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雪梨很想知道。
她又好奇,又要装成不相信、不感兴趣的样子,一时脸上神色都有点打结:“你——难道你真信了?我觉得是恶作剧——反正你先说说看。”
在光触碰不及的昏黑里,柴司低声笑了一笑。
“我义父今日受到了暗杀。我在这儿搜寻幕后人的时候,我无意间碰到了一个女人,与她有了肢体接触——你那什么表情。”
金雪梨抹了一把脸。“你继续说你的。”
“……在碰到她之后,我手机上多出了一条征召通知。”
柴司微微歪过头,被雨染湿的脖颈上,水汽暗哑,光泽微弱。
“我不认识她,但是后来一想,韦西莱也下葬在这片墓园里,甚至就离我碰见她的地方不远。那个女人,和韦西莱之间有关系吗?
“如果她是‘韦西莱队’的人,那我是碰到她后,受到征召的。
“在我被征召之后,碰到了你,你于是也被征召了。这么一想,难道说,受征召的第一个条件,就是要与参赛选手有身体接触么?”
……似乎挺合情合理的。
“什么呀,”金雪梨咕哝着说,“这个征召,就跟病毒一样会传染吗?”
她顿了顿,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你刚才说,‘第一个条件’?你认为,还有第二个?”
“对。”
柴司敲了敲她的手机屏幕,说:“府太蓝也加入了。从通知来看,他加入时两手空空;是加入之后,才获得了一件伪像的。换句话说,巢穴看上他了。大概是因为他靠蒙骗得来的虚名吧?”
这语气,似乎他们关系很不好?
“名气这东西,你可是一点都没有。”柴司说,一点不怕冒犯她。
“对啊,”金雪梨很能接受事实。“我脚踏实地。”
“不光是你,我也没有名气。”
柴司似乎知道她要说什么,抬起一只手,说:“你别忘记,征召的那一方是巢穴。我不是猎人,我在巢穴中应该没有名气才对……也就是说,第二个条件,你我都不符合。”
“所以呢?”
“除了‘与选手有身体接触’之外,我身上还有另一个特点。我想这就是第三个条件,也是你我被征召的原因。”
柴司往前走了一步,压进她的身周空间里。
……糟了。
金雪梨已经知道,这场对话要走向何方了。
“我是拿到了一件目标伪像,又碰到了选手,才被征召的。”
他低下头,轻轻问道:“……你拿到的,是哪一件伪像?”
今天给我的二姑娘画了一个手绘,拿给起点了,因为他们要作者参加一个帮助视障儿童的公益活动,猫的手绘图就权当是我头像了。
黑猫不好拍,但真好画,一坨黑,两个绿圆,就完事了。
好久没画过,有点来劲,一会儿再给大儿和三女也画一个,当全家福。
第124章 金雪梨是各怀鬼胎的合作吗
……不是吧,这都能被猜到?
自己不就只接了一条通知而已吗?
怎么仅是一条通知,她就突然什么信息都保不住了?
金雪梨仰起头,柴司的面庞像阴云笼月一样,挡住了她的视野。
最棘手的是,二人离得太近了,她还是看不清他的神色。
这就像是开车走夜路,却没有方向指示牌;猜不透对手的意图时,她只能先模棱两可地混过去。
“我是拿过好几件伪像,”金雪梨决定先装一装糊涂,“可是我都卖掉了。”
“别装傻,”柴司低声说。“这对我没用。”
她咬着嘴唇,没说话。
细雨不住打在她的塑料雨衣上,丝丝作响,一时间,成了二人之间唯一声音。
“在中央警局里时,你曾经承认过,自己有一个‘挽救手段’。”
柴司似乎一边说,一边也在思考,语速不快:“有了它,你不担心指纹资料进警局档案,甚至都不担心个人物品拿不回来。我一直觉得,你的表现,就像是你有后悔药一样。”
……咦?
“一共七件目标伪像,除了最后一件只是问号之外,其他都有图形或文字描述。”柴司说道:“其中有一个,是‘时间’。现在仔细一想,你那一个能挽回局势的伪像,是不是与时间有关系?正因为它与时间有关,所以局势变成什么样子,你都不怕。”
真是……真是没想到啊。
金雪梨咬着指甲,心想,柴司这个家伙感觉敏锐、擅长分析,可是他恐怕没有料到,他每一步的推算过程都是正确的,最终却得到了一个错误的答案。
她手里的目标伪像,不是“烛泪”,而是“老式收音机”。
不过,金雪梨此前从未暴露过与收音机有关的线索,柴司又受到了征召通知里的“时间”一词迷惑,得出这个结论,倒也是情理之中。
总之,她不能立马承认,还得再抵抗一下,才能让柴司更加深信不疑。
不管统治游戏是否真实,她都想要尽量保住“老式收音机”;即使是以“烛泪”为代价。
毕竟“烛泪”是“老式收音机”带来的。
收音机未来还可以给她提供更多的伪像信息,“烛泪”却办不到这一点——它就一个“改变过去”的功能,还不能随心所欲地指哪儿打哪儿,算不上好用。
从通知内容来看,发现她有“老式收音机”的人,也是下一个参赛选手,而不是柴司——等有了下一个选手再说,先把眼前这关过了。
正好抵赖否认之类的话,不用过脑子,张开嘴,要多少都有。
“没有,我真没有,我要是有调节时间的伪像,还至于赚你那五千刀吗?卖什么价钱卖不出去呀,我能比你更有钱……”
金雪梨任嘴巴自由发挥,脑子飞快地转起来了。
……从现状看,柴司好像完全相信了这个什么“巢穴统治比赛”,认为拿到七件伪像,就能统治巢穴。
你别说,这么聪明的人,只看见一条通知就坚信不疑了;要不怎么说,最厉害的骗子就是自己呢。
再聪明的人也好,都会被自己的欲望一叶障目啊。
既然他觉得自己身上有目标伪像,那他一定要把它拿到手了吧?
等等。
这也就是说,她无论如何不能让柴司动手抢啊?
就算结果是一样的——被柴司拿走了“烛泪”的消息——可过程如何,却对她有本质的不同。
如果柴司觉得必须用上强硬手段,那她不仅白白损失了“烛泪”,恐怕还要受一番折磨,刚才达成的合作关系也将付之东流。
可如果让这一个局面,为己所用的话……
“就算我有,”金雪梨想到这儿,稍稍改了口风:“也早就卖钱了。”
“也就是说,你想要的是钱?”柴司低着头,看着她问道。
金雪梨已经知道她该怎么办了。
“谁不想要钱,”这一句倒是她心里的大实话,“不是为了钱,我会做伪像猎人吗?”
柴司抬起手,金雪梨身体一紧。
但他只是轻轻拽下了她的雨衣兜帽——似乎是为了把她脸上的表情,看得更清楚。
雨丝落在头发上、睫毛上,金雪梨不由眨了几下眼睛。水雾弥漫的视野里,柴司的目光正压在她的面庞上。
他的手还停在自己的后脖颈上;张开,就能罩住整个后脑。
那只手一发力,她就会倒下。
她平时要进行大量身体训练,面对一般人,她还不惧动手;但在柴司面前,论武力,别说她,换个拳击选手来也未必有胜算。
所以无论如何,都要避免与柴司为敌的局面……
反正给他的,并不是真正的目标伪像。
“……最想要的,也是吗?无论如何,不惜放弃其他一切也要得到,足以聊慰这场人生的……对你来说,是钱?”
姑且算是吧?
不,这么说也不对。
“更准确地说,是钱可以带来的东西。”
金雪梨感觉,自己是不由自主地开了口的。
“你肯定是在钱堆里长大的,没有感觉。我告诉你,钱不仅仅能带来物质、生活上的优越与舒适,钱可以改变一个人的物种。”
“物种?”柴司似乎货真价实地茫然了一下。
“小钱还不能彻底改变,要天文数字的钱。”
金雪梨想了想,说:“比如说,韦西莱与我,就是两个不同的物种。对于其他人类,对于命运,对于脚下地球……我们的观感、思维方式都是迥异的。身体、精神、环境、讯息……以有钱人为中心,什么都能被改造。换言之,不同的生物,生活在不同的世界。
“差别之大,就像一个是人,一个是实验用蠕虫。”
柴司没有说话;他好像没有往这个方面想过。
富家小姐少爷们,一般都不曾有此体会——如果这是一个光谱,曾经的金雪梨在左边,柴司靠近中间,以韦西莱为代表的一小群人,就处于意味着“另一种生物”的极右。
“你在警局里问我,最想要的东西是什么。我回家以后想了好久……如果只是靠金钱享乐,获取物质,那么刚开始开心一下,也就过去了,稍纵即逝。”
金雪梨知道,她必须要将真正心迹剖白,对最阴暗的自己毫无遮掩,才能取信于柴司。
她从头到尾也没说假话,只是在他的误会上,叠加一层真相的分量罢了。
虽然不合时宜,但她竟然对柴司有几分感激:要不是他逼问,自己或许一直不会往深处想。
“所以我想……我要的其实不是金钱本身,也不是金钱可以买到的东西。我真正要的,是随金钱而来的力量。”
她说到这儿,偏过头,把他的手从自己脑后拨下去了。
“要是我拥有那种能改造一切的力量,我还会站在这儿,受你的气吗?”
柴司看了她一会儿,忽然低声一笑。
连笑声都是紧密、沉重的,仿佛可以用作一种叫人窒息的武器。
“很好。”
他退后半步,好像空气都一下子重新开始流动了。“我喜欢欲望强烈而简单的人。好打交道。”
……是好控制吧。
金雪梨没吭声,只抬起眼皮瞥了他一下。
“你不可能靠自己赢得这个游戏,”
柴司平静地说,“并非我瞧不起你,我只是阐述事实。而不能赢下游戏,你也基本与真正的金钱无缘。”
“你这人说话不算好听,你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