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姑姑’？这里有你几个姑姑？”安亦可微微偏头，一句话又噎得他说不出话来。好在，安亦可也晓得到这儿到镜湖小区还得大半小时，总不能这么干瞪眼，便没让气氛冷下去。“对了，你手机呢。别说我这个当姑姑的欺负侄子，我喝茶之前就给你打过电话。无人接听。刚刚又打了下，喏……”
他瞥了眼，安亦可翻出的呼叫记录确实是他的手机号。但摸摸裤兜，哪还有手机的影子。“丢了。”萧大少很干脆的答道。世界变成这个样儿他都渐渐适应了，更何况丢个手机、钱包这样鸡毛蒜皮的小事。
“丢了就买新的去呀！”安亦可理所当然道。
“没钱。”他这会儿也明白过来了。跟这个姑姑说话绝对不能拿她当长辈。否则不定得吃多少亏。“要不你给我钱买？”这完全是死党间开玩笑的调调。他本是句玩笑，没想到安亦可却当真了。“你小子……要多少，说个数。”安亦可说着，从她的小坤包里翻出支票簿和签字笔，扭头问道。
这下子，萧大少倒是愣了半拍。“你当真了还？”
“废话，你丫问我要零花钱还少么。到底要不要，不要算了。”萧大少要零花钱还这么嗦，安亦可不耐烦了。
既然安亦可都说到这份上了，他可不会再跟她客气。“那随便给个百八十万吧，正好信用卡也丢了。”漫天要价坐地还钱的道理萧大少还是懂的，他正愁自己身无分，不知道这衙内的日子怎么过呢。没想到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姑姑解了他的燃眉之急。萧大少都做好准备，这个姑姑大骂他真敢开口。然后两人讨价还价一番。没想到安亦可竟然楞都没楞一下，唰唰就在支票簿上写了起来。
“喏，两百万，多的就当你大晚上陪我跑路的补偿了。”将一张两百万的支票按在萧大少身前，安亦可满不在乎地说道。那神情，仿佛只是给个小辈二十块零花钱一般……
盯着支票上的数字，亏得他的心脏今天久经考验，否则肯定直接超载歇火了。“那我可就笑纳了。”不放心地观察了身旁的安亦可一眼，深怕她是在耍自己，萧大少用慢动作伸出手，将已经签好的支票慢慢拿起，再慢慢塞进兜里。可自始至终，安亦可看都没看他一眼。
“我去，这个姑姑还真有钱！”萧大少有点为刚刚在心里编排这个姑姑而惭愧了。四十分钟路程，就有一百万油钱。别说布加迪威龙，就是长弓阿帕也绝对不亏。收起支票，不用为没米揭锅而头疼，他的心情也好起来。“姑姑，你是干什么的呀？”萧大少名义上是她侄子，但两人那真是半点血缘关系都没有！这么一个没血缘关系的侄子，都能几百万几百万的给零花钱。他不禁好自己这个姑姑什么来路。
“倒腾倒腾军火，赚点辛苦钱。有什么问题吗，萧大少？”还以为萧人见又要拿她的职业说事呢，安亦可仰起头，准备迎接挑战。但萧大少完全没有拿这个打击她的意思。乖乖，倒腾军火，轻描淡写说得跟倒腾大白菜似的……
“了怪了，萧大少今儿怎么不鄙视我这个军火贩子四处卖武器破坏世界和平了？”他那儿光顾着惊叹，安亦可等不及，假装不解道。
“拿人的手短，呵呵。”知道了她的职业，萧大少真怕这个没谱的姑姑一恼火从包里掏出颗菠萝手雷来，陪笑着道。“话说回来，姑姑你都倒腾什么军火。能不能哪天也给我弄把4A1什么的过过手瘾。”
以前的萧大少可从来没有对她这么客气过。安亦可也有些摸不准萧大少爷这是唱哪出了。安亦可要知道萧人见这就已经被她刚刚那两百万收买，指不定一兴奋，就开张几千万的支票，利诱萧大少顺手签个卖身契什么的。
“要玩枪找你爹不就成了，他手下还能少得了这玩意儿？我倒腾的都是大件，枪支利润太低我才懒得做。”安亦可说着，见萧大少那边已经彻底无语，她无聊地自言自语念叨起来：“也不知道印度阿三订的那两艘驱逐舰造怎么样了。一会儿还是打个电话问问吧。太快交货就没得赚了。一年加一次价慢慢拖着才是赚钱之道。这么肥的冤大头，多宰几刀，建个新船厂都够了。”听到安亦可的嘀咕，萧人见汗如雨下。
他的这个姑姑，还真是叫人无法直视的强大……
被安亦可的背景吓得不轻，一路上萧大少都没敢再找话题同这个军火贩子搭话。有意加快速度，倒只用了半个小时便赶到了镜湖小区。他的布加迪威龙远远在路口转弯的时候，那边小区的保安显然认出了这辆车。几个保安赶紧将大门打开，笔直站成两排在路边夹道欢迎。萧大少本打算故伎重演，让门卫带路帮自己认门。但瞥了眼副驾驶座上的安亦可，他也只能放弃。
安亦可那边正用英写短信，不知道在干什么。他随便把车开进一个树影环绕的死路后，便故意嚷嚷起来：“这小区怎么也不弄些亮点的路灯，大晚上黑漆漆的都找不到家门了。”听到萧大少嚷嚷，安亦可终于抬起头。她扫了眼门牌，看傻瓜似的瞥了萧大少一眼。“大门不就在边上。你难道打算翻墙把车开后院？”言罢，她便抄起挎包下车，一边朝别墅大门走去一边还在短信联络生意。
没想到竟然歪打正着找对了地方，被鄙视的萧大少郁闷地锁好车，跟上安亦可。抬头打量眼自己住的地方，他不禁撇了撇嘴。萧大少跟苏雪研住的这栋，竟是整个小区面积最大的一套别墅。独门独院不消说，还坐落于一个僻静的小树林央。环境好到不像话。不过，想想他开的布加迪威龙，身边还有个倒腾军火的姑姑，萧大少也就释然了。
他正胡思乱想，忽然间感觉身边的空气温度骤减。
萧大少头一抬，他曾经的梦情人，如今的未婚妻，苏雪研，正身着一套居家服立在别墅门口，双手环胸，冷冷地打量他……
第10章冰山美人的择偶标准
“你还知道回家？”苏雪研语调虽然冰冷，可她的话，却叫萧人见微微一愣。她此时不论神态还是话语，都像极等了许久不见丈夫回家，满腹牢骚的小妻子。无论怎么说，苏雪研都是萧人见大学时代迷恋的美女主播。搁在以前，萧人见想都不敢想象，能听到苏雪研面对面用这种语气同他说话。
因为萧人见在酒店停车场为了愈琳吼她，还害得她撞车，苏雪研这番见了他实在难给好脸色。注意到萧人见脸上竟然慢慢升起微微笑意，苏雪研更气了。她正欲飙，可仔细一看，仿佛不是那么回事。萧人见嘴角带着微笑不假，但却看不出丝毫嘲笑她的意味。苏雪研不禁有些怪地盯着他的眼睛，想要闹明白他这是哪一出……
“快结婚的小夫妻俩天天住一块还看不够呢？不进家我关门了哦，冻死了。”别墅里头安亦可一句话，终于打断了两人的“深情凝视”。苏雪研微微有些尴尬，回想自己竟然跟这个纨绔大少对视那么久，饶是性子闲淡的她也微微脸热。她白了萧人见一眼，便扭头施施然回屋了。
经过这个小插曲，萧人见也没有之前那样厌恶苏雪研了。毕竟说起来，苏雪研在停车场对愈琳说的话虽然很重，但也只是维护她作为正牌未婚妻的尊严而已。很难说她有多大过错。简单的吃过饭之后，安亦可见这对冤家对头之间有火花，倒是很自觉上楼睡觉，将楼下的空间让与二人。
没了旁人，有着不清不楚关系的两人四目相对，不免有些许尴尬。苏雪研不知道在想什么，半天都没吭声。萧人见索性趁着她走神，好好打量起这个省台的明星主播，也是他曾经的偶像来。
几乎一天不落看了苏雪研主持的新闻整整四年，对她，萧人见自认说得上熟悉。可这会儿，萧人见又觉得，他实在算不上了解这个未婚妻。如说苏雪研此时一袭紫色睡衣，略显慵懒的模样，就是萧人见以前决计没有看到过的。再如说，刚刚一起吃饭时，苏雪研复杂的神色，也绝不会在她主持新闻节目的时候出现。短短半天的接触，原本幻想完美的女主播，已经慢慢在萧人见心有了一个更立体的形象。不再是那个电视上面无表情准确播报一条条新闻的明星主播。而是一个更加生活化的女人。有血有肉，有喜有怒，也有对萧人见这个未婚夫的复杂情绪。
“我……”咬咬牙，仿佛下了不小的决心，抬起头，正要说话，现萧人见正饶有兴致的打量她，苏雪研愣了片刻。多年新闻主持培养的素质，令她很快调整过来，接着道：“我不该对愈经理说那样的话，请你代我向她转达歉意。”萧人见可没料到苏雪研纠结这么半天，竟是在犹豫要不要道歉。
看到这位昔日的偶像略显手足无措，萧人见玩心作祟，没忍住逗弄道：“转达歉意？要我跟愈琳这么说，‘苏雪研让我向你转达歉意’。好啦，别生气，我就开个玩笑。想说让你别把播新闻的那套带家里来。”
“你看过我主持的新闻？”苏雪研挺好地抓住了这一点。她的常识告诉她，萧人见这样的高官子弟，应该不会有闲情去看什么新闻。
如果别的话题，萧人见这会儿没完全了解这个世界怎么回事不敢乱说。但苏雪研的新闻，要是萧人见都算不上铁杆观众，那就没人能算了。“记不记得08年，你还是实习主播，播汶川地震的最新报道，你说着说着哭得跟什么似的。要不是导播画面切得快，观众没看清楚，你也能早两年出名。我就是从那时候开始注意你的新闻的。”
苏雪研不过随便一问。若萧人见回句“偶尔看看”，她也不会再追究。但苏雪研没料到，这个平常对自己的事情显得漠不关心的未婚夫，竟然连这么久以前的事都知道。如果不是萧人见提醒，苏雪研自己都快忘记那次直播了。
“我还记得，09年国庆大阅兵，你做专题报道。竟然都不知道导弹是密封装在射筒里的，还问人专家，导弹设计成筒状是什么原理。”打量着近在咫尺的苏雪研，萧人见接着道：“对了，我记得10年海地地震，你报道的时候，又差点哭了，亏得你自己最后还忍住了。”
听着萧人见娓娓道来她从事主持生涯四年的一幕幕，苏雪研彻底惊呆了，诱人的樱唇久久没有合上。这么多零碎的信息。大都不算什么新闻。很多还是从来没别人注意过的。如果不是常年关注她的新闻，根本不可能这样脱口而出。
“你……”苏雪研忽然想到了一个可能。
微微叹了口气，萧人见有些沉重的点点头。“从大一到大四，四年时间，我每晚都准点看你主持的新闻。”
苏雪研突然有种晕眩的感觉。作为明星主播，她也应付过不少粉丝。但张口闭口说喜欢她的粉丝，又有几个会四年如一日看她的新闻。即便萧人见不说，苏雪研也猜出来了。她的这个忠实粉丝，每天看省台新闻，只怕就是因为她！如若不然，也不能对她几年前的事都历历在目。
“我原以为我这辈子都不会把这个秘密说出来。没想到今天不但说了，还是在你这个当事人面前说的。”青涩时代的青涩记忆，自然有些难以启齿。但萧人见鬼使神差的，竟然都说了出来。“不过你也不要误会。这都还是我上学那会儿的事，现在思想也早成熟了。”
说完这些，他便要起身离开。苏雪研犹豫了一下，忽然伸手拦住了他。“你说了这么多，是不是也该听我说会儿。”
迟疑片刻，萧大少点点头。他坐回原位，打量着这位昔日的偶像，不知道她有什么要说的。
跟萧人见刚刚“表白”差不多，苏雪研开口前也略略犹豫了一下，但终究缓缓地开口了：“在知道我爸希望我嫁给你这个高官子弟之后，我曾经调查过你！”刚说到这儿，苏雪研偷偷瞄了一眼萧人见的脸色。毕竟萧人见“观察”她，那是光明正大地看她主持的新闻。相起来，苏雪研的手段，就不怎么磊落了。说起来萧人见还真不知道这个世界的自己怎么样呢，当然不会拒绝听听。遂兴致盎然的伸手示意苏雪研继续。
“我知道我的身份。早晚也逃不出这个结局。所以早就想好了，只要找个人品好一点的，就凑活答应了。但是我找专门的公司调查过你之后……”苏雪研神情复杂地看着萧人见，见他没有要询问的意思，便只能接着道：“私家侦探对了我的择偶条件之后，最后给出结论，竟然是完全匹配。”
完全匹配？这么没谱的结论，何止苏雪研，萧人见听了不相信……以前怎么就没人告诉萧人见，他和电视台的苏雪研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然后呢？”萧人见这会儿兴趣更浓了，问了一句。这样开诚布公的谈话，让苏雪研也卸下了伪装。虽然性子使然，表情依旧有些冷漠，但耸肩的可爱动作却差点没让萧人见化身禽兽扑上去。“我的表情跟你刚刚差不多，觉得这个私家侦探太不着调了。结清了费用之后，就赶紧换了一家。可最后的结果，连我自己也迷茫了。”
“结论不会还是什么‘天造地设’吧……”萧人见以前真没觉得自己和曾经的梦情人会般配到这程度。苏雪研的回答让萧人见也有些动摇。“结论大同小异，都认为这个联姻不会让我失望。现在想来，恐怕那些私家侦探都现，你一直在关注我。所以判断受了些影响。”
萧人见也只能勉强点头表示认同，但还是忍不住好地问道：“话说你对白马王子都什么要求？”已经到这份上，苏雪研也没必要再隐瞒，将自己心目理想伴侣的特征一一道了出来听完，萧人见傻眼了。苏雪研该不会是为了讨好他，直接照着他的样子现编的吧！
“靠别人调查终究不靠谱。别的不说，不畏强权、有正义感，这条我还真没在你身上现。反倒打架惹事的本事不小。至于说孝敬父母，你今儿干的事……”看萧人见楞在那里，苏雪研打趣道。言毕，可能觉得自己的玩笑太过，苏雪研这个冰山美人艰难挤出一点僵硬的笑容，示意她并无恶意。
萧人见还想辩解，他其实是很有正义感的。而以他当初的身份，怒揍杨广源，不就是苏雪研说的不畏强权么。但他嘴巴动了动，却不知道怎么开口。确实，以他现在的这身份，揍杨广源只能算是打架惹事。和正义感什么的都沾不上边。相反到处给萧老爹惹事，还有几分不孝子的嫌疑。苏雪研哪里会想到，哪里会相信：为了替萧老爹报仇，鸡都没杀过的萧大少“曾经”孤身一人拿着匕摸进了市委大院……
虽然和自己的偶像来了次促膝长谈，感觉很微妙。但他不会天真的以为，经过这番长谈，两人就能完全打破之前的隔阂。这段政治婚姻是否应该存在已经产生怀疑，即便萧大少自己，说出隐藏在心的秘密，也不是为了让苏雪研知道自己曾经暗恋过她。说到底，不过是在关系紧张到几乎崩溃的情况下，他和苏雪研互相做了一次对方的情绪垃圾桶。
用天朝的外交辞令说：会谈是有益的。翻译成白话就是，虽然没任何实质性成果，但以两人目前的情况，能坐下来，面对面好好说话，就已经是很大的进步。
事已至此，萧大少自己都不确定，是否真的会同这个冰山美人、昔日的偶像踏入神圣的婚姻殿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