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1979 第53节

  苏明嘿嘿笑道,“那都不是事,我明天放个机灵人在巷口这边,有啥事,你直接招呼他,让他喊我就成”。

  “哪里用得着那么麻烦,不用了,平常也没啥事。”

  苏明自己倒了杯茶,坐下来继续道,“这边是大雄的地盘,那小子敢摔咧子,才让二彪给修理了没几天,现在比孙子还听话,指东绝不跑西,前几天在你这门口被二彪揍的几个小子,都是傍着大雄的”。

  李和懒得继续听,摆手道,“该干嘛干嘛去,中午不管饭。我浑身没力气,不想说话“.。

  苏明把一杯茶喝完,继续说道,“不是,哥,还有事呢。还记得我年前被人开瓢的事情不?”

  李和怎么可能不记得,这才多远的事情,苏明额头至今还留着那道浅浅的疤口呢,虽然并不明显。

  李和坐起身子,“怎的?又找你麻烦了?“

  苏明摆摆手,说道,“不是,就是我当时说,人家后面不是有香港老板吗,截胡我的那帮人就专门帮那老板收文玩旧货。这事我也忘得差不多了,不过你猜怎么着?”

  李和理不清头绪的胡乱猜到,“哪香港老板找你了,要替他下面人报仇?“。

  “哥,你猜到了一半”,苏明神秘的说道。

  “别吊胃口,赶紧说”,李和本来身子就感觉不爽利,哪里愿意多墨迹。

  “那个女的确实托人打听我了,倒不是找我麻烦,倒是要打咱手里的紫檀家具的主意。托话要跟我见面,我一直都没应,就来问你意思。“苏明现在倒是越发佩服李和了,之前有先见之明收购的旧货,现在外面都拼命在搜罗,价格都翻了几个跟头。

  李和倒是心里一个囫囵,这么狗鼻子也太灵了吧。

  “知道叫什么名字吗?”,这个时候敢来内地淘金的,绝对不会是默默无闻之辈。

  苏明歪着脑子想了想,“陈华立?还是陈立华?反正就是这三个字,绝对错不了。“

  “真的是这三个字?”,见苏明确定的点了点头,李和真的给震着了。

  陈立华这三个字,更多的代表着“紫檀大王”、“地产大王'的名头。

  但是对普通人来说,更为熟知,是作为唐僧的老婆。

  这在当时是老妻少夫的典范。

  哪里是什么香港人,完完全全的京城土著。

  这是进了福布斯的霸王龙级别的人物,对别人狠,对自己也狠。

  七十年代末,八十年初,靠倒卖文物到香港掘到了第一桶金.

  就是靠倒批文,倒文物,炒地产,后来大放异彩。

  据说因为倒卖批文被检察院关起来的时候,就敢从二楼跳下来。

  有这种狠劲的人物,哪里是简单的。

  “别理她,不要去惹她,离她远远的”。估计这时候这女人正上蹿下跳跑批文,李和哪里敢沾,这时候谁粘她谁麻烦。

  苏明好笑道,“她又不吃人,我怕她干嘛。”

  李和严肃的道,“我再认真的说一遍,躲得远远的,有多远躲多远,连面都不要见。听见我的话了吗?”

  苏明见李和这幅表情,还是不理解,犹豫着问道,“没那么严重吧,哥,你以前见过?”

  见苏明打破沙锅问到底,李和只得瞎掰了,“我以前听过这个女人,不是个简单人物。正儿八经的皇城根的旗人,哪里是什么香港人,只是移居香港罢了。所以听我的,躲得远远的,你那点手段不够人家看。”

  “行,知道了,绝不会再搭理“。苏明一直都是听李和的,从来也没出过岔子,见李和这么郑重其事,也就不敢掉以轻心了。

  “你在幸福路的店怎么样?”,李和突然想起来开的店了。

  “这几天随便粉了一遍腻子粉,过几天你去看看就知道了。产权属于市物质局,买下来没得谈,价格多少都没商量。“苏明倒是想找私人产权的商铺,关键是没地找。

  李和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我知道了,慢慢来,做什么事,还是悠着点,别惹火上身。最近你老娘又带你相亲了?“

  “哎,别再提这茬了,最近家都不敢回了”,苏明又摇着头,颇感无奈,有点爱我的人惨不忍睹,我爱的人名花有主的寂寞感。

  苏明闲聊了几句,临走的时候,还对正在洗衣服的付霞看了一眼。

  

3、

  

  感冒终于好了,李和又重新活蹦乱跳了,重新掌控自己身体的感觉太好了。

  早起沿着前后院子的石板路又跑了三圈,出了一身汗,还有力气。

  他就找了个块旧毯子绑在粗壮的老榆树上,开始踢树,踢的脚疼了,又开始用肘部和拳头撞击树。

  一番整下来,上下酣畅淋漓。

  他并没有学习过什么正儿八经的武术格斗,单位上班以后,开始出于男孩子的武侠情结,死皮赖脸的跟着人家警卫打了几天套路。

  结果人家说,身体僵硬,反应慢,不是学武的料子,趁早熄了习武这念头。

  李和就有点失望。

  后来一个警卫给他出馊主意说,你这架子,再怎么练,也就那样,不如练习点实际的。

  警卫指着大院的椿树说,你啊没事天天对着那树踢个几百下,撞个几百下,一年下来,你反应能力有了,速度也就有了,力气也有了,也更抗揍。

  李和道,你这不是糊弄人吗。

  警卫说,我可是认真的,你说劲大厉害还是速度快厉害,还是技巧?假如你被人忽然勒住脖子,一把抱住按在地上,一巴掌拍在脸上,能不慌不忙,手不抖腿不软,脑子还能思考,本能的去做反击,你就出师了,对付三五个小流氓还不跟玩似得。

  警卫最后又说,练技巧,你柔韧和协调都不行,赶紧去练练速度和力气才是正理。

  李和就受了这样的忽悠,怀揣武侠梦想,每天没事小公园一溜达,又踢又撞的练习了20多年。

  加上又似模似样的学了一点套路,想掐个人真的跟玩似得。

  当然李和打架的原则还是秉承有板砖就不要用凳子,有凳子腿就不要空着手。

  所以后来,小公园到处是老头老太太大早晨踢树玩,不是没有出处的,哪怕练不出武林高手,起码能让腿关节出汗,不会有关节风湿一类的病。

  当然,日常生活中的打斗并不会像电影里面演的那样。

  事实上,因为体能有限,多数小规模的暴力冲突都会在数十秒内结束,且击打部位多以头为主,区别就是用拳头还是用脚。

  一副好身体对一个人太重要了,所以李和明知道成为不了武林高手,依然还是决定重新把以前丢的捡起来。

  最后爽快的冲了个澡,换了衣服。

  听见厨房的水龙头在啪嗒啪嗒的响,进屋见水龙头毛病不大,关不住,一直在滴水。

  他关掉总阀门,找来活扳子拧开水龙头,找了瓶盖儿,铰了个皮圈掂上,几分钟搞定。

  到客厅的时候付霞已经把碗筷摆好。

  付霞给李和盛了碗稀饭,“你真厉害,那个水龙头我怎么整都没整好。再给你个盐蛋,都出油了呢。好吃的很”

  “你老叔呢,怎么又出去这么早?”李老头现在天天早出晚归,偶尔会拿回来一两件小件跟李和显摆。

  从隋炀帝的小姨子又扯到袁大头的八大姑,绕来绕去的给李和掰扯。

  李和对这些东西背后的历史并不关心,张口就问值多少钱,两个人明显也没有共同语言。

  “老叔说去给狗那啥.......配种“,付霞说到一半好像不好意思说了。

  “啥?“,李和好像是感觉听差了,只有给猪配种的,这狗满大街小巷都是,哪里特意需要出去。

  也许是为了保证血统的纯正。

  “这是老叔自己说的,去南门那边”。

  李和发觉付霞的脸上滋润了些,眼睛也亮了许多,有了精神不说,眉宇间还挂着一缕无法掩饰的高兴。

  他稀溜溜的把稀饭喝完,舔掉嘴边的饭粒,又磕开了一个盐鸭蛋。

  当看到蛋黄的时候,一股子清澈的黄油顿时从中冒了出来,怕滴落出来,李和一通塞入嘴里,结果有点咸,只咬了一半,剩下一半又放到了碗里。

  李和吃饭从来没有文雅一说,有时有意识的想去纠正,做到细嚼慢咽,而不是狼吞虎咽,最后发现潜意思很难纠正。

  “我的理想就是长大了以后能天天吃上肉。”

  倘若儿时不着边际的一句大实话也能算作是理想,那么理想和现实的差距也太小了。

  并不是真的贪吃,大概是因为早期求温饱不得,才不断地满足口腹之欲,无意识地困在了人类最基本的欲望中。

  抹完嘴巴把饭碗往桌子上一推,“行,你呆家里自己看门,我去学校一趟,回来吃中饭。”

  “李哥,你裤子都破了,要不换一条,这条我给你补一下”,付霞指着李和的裤子道。

  李和低头一看,裤脚因为长期被踩在帆布鞋底而磨破了边,笑着道,“不用了”

  李和骑着自行车到学校,主要是到学校收发室看看有没有张婉婷的信,自己的信寄出都有老长一段日子了,按时间来算,也差不多回复过来了。

  暑假里,依然有三五成群的学生从学校大学门口的巍峨大门进进出出。

  几个保安在门口晃悠。

  学校的收发室是一栋破旧的苏式老楼,外表抹着厚厚的水泥,地面也是水泥,坑坑洼洼,都可以当做弹珠洞了。

  收发室的门还是开着,哪怕学生放假了,还有家属区的领导呢,每日的报纸、文件是必须要送的。

  李和进屋招呼了声,道,“大姐,我来找我的信”。

  一个穿工布装短袖的大姐问道,“哪里寄来的?”

  “乌克兰的”

  大姐搬出一个纸箱子,把箱子底朝天一倒,哗啦啦,所有的信件全部摞在房间里那张破烂的写字台上。“国际信件都在这里了,自己找找好了,找到了来我这登记,学生证带了吧?”

  李和点点头,继续翻找信件。

  乱翻乱翻的,自然也看见了很多的明信片,美国的,法国的,澳大利亚的,越南的,乱七八糟的都有。

  有的直接中文,有的是英语,甚至还有的用上了暗语,就是一堆数字,约定的一本书,多少页多少行,找到那个字,拼起来。

  毕竟是别人的明信片,李和只会在翻过的时候看只言片语。

  看的并不是明信片后面的画,而是明信片上面写的各种各样的东西。

  “来自自由天堂的问候.....我在这里等你”这个是美国来的。

  “美的让人窒息......“这个来自新西兰。

  “爱你永不变...“这个是西德的。

  李和信件翻了不少,明信片也翻了不少,最后不死心又翻了一遍,还是没找到自己的信。

  李和只得叹口气,看来张婉婷还没有给自己回信。

  李和没办法,只得骑自行车,顶着升起来的越发毒热的太阳往家赶。

  

4、女警

  

  许多留学生归来向中央上书,呼吁进行体制的改革。

  说上层建筑的改革,远远落后于经济改革。

  许多人站在西方看中国,横向比较地看中国,方知中国的生产力能否发达是受制于政策、体制的。

  第一位的问题不是生产力,而是生产关系。

  有人呼吁说,要给予人们免除恐惧的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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