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人纷纷点头。
对于大汉军方而言,其实,自元封五年,大将军长平烈候薨于长安后,最大的敌人就已经从匈奴转为了活跃在太子据身边的那些儒生们。
特别是那些嚷嚷着‘莫如和亲便’的儒生。
简直就是一生之敌!
军队上下,不知道多少人担心,万一有朝一日宫车晏驾,新君即位,诏命与匈奴议和、罢战。
那大家该怎么办?
边塞的百万军民,又该何去何从?
是服从新君诏命?
还是……
起义师清君侧……
每一个人都清楚,无论选择哪一个,军方和国家都会吃大亏。
所以,近些年来,边塞军队之中,已经隐隐有着风潮了。
有关扶苏与蒙恬的故事,更是风行在居延和酒泉之间的军民身边。
甚至还衍生出了许多个版本的蚩尤戏。
有人私底下说:向使当初扶苏拒乱命而不从,蒙恬起大军而趋咸阳,板荡中国,清除佞臣,则秦社稷未必倾覆,而宗庙可得安宁,新秦中之地(河套)则不必蒙胡腥百年。
醉翁之意,已是昭然若揭!
但偏偏,边塞军民都深以为然,对长安的太子系,深恶痛绝。
这其中,既夹杂着国仇家恨,更夹带了无数人的利益!
对匈奴战争,持续至今几近三十年。
无数利益链、无数家族,都依靠着战争而生。
你长安说停就停?
真当边塞二十余郡的官吏军民是吃草长大的?
他们可是喝着鲜血,吃着胡虏的血肉长大的!
如今,长孙渐渐倾向主战和坚持对匈奴用兵的态度,浮现于水面之上。
这个事情传到军队里,不知道多少人泪流满面,欣慰无比。
时刻紧绷的神经,也终于能松懈片刻,紧握在刀柄上的手,也终于能松开少许了。
李广利听着左右的议论,心里面也是有些沉闷。
他不知道,这位素未蒙面的侍中官,将给他的命运带来怎样的改变。
他甚至很清楚,对方的所作所为,其实与他的诉求南辕北辙。
但,他现在却不得不争取对方和其身后的势力的支持。
理了理衣襟,李广利在脑子里整理一下回朝这些日子以来,所见所闻所知的这个侍中官的信息。
据说他是南陵人,学黄老之学于骊乡黄冉处。
今年大约十八岁,有说身高丈二的,也有说温文尔雅的。
但,根据李广利自己得到的宫廷情报说:张侍中年不过弱冠,高不过七尺,貌如妇人好女,有君子之风。
但长安市井之中,却都传说,张毅张子重,号为张蚩尤,有万夫不敌之勇,有千钧之力,能生撕虎豹,亦能于万军丛中取上将首级。
半月前,曾有刺客,携带大黄弩,刺杀这位侍中。
结果刺杀不成,竟被其单人匹马,徒手反杀五人,生擒三人。
主使者江充恼羞成怒,亲身来刺,被弓弩射杀于新丰城中。
蓄养刺客的太原白氏,为执金吾所破,白家家主仓皇之中企图带着家奴逃亡匈奴,却被太原尉王义捕杀于太原北。
全族上下两百余人和家奴三百多,全部被格杀,首级被石灰浸泡,正在送来长安的路上。
这就让李广利更加好奇了。
这位张侍中,看上去似乎相貌与体格,乃是文弱书生,宫里的人甚至说其貌似赵妇,肤白胜于女子。
但,无数的证据和事实,却都证明着这个侍中官志在疆场,欲建功立业于沙场之上。
可现在又看到了眼前的这些堪舆图,这似乎又证明,这位侍中官似乎是个类似留候一样的幕僚智囊。
他所献给天子,然后由天子下令传给边塞军官阅读的所谓《战争论》,似乎也证明了他更接近于类似张良、萧何般的谋士。
“世上难道真有文武全能,上马可斩将夺旗,冲万军之阵,下马能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的人?”李广利在心里喃喃念着,对此表示深深的怀疑。
第两百七十八节 李广利眼中的张越(2)
在官衙之中,等候了大约半个时辰后,李广利就听到门外有礼官唱诺道:“长孙殿下驾到……”
李广利眉毛一扬,感觉有些奇怪。
皇长孙刘进的性格与喜好,素与乃父太子据相似。
温文尔雅,恭谦平和。
李广利曾见过这位殿下几次,但加起来说过的话却不超过十句。
一般都是‘臣李广利拜见殿下’、‘将军言重,孤担不起……’这样的对话。
甚至有些时候,李广利能在这位长孙眼中看到一些名为厌恶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