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越自是有些怜惜和同情这个地方官。
冯珂给他的印象也不错,是现在少有的法家秉法官吏了。
若是用的好,未尝不会是未来的一个助力。
“启禀陛下,臣虽与这冯游徼交往不深,但数次接触,臣以为此人执法懂法、循制为业,其为游徼数年,长水乡上下无人非其之行,且此人侍母极孝,乃是远近有名的孝子,汉家以孝治天下,,臣以为于孝子,当有所宽宥!”
“此所谓‘惩前毖后,治病救人’是也……”
“惩前毖后,治病救人?”天子听着,玩味这句话,惩前毖后,典出成王,与周公有着密切关系,素来就是诸夏有名的典故,一直以来被当政者作为执政的信条之一。
但在过去,这个典故一直被用来约束统治者自身。
但经过张越这么一阐述,加上那后面四个字,意味就全变了。
就冲这句话,天子就已经决定赦免那个游徼了——左右不过一个小小的游徼而已,更别提还有张越求情。
“卿既然为其求情……”天子想了想,对王莽道:“诏赦游徼冯珂,命其官复原职,依旧为长水乡游徼,因其孝子之故,赐其母丝絮十斤!”
“臣谨奉诏!”王莽立刻恭身领旨。
张越则长身而拜:“陛下圣明!”
然后,他拿起手里的包裹,捧在手上,道:“臣此番来见陛下,乃是欲献此物与陛下,以助陛下文教之业!”
“嗯?”天子一听,立刻端坐起来,让左右侍从上前接过包裹。
包裹不算很大,但看上去里面装了不少东西。
“此何物?”天子眉头微微一皱,喃喃自语,然后就打开了包裹,露出了里面被整整齐齐的堆磊着的白纸。
一张又一张,洁白如玉,漂亮极了。
在看到它们的刹那,整个殿堂的气氛瞬间凝固。
第三百六十九节 献宝
白色的纸张,轻薄如蝉翼,摸在手里,极为顺滑,宛如玉璧。
天子摸着它,拿着它,端量数息,深深吸了一口气,哪怕还不知道此物的用途,他就已经明白,这是价值连城的宝贝!
旁的不说,看这卖相就知道了!
而值钱的宝贝,在汉季,无论是皇帝还是公卿或者士大夫庶民,人人喜欢。
而手中的此物,该值多少钱呢?
“怕是价比黄金……”天子在心里暗自揣测着。
张越却是俯首拜道:“回禀陛下,此物曰:纸,乃是用于书写、记录文字之器……”
“纸?”天子微微皱眉。
纸这种事物,他也不陌生。
因为,当年太子据就曾经用纸遮住鼻子来见他,结果被他骂了个狗血淋头。
但……
太子据所用的纸,只是一种粗糙的丝絮造物,哪里能如眼前的‘纸’这样洁白无瑕,薄如蝉翼,光滑透亮?
张越解释道:“启奏陛下,此种纸,乃臣采长水乡之竹,浸于水中两月,然后以大火烹煮三日,加以石灰、草灰,经捣浆而来……”
“用料简单,做工简易,唯其用工颇费时,然其价廉也!”
“臣作之,除人工外,纸一石所费之钱,不过数百而已……”
“纵然算上人工,也不过千余钱……”
天子听着目瞪口呆,难以自抑。
一石纸总造价才千来钱?
换句话说……
此刻,天子眼中仿佛出现了一座金山银山,一个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财源!
“果真?”他有些不敢相信的问道。
若此事是真的……
那少府要是接受这个产业,得赚多少钱啊?
“臣安敢欺瞒陛下!”张越俯首而拜。
天子深深吸了一口气,手里面拿着的那张白纸,已然变得犹如千钧重。
自元鼎以后,汉室的财政就遇到了很大的问题。
当然,主要原因是因为他挥霍无度,大兴土木所致。
旁的不说,就是这座建章宫耗费的人力物力,就足以支撑三次漠北决战那样的国战了。
至于其他什么明光宫啊、甘泉宫啊所耗钱粮,那就更不用说了。
而行幸天下、封禅泰山所耗,也不下于宫室之费——他可是出了名的散财童子,想当年,天下人只要听到‘天子出巡’这四个字,就人人欢喜鼓舞,某些地方甚至提前半年就做好了迎接他的准备。
就这样浪了十几年,等到天汉、太始年间,他才愕然发现,特么钱花光了!
这是无比痛苦的现实!
要知道,常被后人用来称颂文景之治的盛世的那一段文字:京师之钱累巨万,贯朽而不可校。太仓之粟陈陈相因,充溢露积於外,至腐败不可食。
其实形容的不是文景之治,而是二十余年前,这位陛下治下的汉家——建元、元光、元狩年时帝国的极盛时期。
这也是他敢于去封禅泰山的缘故——哥文治武功都这么牛逼了,不去封禅,难道在长安当宅男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