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仲谋微微一愣“是这个意思,顾生也是懂行之人,那我多余的话也不用说了。我直说吧,权衡之后,我想投入的行业,只是半导体的代工和工艺,至于芯片设计这些,从此拱手让给英特尔,以及其他想要在这一领域竞争的后起之秀。
我估计,这样的创业,以建立一座足够规模效应的晶圆厂为第一步,光启动资金就需要数亿美元之多,如果要维持到业务全面打开、形成稳定的业内合作关系、最终盈亏平衡为止,全程总投入可能会有十几亿美元之多。”
半导体工艺,在起步阶段是非常惊人的吞金巨兽,说是一期就要数亿美元投资,那是丝毫不夸张的。
在微电子产业里,向来是越往产业链上游走一级,加工生产的投入就要贵一位数。
搞一个目前最新的高精的st贴片工厂至少要八位数美元(就是韩婷手上的汉乐电子那种),搞一个半导体晶圆厂那就是九位数起步了。
历史上,张仲谋自己在德州仪器干了近30年,不过积蓄也就数百万美元级别,勉强近千万吧,要想搞半导体晶圆厂是肯定杯水车薪的。
所以后来也是靠常经国亲自出面,由湾湾那边的“行政院开发基金”出了1个多亿美金,占了最大的股。
然后外资的飞利浦公司拿了七八千万,占了20左右,最后再是找台塑的王永庆等7家湾湾实业界大亨,也筹了七八千万,加起来持股比例跟飞利浦抗衡,这才办成了大事儿,加起来现金资本注入总计是3个亿美金吧。
不过后来张仲谋花了20多年,把公司市值做到2000亿美元、年毛利也有上百亿美元,当年这3个亿的启动资金乃至后续数亿的追加资金,也算是至少增值了300倍了。
历史上湾积电在90年代初业务全面走上正轨、完全实现自我造血摆脱持续注资时,就已经占据了全世界四分之一的半导体晶圆代工,做到了该领域的市场占有率全球第一,后来更是市场占有率持续迅猛增长了将近20年。
不过这些都只是历史,顾骜如今也不清楚这些细节,也不用清楚和考据。他只要知道,眼前这个合作机会,对他的电子帝国整体布局是不可或缺的,也就够了。
“如果我愿意主要的资金支持呢,不知张先生愿意跟我合作到哪一步。”顾骜也直截了当先开个价试试,“我会充分考虑团队的估值,不会让你太吃亏的。”
“顾生能拿出三到五个亿美金的启动资金?那还真是让人不敢小看您的诚意了。”张仲谋试探着反问,
“我一开始的打算,是回湾湾,先看看常先生的意思,他是否有此胸襟。而且,我是一定要有公司决策自主权的,公司起步阶段,需要从美国进口大量的光刻机和其他高精尖敏感设备。
如果顾生指望因为你投了钱、就让我把生产基地设厂在内地,那也是不可能的,我不会给自己找那么多麻烦,将来还留下不确定的管制风险。”
第526章 行百里者半九十
面对张仲谋抛出的“备胎”威胁,顾骜谈笑自若:
“张生如果对内地的投资环境、或者被美国管制的风险有疑虑,想放在香江都行嘛。 而且我不得不提醒你,湾湾可是资本注意地区,那里的股市很发达。
如果你不怕被人包装一番之后,短期打两针鸡血、丢到股市找朝秦暮楚的接盘人,那你尽管去好了。恐怕到时候,阁下在德仪经历的悲剧,会再次重演。
恕我直言,你现在说做半导体工艺和代工,说得那么好听,但是有几个人会真的十年如一日长期看好你?目前的行业资源调度习惯还没扭过来,因为半导体代工是刚刚兴起的,目前的巨头都是有自己的工厂的,为什么要找你代工?
你的成长,只能指望未来‘有自己设计能力的新团队’雨后春笋般崛起、而这些人是没有工艺能力的,必须找你。这些人崛起了,你才能跟着崛起,而这注定是很旷日持久的,股市那些短视的资金,根本等不了那么久。”
顾骜这句话,可谓是一针见血。
那也是他几个月来苦做功课,想好的重要游说说辞。
短视投资资金,是撑不了那么久的回报预期的。
这是要从无到有,培养一个新的产业时代的资源布局思维,非常潜移默化,非常漫长。
张仲谋被击了软肋,心情动摇了一小会儿,然后立刻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反问:“可香江也是金融资本运作横行之地,恒生的股市湾北还猖獗。
恕我直言,以我对这儿人的了解,他们只会炒作传媒和地产,要不是玩金融概念,至于高科技的实业家……呵呵,我不是针对谁,我觉得香江这边的所谓科技实业家统统都是井底之蛙。”
顾骜不由有些错愕。
这不应该是“大师兄”的台词么?
居然会机缘巧合从张仲谋这个并非穿越者的家伙口说出,那还真是巧合了。
不过,他的态度倒是没问题的,用词和语气也跟“大师兄”略有不同,非常符合此情此景的语境,所以顾骜也不再怀疑对方也是穿越者了。
香江人在高科技产业方面确实太不争气了嘛,是金融炒概念的。后世千禧年互联危机破裂前据说很牛逼的“盈科数码”,小李超人搞的那个概念,还不是一堆泡沫。(当然如果后世盈科数码挤泡沫的时候没把那两成腾云股份挤掉,说不定吹的牛逼倒成真了)
稍微整理了一下思路之后,顾骜正面回应:“张叔觉得香江的金融资本也太强大、太恶心,这也好解决嘛。我们只把生产基地、研发基地和实际经营的公司,设在香江。
至于控制这家公司的控股公司,完全可以设置到内地——当然,是做成一家注册在内地的外资公司。如果张叔还觉得将来有可能因此引起监管,我们可以再套一层皮,放到任何一个你我都能相互取信的、没有股票交易市场和市机制的经济实体里面。
最后,再在章程和筹建协议里面加一些条款,如10年、15年之内,发起股东不得以任何形式谋求公开市,或者强制不允许对外转让股权——
当然在某些国家,后面这个条款可能是不符合当地公司法的。那我们还可以改成‘如果想要转让股权,必须在内部股东之间转让,且把最高限价封死’。
这样堵住了发起股东在10年乃至15年之内,用公司股份套利退出的空间。总之,具体的条款,大家可以请律师坐下来慢慢谈的嘛,总有互相都可以信赖的路子可以走的。”
顾骜一连串抛出了一大堆极度仇视金融资本市场、仇恨股市的应急方案,让对方感受到了巨大的诚意。
张仲谋不是完全没考虑到过,顾骜跟黑石基金背后可能的关系深度、也不是没有考虑过黑石基金在德州仪器风向转变事件起到的作用程度。
不过,此前张仲谋始终没有足够的证据,也对顾骜恨不起来,对黑石基金虽然略有恨意,不过他也知道黑石基金只是顺着ceo约翰.夏柏的惯有思路在执行。
人家是股东,没什么好恨的,只是在逐利。关键是约翰.夏柏这个出馊主意短视的家伙,以及那套允许对方放大人性的恶、充分短视性逐利的机制。
如果是半年之前,或者是另一个时空和平分手离开德州仪器的张仲谋,此刻是绝对不会被顾骜的诚意劝诱的。
但是,如今他的离开方式,却让他对股市金融资本充满了刻骨仇恨。
此刻在他眼里,股市是基础科技创新的头号死敌——注意,只是歌命性的、基础科技创新的死敌,而不是修修补补半剽窃型的“微创新”的死敌。
对于“微创新”而言,股市不仅不是死敌,还是其优化的催化剂。
正如后世彼得蒂尔那句“人民要的是会飞的汽车,但股市控制下的硅谷只会给人140个字符”的名言。
对于“140个字符”这种创新,股市是催化剂,股市最爱这种短平快的故事了。“会飞的汽车”才是被股市谋杀的东西。
张仲谋虽然不知道未来会说的那些格言,不过这其相通的道理,这两个月的痛苦灵魂交战,他已经彻底想明白了。
去了湾湾,也不一定能躲过股市的残害,而且湾湾人一两家公司肯定是筹不出那么多资金的,到时候股权结构一复杂,人心更加不齐,算一开始说得很好,难保间几年之后有谁想退出。
这种情况下,股东结构越简单、章程和投资协议写得越死,那些没有恒心者的不确定因素越少,越不容易途出现叛徒和变节者。
当然代价是容易被资方一家独大说了算,影响到公司的经营决策权。
“给我一些时间,我准备趁着感恩节长假,在香江好好看一看。我原则接受顾生邀请的好意。”思之再三之后,张仲谋决定先留一个合作的口子。
几个亿的大投资,对于投资人而言是有可能聊一场决定的,不过对于创业者来说,这是不可能的。
像孙正意钱多得烧包的时候,是会跟马风聊五分钟甩给阿狸巴巴两千万美刀,但马风是绝对不会聊五分钟收孙正意的钱的,还要回去开个会、再跟蔡崇信密谋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