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自己的报社连载,已经刊了十多万字,总共得有一百多万字吧。”
“报社?你这么年轻就有一家报社了?”
“香港16岁以上都可以办报。”
“你真厉害,办的什么报?”
“《雅致报》,小报而已,混口饭吃。”
“混口饭...等等,《雅致报》?连载《蓝海战略》那家报社?”
“您也知道《蓝海战略》?”
“当然,我是报社主编需要耳听八方的嘛,这篇稿子最近耳边听得有点多。你知道《蓝海战略》的作者是谁吗?”
“呃,这个,那个,就是在下。”
“什么?”高洋的声音一下提高了八度。
“您别叫了行吗?香港还没人知道是我写的,我不忍骗你才吐露真话,能保密不?”
“为什么要保密?”
“你看我这样子,我说是我写的你信吗?那大家都不信怎么办?抓起来?就算信了,一天到晚这里演讲,那里上课,我还活不活了?”
高洋一拍大腿,哈哈大笑起来:“你,至情至性,活得自在,我很是佩服。”
两人兴致上来,一杯一杯对着干。
一个半小时后,两人喝光了两瓶东引高粱酒,这才起身离开。
陆致远自去前台结账,走过一个包间,突闻有人叫喊:“阿远。”
他退回两步一看,原来是邓小琪和张霖鹏在陪客人。
他想了想,做了个马上就来的手势,径去前台结了账,然后跟高洋解释一番。
高洋自然无话,拍拍他的肩膀道:“你我很是投缘,记得打我电话,我们下次再聚。”
说完,他飘然而去,古风盎然。
陆致远折回包间,几人见他进来,全都起身见礼问候。
除邓小琪和张霖鹏外,屋里另外两人一人叫宋志良,一人叫郭朝东,都是市区有名的唱片行老板,店里都有10万张以上的黑胶唱片,每月上门人数都在2000以上,在这台岛算是业内两霸了。
“这本细碟是陆先生第一张唱片吗?”
“对,你们都听了吗?”
郭朝东插话道:“肯定听了,就是听了后我们才二话不说,直接出来谈。”
宋志良竖起大拇指感慨道:“我都以为我已经过了哭的年纪,听了之后这眼泪就哗哗地流,后面那首歌真是没说的,你是这个。”
“《我的中国心》?”
“没错,就冲这首歌,没说的,八块一张的货,你先给我们运过来20万张,我估计最后要上50万张的货。”
“那不是比香港还多?”
“嘁,香港人会听歌吗?除了那些沪省人,香港有几个会唱歌的?”
“主要是这首歌太他妈会勾人,我们都离乡背井几十年,听这歌太有共鸣了。”
陆致远脸颊红得发烫,赶紧举杯遮掩道:“多谢两位对小弟和文志唱片的支持,我们干杯。”
几人轰然应诺,举杯饮尽。
陆致远请教二人开唱片行的心得。
宋志良道:“我只卖我懂的音乐,一切以歌声和唱片的质量为前提。”
郭朝东道:“干我们这行,除了懂音乐还要对这行抱有热忱,持之以恒,这市场肯定都是你的。”
陆致远听了两人这番言语,感受良多。
半小时后,几人纷纷离去。
临走时,邓小琪问陆致远,明天自己是随张霖鹏回港还是留下来陪他。
陆致远说留在这里除了徒耗银两毫无作用,不如早日回港。
邓小琪说你这是小气,不过也没反对,反而高兴地跟着张霖鹏走了。
回到板桥区大观路,已是晚上十一点多,陆致远感到了一丝凉意,搂紧胳膊往国立宾馆走去。
他刚要进宾馆大门,发现左边不远处一个长椅上靠着一位熟睡的女子,上前细看,正是导演唐舒璇。
陆致远内心终于被狠狠地敲击了一下,霎时如同冰山被撞一般,迅速游移、融化,最终转为一团暖意。
第五十九章远景出版
他右手微颤,想要去抚摸唐舒璇的脸蛋,却不料女人一下睁开了双眼。
“你做什么?”
陆致远迅疾缩手摸摸脑袋答道:“看到有只苍蝇,就想赶走。”
女人“啊”的一声站起,摸摸头发和脸蛋,见陆致远贼笑,这才晓得糟了戏弄,粉脸通红两眼一瞪,“好了不理你了,我回屋睡觉了。”
陆致远笑笑,跟了上去。
国立艺科专科学校创立于1955年,是台岛地区历史最悠久、学科结构最均衡的艺术高等学府,也是近代台岛艺术教育的重镇。
陆致远看着学校里面绿树成荫,建筑古旧,倒也颇为宽敞。
世事如棋,走马换灯,他不知道的是,侯孝贤刚刚从这个学校毕业,而李安马上就要进入这个学校。
唐书璇在学校里找了一个姓曾一个姓潘两个助教担任主要演员,又物色了一些学生做群众演员。
上午九点,剧组正式开拍。
摄影师张兆堂架好摄影机,调好定焦。
两位副导演张书平和卓柏棠各司其职做好准备,只等导演一声令下。
“摄影、灯光、道具、服装、化妆,有问题吗?没有就开始。”唐书璇站在监视器后喊道。
打板员过去打板:“《奔》第五场第一镜,开始。”
陆致远饰演的杨医生是一个比较关键的人员,他偶然知道四人想要逃港,就提供了路线,然后跟他们一起每日训练游泳。
谁知情况出现变化,五人不得不提前启动计划,仓惶南逃。
抵达会州后,杨医生首先被捕。
陆致远前期一些单独的戏份已在永华片场拍摄,这次过来主要是参加合演。
前期并没有他的戏,所以他就在剧组各个部门认真学习、打打杂,碰到不懂的就问。
因他态度诚恳,导演又对他格外关照,所以别人大多不会藏私,总是倾囊相授。
剧组首日拍摄,晚上没有任务,所以临到傍晚,陆致远准备回屋,他还有《诛仙剑》要写,站桩和手印今天都还没练。
学校离宾馆有五分钟的路程,走到拐角的时候,一人撞了上来,陆致远肌肉本能地起了反应,可是一看对方无害,这才放松下来。
“对不起”,那人说了一声,陆致远也不以为意,走了两步才察觉有异,一摸腰间,传呼机早已不翼而飞。
他暗骂一声,转身就追,那人见陆致远这么快就察觉,顿时撒开脚丫快跑如飞。
陆致远跟在后面,跑进一个左弯右绕的巷子后,不见了那人踪影。
他心有不甘,绕着巷子细细查看,最后走进一个挂着沙包的院子,一个四十来岁、挥汗如雨的男子正在对着沙包踢打。
陆致远看了看他就要进屋搜寻,那人停了下来,瓮声道:“找谁?有事?”
“有贼进来,我找他。”
“那贼不是你吗?既然找打,那就来吧。”话音未落,那人一脚踢了过来。
陆致远也不胆怯,侧身一让,左手抓他来腿,右拳往他胸口击去。
那人收腿,跟着右腿横扫,想要拉开身位。
陆致远岂能如他心意?当下不退反进,左手格挡,右拳继续往前。
那人只好双手格挡,陆致远暗劲一发,右拳再进三寸,那人拼力头往后仰,却不料陆致远化拳为掌,五指摊开,扫到了那人下巴。
“哎呦”一声,那人登时后退,捂着下巴叫疼。
他还待上前,旁边一人说道:“别打了,还给你吧。”
陆致远侧首一看,一个小伙站立一边,右手摊开,拿的正是自己的传呼机。
“你个王八羔子,又到外面去惹事,老子今天非打死你不可。”那人气糊涂了,随手捡起一根棍子就往儿子身上招呼。
“爸你别打了,我认错了还不行吗?”小伙边喊边往陆致远这边躲来。
陆致远拿过传呼机后也劝道:“大叔,算了,他还小,认错了就行。”
那人瞪着自己的儿子,无奈地放下棍子,长叹道:“我中年得子,自小溺爱惯了,如今悔之晚矣。”
“话可不是这么说大叔,哪个小伙不是这么淘着过来的?只有年纪到了,才会世事洞明、豁然开朗,儒家称之为不惑,禅家则叫顿悟。”
“真的?”那人疑惑之中带着惊喜。
小伙听了这话心花怒放,不自禁地拍了拍陆致远的肩膀。
陆致远点头道:“自然是真的。”
那人高兴道:“大安,摆凳子上茶。”
两人落座后,互相介绍,陆致远才知道眼前这人就是十几年前跟香港讲手王比武的那个吴鸣喆,小伙叫吴大安。
“其实华夏武术,不用那么多招式,都是搏击,不让对手如意就行了,就像你刚才那样,让我处处难受我自然久不能敌。”吴鸣喆爽快地说道。
“那是我看你腿长壮实,想来腿功厉害,所以不敢离你太远。”
吴鸣喆苦笑道:“我算什么厉害,住台南的时候,那附近有个更厉害的,我的腿功就是他教的。”
“真的?那他去哪了?”
“被人杀了。”
“他那么厉害,还有人杀得了他?”
“一个认识的人,趁他不备出手的。唉,死时全身没有伤痕,竟是被气劲震死的,真是可怜。”
陆致远心中一动,“他临死前说什么了吗?”
“没有,只说那人很猛,叫我不要报仇。”
“猛?”,陆致远心念电转,“是姓孟吧?”
吴鸣喆闻言一愣,叹道:“不知道,反正从那之后,我怕被那人除根,为了小孩着想,就隐姓埋名住到这里来了。这一点小兄弟你可千万别在外面乱说。”
“我晓得的。”
回到宾馆,陆致远写了会书,站完桩,等封宝贤睡着后,来到走廊,点燃香烟,看着美丽的台岛夜晚,心里想着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