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你张大爷为了让儿子接班，直接从干部转成了工人编制，申请提前退休，空出来一个车间副主任的位子。你爸都当了八年的班组长了，资历和能力哪个不比别人强，按说早就该提的，就他死脑筋，不知道找关系，还是死守着一车间。”
李芳琴一边将王建国的大衣接过来挂上，一边唠叨着。
“都是干工作，我认真努力，对得起厂子，对得起国家就够了。”王建国不悦道。
“看是看到了，你这先进工作者、优秀D员啥的奖状倒是拿了不少，能当饭吃吗？今年厂里要给干部分房子，你要是车间副主任，就能分一套正经的三居室，还用让儿子睡那小屋吗？”
“再说了，儿子今年毕业要分配回来，就你现在这级别，说得上话吗？你就是觉得找自己的学徒抹不开面子，面子能当饭吃吗？”
李芳琴一听丈夫反驳，马上就急了。天天就知道工作，家里的事儿就不管啦？儿子毕业后找对象、结婚，女儿上大学，哪一个不需要钱？当上副主任，一年工资就能多不少，年节什么的分的东西更多。
王浩安忽然觉得这一幕有些熟悉，好像印象中也有这段记忆，后来过了不久，老爸不但车间副主任没当上，班组长还被撸了，因为被那个车间主任刘爱民坑了。
“妈，你先别吵，我跟我爸说点事儿。爸，你也该给领导送点礼，比如你的直管领导刘爱民就很重要。”王浩安故意问道。
“这孩子，怎么直呼你刘叔叔的名字，一点礼貌都没有。”李芳琴批评了一句。
“你怎么知道的？我刚拎了两瓶玉泉白酒送过去。”王建国有些疑惑，早上出去的时候，儿子还没睡醒啊。
“他是不是许诺你当车间副主任？”
“别瞎说，什么许诺，只是推荐。”王建国略有一些得色的看着妻子，瞧见没，我之前只是没开口，这次一开口就搞定了，我可是刘爱民的师父。
“爸，咱们厂有多少车间您知道吧？您觉得他一个车间主任能有多大的话语权？他说的推荐，也真的就只是推荐罢了，任命权还在厂领导班子那边。”
王浩安这句话说完，王建国的脸色就变了，李芳琴更是直接问道：“我就说找他没用吧，让你去找李书纪你就是不听，那可是你师父，有啥不好意思开口的。”
“妈，话也不能这么说，就算是李书纪也无法直接任命，还是需要刘爱民推荐。但是爸，你不觉得你拿那两瓶酒太次了吗？”
王浩安有些无奈，您那两瓶酒自己喝还行，送礼不是太寒酸了？就像他重生前很多人平时喝牛二就觉得挺好，但送礼你送十来块钱一瓶的牛二能行吗？
不但人家不会觉得高兴，反而会很生气，觉得你这是在刻意侮~~辱他！
“平时他也就喝这个啊，有什么问题？他是我徒弟，我就是跟他打个招呼，还给他买西凤、茅台不成？”王建国梗着脖子说道。
“对，重要的不是酒，是那个信封你怎么拿回来了？！”李芳琴看着丈夫从兜里掏出来的信封，顿时觉得丈夫升官的事儿没戏了。
“你怎么放了那么多钱，咱俩一个月加在一起才挣多少。”王建国没好气的将信封塞给老婆，他还以为里面最多也就一千块呢，幸好出去的时候看了一眼，好家伙，他们两口子半年多的工资都在里面了。
他是班组长，加上津贴什么的，一个月能有五百六十八块，可妻子在纺织厂，一个月才两百七十三块，五千块钱，他就算是生升了车间副主任，一个月拿到手也就不到七百啊，他八级工的工资并不少，差的是一些其他福利待遇而已。
王浩安叹了口气：“爸，其实说实话，这是五千块吧，你要是花这些钱能当上车间副主任，还真不亏。但你没送，别人还答应了，你觉得可能吗？你要是真想当车间副主任，我倒是有个办法。”
今年国企会进行第一次改制，甚至包括公务猿都有许多下海自主择业的，企业工资也会进一步上调，这些他前世都是有记忆的。
老爸要么不送礼，摆出一副清廉的样子，要么就跟别人一样，送一份过得去的礼，这样拎两瓶几块钱的白酒，事情不砸才有鬼了。
第3章 上中下三策
“你小子说什么，你有办法让我当上车间副主任？出去上几年学，瞅把你能的。”王建国有些不悦，老子都办不成的事儿，儿子怎么可能办成，那小子连厂领导有谁都不清楚吧。
“爸，我这儿现在有三种办法可以帮你当上车间副主任，我管这叫上中下三策。你想听哪一个？”王浩安竖起三根手指，颇有一种军师的气派。
前世老爸到死都对这段时间的事儿耿耿于怀，他自然也了解过许多，也事后诸葛亮的想到了好几种办法。
如果不是老爸对冰飞厂很有感情，宁可当工人也干到了退休，也不会得那种职业病，没享受几年退休生活就过世了。
母亲也是一样，过于劳累，加上年轻时不注意身体，才会那么早的过世。
“你咋这么能吹呢，还有上中下三策，你以为自己诸葛亮么。”王浩萍揶揄道。从小她就记得哥哥特能吹牛，上了大学还是一样
李芳琴倒是非常捧场，跟着就问道：“上策是什么？”
“上策很简单，作秀。爸，你发现没，刘爱民之所以提升这么快，有两点原因。第一，他是大学生，本来就是干部编制，现在又鼓励提拔大学生，提拔年轻人。”
“第二点，他懂得将自己的功劳展现给领导看。说到这儿我就要说你了，你能力很强，车间的方方面面都熟，大家也都服你，可几次提干，都把你错过，这并不只是因为你学历低，还因为你不会干活。”
“我不会干活？车间什么设备我不会用，我那八级工的证书是假的吗？论技术，不是你爸自吹，在厂里除了那几个搞研发的工程师，工人中我还没服过谁！其他车间的主任都抢着要我过去呢。”王建国一脸的骄傲。
“爸，这就是你身上的问题。没错，你是高级技工，可冰飞厂在几年前就响应国家号召，改成公司了吧，工资是不是跟企业效益挂钩？之前你的工资是一级学徒的三倍多，现在只有一倍了吧？”
“爸，现在跟十年前，甚至五年前都不一样了。看起来干部工资是不比你高多少，可人家配车，可以吃小食堂，到省级医院看病，医药费都全额报销，其他福利待遇更多，这些可都不在工资表上。”
“你是最好的工人，可最好的工人还是工人，干部才是管理者，这点你也清楚吧？你得到工人的拥戴有什么用，重要的是要得到领导的支持。你做了很多事，甚至多次义务加班，可领导看见了吗？”
“领导没看见，凭什么提拔你？可如果领导看在眼里了，心里就会对你重视，出现提拔名额的时候，自然就会想到你，你在领导眼中的存在感跟普通工人没什么区别，那怎么能得到提拔？”
“儿子，你的意思是，你爸加班，甚至还出过工伤，这些领导都不会记得？”李芳琴急了。
“妈，冰飞厂有多少工人，领导可能都记住吗？能知道名字就算不错了，会记得他们眼中的那些小事儿吗？他们看重的是企业效益，看重的是如何能让企业在上头领导面前露脸。我爸缺乏的，就是领导思维。”
当领导和当工人是不同的，工人能够完成领导交代的工作，那就是合格的，如果还能超额完成，那就算是优秀，但他们不管企业能赚多少钱，不懂得经营，更不懂管理。
“爸，李书纪是你的师父，他还是企业领导班子成员，这件事你得找他。不过在找他之前，需要把你包装一下。”
“包装？我有不是货物，怎么包装？”王建国的思想已经被儿子牵着走了。
“是包装你的形象。我姑父不是在报社么，报社每天不都要报道各企业的情况么，也表彰一些先进工作者，你也是冰飞厂的先进工作者，为什么不能上报纸？”
“领导每天上班第一件事就是看报纸，了解时事，如果你出现在了报纸上，想想会怎么样？如果下面的工人还支持你，你当选的几率会大增，这时候只需要李书纪稍微帮个忙，你这车间副主任也就十拿九稳了。”
这种岗位给王浩安他都不屑于要，哪儿有自己当老板舒服，可谁让老爸喜欢呢，那就帮个忙好了。
这时候的报纸还是很代表上头意思的，如果上头领导都注意到了，厂领导还没反应，那像话吗？正好有空缺，顺便提拔了，也能展现领导对下面工人的关怀。
看，只要你努力工作，就有进步的机会。
“中策呢？”王浩萍追问道。
“中策就简单了，逢人就说刘爱民是你一手带出来的徒弟，也多去李书纪那里走动一下，表示你想当车间副主任的意思。”
“李书纪从不收礼，你爸要是送礼，那才真是完了。”李芳琴这时候也开始思考怎么帮丈夫升官的事儿了。
“徒弟看望师父，请师父到家里吃个饭不行吗？尊师重道，这是自古以来的优秀品德。如果刘爱民不给老爸提名，就会被人戳脊梁骨，说他忘恩负义，当官就不认人了。当然，还是要给刘爱民送一份礼。”王浩安点了点那个信封。
“哪儿有师父给徒弟送礼的道理！”王建国直接否决了这个策略。今天去送两瓶酒，他都感觉脸热呢。当然，他也舍不得这么多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