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1979 第738节

  想当年,李兆坤可是和他姑爷黄满柱干过仗的,酒桌上一言不合,大打出手,那场面,那架势,即使是通过别人嘴里说出来的,李和也能想象到有多狗血!

  饭菜端上来,还没准备吃,又进来好几个人,黄满柱一个个介绍,主要是酒厂的厂长和两个分管销售和财务的领导,他们热情的与李兆坤兄弟几个寒暄完之后,拥着李兆坤坐在上首,然后又与一旁的李隆拉起来了话长。

  李隆有一茬没一茬的和他们聊着,见自家大哥没有和他们搭理的心思,也就不再多介绍。

  “李总。”酒厂的厂长应志邦五十来岁,面相白净,他摸摸腰带箍出来的大肚腩子,叹口气,然后对着李隆道,“咱们厂你也不是看过一次两次了,这场地大着呢,说句不中听话,就是卖地皮,都不止我说的那价,我也就看咱俩熟,以后图个你照应,跟你透个实话,要是别人我真懒得说。”

  “来喝酒。”李隆已经三十多岁了,早就不是毛头小伙,现在不受这种忽悠,他同应志邦碰了一杯后,笑着道,“你们欠银行那么多钱,怎么不说呢?”

  应志邦面色一暗,随即笑着道,“就四百万来万而已,对你来说,还不是小意思。”

  李隆笑着道,“我的钱可不是大风刮来的,应厂长,你知道的,我是收废品出身,那都是一毛钱一毛钱抠的,不容易啊。”

  “那是,那是,只是今非昔比。”应志邦尴尬的笑道,“咱们现在喝的就是咱们酒厂的原浆酒,口味可是一点都不比市面上十几块钱的酒差!

  做不下去的原因,你比我明白是不?”

  “这酒不错,滑溜,好下咽,没感觉上头。”李兆坤作为老酒鬼,给出来了一个中肯的评价,嚼完嘴里的花生米,打了一个嗝,又随即接着道,“没臭味。”

  喝了差酒,肠胃不舒服,打出来的嗝都是臭烘烘的。

  他评价酒好坏的唯一标准就是喝的舒服不舒服,他和李老二有一个一致的观点,凡是不能配着花生米和拍黄瓜喝的酒,都不是啥好酒。

  所以,爷俩从来不喝红酒。

  “你的意思是只要五百万,这酒厂的设备加地皮,就能全部接手?”李和在一边有一茬没一茬的听着,了解了一个大概。

  “我们厂子的设备都是前年新购的,而且我们这个窖池是有讲究的,是明代古窖池,是黄淮地区现存窖龄最老、连续沿用时间最长、保存最完整的大曲酒发酵窖池之一,说是老窖传承,不是瞎掰呼的。”应志邦见李和感兴趣,立马就来了精神,他不是太了解李和,但是不妨碍他听过不少关于李和的传说。

  李和摇摇头,“可惜了。”

  他不觉得应志邦在吹牛,他们这旮旯古称“颍州”,系商周胡子国、战国楚都钜阳和汉初汝阴侯国所在地。

  自北宋以来,酒乡美名誉满天下。

  颍州酿酒历史最早可上溯到距今5500——5000年的大汶口文化中期。

  唐宋之际,颍州极盛风华,欧阳修、苏东坡师徒二人先后任颍州太守,诗酒合璧,《采桑子》等名篇传世,赞颍州“民淳讼简,水甘土肥”,人淳制好曲,土肥产好秫(高粱),水甘酿好酒。

  酒好不好先不管,起码跟历史文化沾点边,还是能做点包装的。

  “这酒要是认真做,怎么能亏呢?”老江湖李兆坤都搞不明白。

  应志邦叹口气道,“这事谁说的清楚啊?我是92年临危受命接手的,那个时候已经是烂摊子了。”

  李隆朝着哥哥忘了一下,见哥哥朝他点点头,心中一下子有了数,立马就变了态度,“喊你应厂长,有点生分,要是不嫌弃,就喊你一声老哥吧。”

  “求之不得!”应志邦没有不应的道理。

  “这事兄弟必须得帮衬你一把!”李隆豪气的道,“以后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李总,我敬你一杯。”明知道李隆说的是场面话,谈什么感情都是虚的,但是应志邦依然是高兴不已,只要事能办成就行!

  同时也感叹,自己死缠烂打的说了一年,唾沫说干了,都不如人家哥哥的一个眼神!

  酒足饭饱,李和没有在黄家多待,借口去找同学,打了出租车去了招娣那里。

  “怎么老是你?”这是何舟见到李老二的第一句话。

  “啊....”

  他李老二上知天体运行原理,下知有机无机反应,前有椭圆双曲线,后有杂交生物圈,外可说英语,内可修古文,求得了数列,说得了马哲,溯源中华上下五千年,延推赤州陆海百千万,既知音乐美术计算机,兼职修地球做首富,现在呢,却回答不了他儿子的这个问题。

  

1065、妈妈不在家

  

  他犯难,怎么回答?

  直接说,我是你老子?

  不行,太深刻,陡然这么一说,孩子可能接受不了,再说,没有经过何招娣的同意,他可不敢说。

  “你的胳膊怎么了?”李和发现何舟的胳膊颜色不对,走过去拿起他的胳膊一看,发现破皮了,好在没有出血。

  “骑自行车摔的。”何舟指着一辆靠在墙角的自行车道。

  墙角的自行车是二八杠,横梁都比何舟高。

  李和哭笑不得的问,“疼吗?”

  “疼。”

  “那你为什么不哭?”

  何舟用着一副看二傻子的眼神看着李和,咬了咬嘴唇说,“妈妈不在家。”

  “你这孩子....”

  李和的眼角不自觉的抽搐了一下。

  现在的孩子都跟谁学的啊!小小年纪就能意识到演技的重要性!

  这还是他儿子,亲儿子!

  瞧瞧别人家的孩子,在这个年龄已经是人生哲理、生活逗趣、暖心治愈萌宝了!

  没法子比啊!

  “我关门了。”何舟进了院子,两只手扳在门上,作势要关。

  “你妈妈真不在家?”李和问。

  “小舟,你和谁说话啊。”屋里又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是我。”李和回了话,待看到一个和招娣面相相似的女孩子过来,就问道,“你是来弟吧?”

  “二和哥,是你啊,我就说听着声音这么耳熟,我是来弟。”来弟把何舟拉到一边,让开了门,笑着道,“你进屋坐,你这中午在哪里喝的,一股酒味,我给你倒茶。”

  李和刮了下何舟嘟起来的小嘴,进了屋,还是老样子,唯一的变化就是小院的歪脖柿子树结果子了,瘦瘦的一棵树上挂的全是,压的树枝都都弯了腰。

  他接过来弟递过来的茶,笑着道,“谢谢,家里就你一个?”

  来弟道,“我姐这两天厂子忙,我给她看两天孩子,估计等会就回来了,不然俩孩子,我可照顾不来。”

  话音刚落,屋里又传来一阵啼哭声。

  “这是?”看着来弟怀里抱着的孩子,李和心里一凛。

  来弟一边晃一边道,“二和哥,你是不是以为我一辈子嫁不出去呢。”

  她背着李和掀起衣服,奶起孩子,李和一下子了然,笑着道,“没反应过来,你这就结婚了,孩子都这么大了,真没想到,你结婚,我们也没顾得上,真不好意思。”

  一辈子本来就不长,时间却又过得这么快!

  “二哥,你说这话干嘛,我前几天还和孩他爸说呢,你钱花了,一年到头就没端过咱们碗,多不好意思,就等年底你回来,看你给不给脸,我请你和三哥一起吃顿饭。”来弟一边哄着孩子一边道。

  “这倒是没多大必要,我拿你们当妹妹的,你们过得好,比什么都强。”李和一下子就听明白了。

  这是李梅和李隆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给他投了份子钱。

  他们兄妹五个,大姐李梅,弟弟李隆,包括他自己,姐弟三人,已经独门立户,不管他人在哪里,除非跑到西伯利亚,不然这家里的人情往来都是少不了的。

  乡村人不比城里,重传统,重人情,要是还没出五服的,都是亲戚,是真正的亲戚多。

  农村也不是城里筒子楼,相互之间走动的多,今天你帮我了,今天你家有事,我一定要去还一份情面,一来二往,都沾亲带故了,情面债也越来越多。

  除传统的婚丧嫁娶外,另有新居封顶、搬场、白叟祝寿、升学宴、白叟逝世周年、买新车等等都要办酒。

  这些年,哪怕他不回来,李梅和李隆都是自觉的帮他给别人家随份子。

  只是,兄弟姐妹之间,这些年都不差钱,更是算不清谁欠谁的,所以李和倒是不曾和他们算过帮自己随了多少钱。

  来弟道,“二哥,你喝茶,要是烫的话,冰箱有可乐,你喝不?”

  何舟一听到可乐两个字,眼睛放光,李和本来想说不喝的,可是看到他这样子,还是忍不住自己起身打开冰箱,拿了瓶可乐出来,拧开盖子,递给了他。

  来弟道,“大姐平常都不准他多喝,怕牙都没了。”

  李和笑着道,“偶尔喝一两次没事。”

  李览和李怡又何尝不是如此,想吃啥喝啥不符合营养标准的东西,没法找何芳,还是求他老子,这也是李和获得存在感的一种方式。

  “没想到你今个来呢,本来我还想晚点去医院看看大爷的。”来弟把孩子放回了旁边摇篮车上。

  李和摆摆手道,“不用去,没多大事,你们忙你们的,过几天就能出院了。”

  “你中午在哪里喝的呢?”来弟接着问,“你是不是听说我爸来了?”

  “中午在我姑姑家,你应该不认识。”李和讪笑道,“我听你三哥说的,所以就来瞅瞅你爸,琢磨陪他喝两杯。”

  要不然他还真没法解释,一个已婚老男人到一个女人家能有什么事。

  来弟道,“李兆云,我怎么不认识了,在县里我还见过还几次呢。”

  “哦,你夫家现在是做什么的?你挺好的吧?要是敢欺侮你,你可得跟二哥说。”百无聊赖中,李和实在找不到什么话题。

  来弟道,“你认识,这媒还是段梅姐给我做的呢,孩子爸叫段厚松。”

  见李和没有反应过来,就笑着提醒道,“段梅嫂子他大侄。”

  “哦,我说这么熟悉呢。”李和这才想起来,这是段梅大哥的儿子,段梅嫁过来那会,还是个崽子呢,他一直都没怎么注意!

  只是没有想到居然娶了来弟!

  段梅这就平白的高了一个辈分,成了来弟的小姑姑!

  “他现在跟着梅姐学做生意呢,他要是敢讹我,我告诉没段梅姐去。”来弟一口一个姐,显然也不在乎辈分不辈分的。

  李和问,“挺好,现在也在县里呢?”

  来弟道,“都在,我家买的房子离梅姐家没二里地,你下次要是抽空,就从咱们哪里走。”

  “好,一定。”李和随口应承了一下。

  “妈妈!”听见大门口的动静,何舟抱着饮料,嗖的一下窜了出去,然后开始嚎啕大哭!

  

1066、哭是专业的....

  

  这一下子让李和有点猝不及防!

  一个孩子决心认真哭的时分,不克不及放纵本人的悲伤绝望,决不会看出他的缺陷来。

  纯真的哭是专注的,一丝不苟的,专业的无可挑剔!

  以至于让那原本就无私的的母爱,更加的无所适从,此刻招娣偌大的内心,只容得下一个他。

  “咋了?哭什么呢?是不是想妈妈了,妈妈不是回来了嘛,噢噢,乖啊。”

  招娣一边哄,一边给他擦眼泪。

  “妈妈,我摔跤了。”何舟哭着的同时把破皮的胳膊给妈妈看,眼泪里好像有一种期待。

  “是不是又骑自行车玩了?”招娣一下子寒了脸,然后一下子提起他的胳膊,搂着屁股,啪啪几下。

  李和本以为何舟会哭的更响亮,令他诧异的是,何舟的哭声戛然而止,擦擦眼泪,又变得若无其事,显然他自己也意识到剧本演砸了。

  “别打了,知道错就行。”李和见招娣还要打,就过来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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