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