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芦苇突然想起自己为什么觉得“府太蓝”这个名字耳熟了。
一般来说,愿意进入猎人行当的人,本身就多多少少有点问题;能在猎人之中,获得巅峰声名的,恐怕根本就不是通常意义上的正常人了——换言之,让府太蓝去对付麦明河好了,他不是厉害吗?
被这么一问,麦明河竟然还思考了几秒钟。
海芦苇趁机加快了速度,四肢窸窸窣窣地往外爬。
“当然要参加,”
她蓦然大笑起来,两张脸一起仰进夜色里。“统治巢穴的游戏我一定要参加我一定要参加只要我参加了没有人会是我的对手喂广播广播广播广播你听见了吗”
汽车沉寂着,远远望去,车内一片昏黑。
“喂,”
麦明河要么是真忘了海芦苇,要么是有信心他跑不掉,她竟然一步步走向了汽车,离海芦苇越来越远了。
“怎么回事?不是刚才还让我回复呢吗?怎么一下子声音就不见了……”
她抬起一只手,好像面对的是一台故障家电,使劲在汽车顶上拍了几拍。
“说话呀,我要参——”
“加”字还没出口,一道黑影就直朝麦明河扑了过去;它长长的尖锐呼叫声,像刀锋一样割裂了夜幕,割得人耳膜颤颤欲碎——“啊啊啊啊不行不行不行我不允许我要杀了你不许你参加”
麦明河提不起兴趣似的,扬起手,好像只是轻轻一扫,梦编剧就第三次飞了出去。
“扑通”一声,它正正好好、不偏不倚,跌在了海芦苇身旁——海芦苇四肢一麻,浑身都僵住了。
要是把那一瞬间心中的怒骂全说出口,他都会怀疑自己也变成了居民。
梦编剧是不是弱智啊?
它在这儿坐不要钱只要命的过山车呢?
明知道自己抵不过麦明河一击,扑什么扑?
现在好了,麦明河的注意力,终于被拉过来了——她朝一人一居民的方向,慢慢转过了身子。
海芦苇一动不动,僵僵地半仰半坐在地上,连呼吸都停住了。
梦编剧的意志力,实在让人佩服。
不知是刚才哪一下击打,把它脖子又打回了正位;只是好像骨头断得很彻底,脑袋垂下了胸口,全靠一个软布袋子似的脖子吊着。
都被打成这样了,不仅假发还在,意志竟也还在。
“你不可以参赛!”
它像一个发脾气撒泼的小孩一般,使劲尖叫道:“你明明都被变成居民了,你看看你这副样子,哪里还有一点人类成分,这算什么叠加态!叠加个屁!你就是居民,居民不可以参赛,这是作弊作弊作弊作弊!”
麦明河一笑。
一上一下的两个笑容,都异常温和而包容。
“你再不高兴,我也被邀请了呀。”她近乎平静地说,“既然我被邀请了,我就要参加。当然,如果你特别不愿意看见我参赛,我也可以帮忙把你的眼睛挖出来……哦,你没有眼睛。”
梦编剧垂在胸口上的那一张脸,目前确实仍是空白的。
海芦苇自问做噩梦时,都梦不出如此叫人看了难受的画面。
“嗯……算了,鸡零狗碎的东西怎么想,就没有必要在乎了嘛。”
麦明河歪着头们,好像在自己劝自己。“汽车广播没声音了,我也不知道我的参赛回复有没有得到认可……”
说到这儿,她忽然朝一旁的府太蓝转过了两个头。“作为在场唯一一个选手,府太蓝,你应该知道我怎么才能回复参赛吧?”
“不好意思,我也不知道。”
府太蓝一手仍捂着脸,似乎刚才那一下打得太痛,话音都有几分含糊了。“我被征召的时候,可没有不同意的余地,更不必我回复。”
“原来如此。”
麦明河的情绪平静了很多,依然一眨不眨地看着府太蓝。
然而当她开口时,却让海芦苇在一个激灵后,又陷入了绝望里——“海芦苇,你以为我真的会让你离开吗?”
“你、你不是要参加什么游戏吗?”
他没爬几步,就不得不再次停下来,一时间几乎快哭了。“你不是很忙吗?这么忙,何苦还一定要杀我?”
回答他的,却不是麦明河,反而是一旁彻底失去耐心的梦编剧。
“闭嘴吧你!”它尖声怒叫道,“一直问一直问一直问烦不烦啊!为什么要杀你就这么重要吗?干脆一点,死了不就好了?
“更何况,为什么不杀你啊?你不知道自己什么样子吗?你就是那种,看上去有点疲倦,有点空虚,好像见多识广,实际上软弱善良、不会抵抗,只要抓住痛点,把你欺负死,你也只会紧抱着自己默默忍受的人吧?”
梦编剧哼了一声,说:“我要是个女居民,我都想杀你。你就长了一张让女人很想看你哭的脸。”
即使局势很危急,海芦苇还是呆住了。
“这是你的特长吗,”府太蓝冷不丁地说,“你很会总结人?”
……这话是什么意思?好像在赞成它一样?
“你等着的府太蓝你别以为我打不过她我就也会放过你我要铲除所有选手所有选手所有每一个唔现在有几个了”
麦明河的两张脸,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看看那个,好像对谁说的话都有几分兴趣;但要说对谁兴趣最大,那肯定还是海芦苇。
就在他深深后悔,恨不得重回几个小时之前,自己把自己双腿截下来的时候,府太蓝却叫了他一声。
“你说,她变成这个样子,是这个居民搞出来的?”
“嗯?啊,对,”海芦苇坐在地上,眼看着麦明河一步一步走向自己,一时间已万念俱灰。“……那又怎样?”
“她这是人类与居民的叠加态?”府太蓝这一句话,却是在问梦编剧了。
“她自己说的,”梦编剧嘟哝着,“我看明明只有居民,没有人类。”
麦明河的阴影笼上了海芦苇——虽然刚才就已经觉得自己完过一次了,但好像老天觉得一次不够,还要让他再感觉一次“完了”。
“既然巢穴统治游戏也承认,她是人类和居民的叠加态,那应该不会有错。”
其实除了麦明河的两张面孔,他根本连府太蓝的影子都看不见了,只能听见那个轻柔模糊的少年音,居然在一旁与居民聊得有来有往。
“那又怎么样那又怎么样你烦不烦我先杀了你再解决她好了”
麦明河朝海芦苇弯下了腰。
“别着急嘛,”府太蓝十分镇静。“我想问你,既然你能在她身上叠加一个居民状态,那你能把它去掉吗?”
这句话一说,广场上突然安静了。
麦明河的四只眼睛,一起转向了府太蓝的方向。
“欸……欸?”梦编剧喃喃地说,“去、去掉啊……清醒梦里,我确实可以放一个‘非居民资料登记表’……但是……”
“但她现在太强了,我们都没法抵抗她,对吧?”
府太蓝轻声说,“不过,如果我们三个暂时联手的话呢?”
我周六想着趁休息一天,好好调整作息,早点睡觉,结果确实很早就睡着了,晚上六点睡着了,睡到了八点……
好么,变本加厉变本加厉变本加厉
第119章 府太蓝一手催发的局势变化
梦编剧抬起了一张与头脑一样空白的脸,发出了一个音节:
“……哈?”
这么说可能有点厚脸皮了,但府太蓝总怀疑,如果把现在的海芦苇、梦编剧和麦明河加一块儿,智商恐怕刚够给他擦鞋。
海芦苇嘛,还可以说是吓的;剩下两个居民,都是被执念压灭了理智——比它们聪明,也没有什么好骄傲的。
“你哈什么?我观察半天了。”
他扫了一眼秃头秃脸的梦编剧,说:“我要是没猜错,你之所以如此执着地要让她变成居民,是因为你认为,这既可以让她无法参赛,你又能命令她铲除包括我在内的其他选手,一石二鸟,对吧?”
府太蓝想过,自己不可能是巢穴征召的最后一个选手,这场游戏恐怕才刚刚开始。
他也想过,以后的对手大概会很棘手,无论是找到、还是保住七件目标伪像,都会越来越难;甚至“整个游戏都是一个恶作剧”这个想法,也曾从他脑海中划过去。
可他没想到“巢穴统治游戏”会作弊——秃子居民说得很对,以现在麦明河这个情况参赛,根本就是作弊吧?
既然不能将居民麦明河从比赛中直接剔除,那只好让她恢复成人类,再剔除了。
……假如巢穴有主人,那只能是他。
“对、对!”
梦编剧没有五官,看不出表情,但语气好像遇上知音一样:“可不就是这样吗?谁能想到,她不认我这个爸爸,也不听话,还要参赛!两个打算都没成。唔,早知道还不如把你变成居民,你挺贴心的……”
“废话就少说几句吧。”
府太蓝观察着麦明河的背影,说:“她恢复人身,目前对我们三人来说,都是最优解,对吧?”
从他的角度,只能隐约看见海芦苇一双眼睛紧闭着,呼吸声急促轻浅。
明明没有被捂上嘴,海芦苇却只急切地“唔唔嗯嗯”了几声,表示赞同——好像他连呼吸麦明河身边的空气都害怕。
“确实,”梦编剧问道:“那我们应该怎么办?”
不管是头发还是五官,都秃得干干净净的梦编剧,此时也终于从地上爬起来了——居民只要身在巢穴中,不管受了多重的伤,也会慢慢恢复;刚才它都被快被麦明河叠成被子了,现在竟然又能站直身、抬起头了。
杀不掉的东西……怎么能允许成为选手?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海芦苇好像对她有一种很强的吸引力。”
府太蓝一边说,一边从腰间拔出了一把枪,对准了麦明河上方的后脑勺。
“对她来说,杀掉海芦苇,是第一优先级的事。你看,即使我大声把我的打算都告诉你们了,她听得一清二楚,也只不过停下了动作,却一直舍不得从海芦苇身上离开。
“以海芦苇为饵,我来压制她的行动,你趁机用‘清醒梦’套住她,办得到么?”
幸亏刚才海芦苇怕他贸然进图书馆后,中了梦编剧的招,简单警告了他几句,让他对梦编剧的手段有了一个大致了解。
人挺好,不太适合做猎人。
“你这小子……”梦编剧摇摇晃晃说,“挺会想的呀?”
“你有几分把握?”府太蓝一眼也不看它,轻声问道。
“从来没试过,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不能把居民恢复成人类,但她不是自称,她是人类与居民的叠加态嘛。所以试试又何妨呢?”
梦编剧脸上空白一片,说:“大不了就是一个失败,你们两个被她杀了呗,我反正死不了。要是你死了,少了一个选手也是好事,欸呀,好好好,我真是两头不吃亏。”
不知为什么,它似乎非常想要铲除掉选手……可惜现在不是详细问的时候。
“‘清醒梦’的发动条件,是我在目标身边一米内站立七秒钟,不受打断。”梦编剧小声说,“你们如果一个人能让她吃七秒钟,一个人能保证她在这七秒钟内不把我打飞,她也不跑,‘清醒梦’就可以发动。”
“吃七秒钟?”海芦苇听到这儿,终于哀号一声:“我?被她?吃七秒钟?”
麦明河底下的那一颗头,此时终于慢慢转到后背上,半双被横切的眼睛,直直望着府太蓝。
“好幼稚的计划……你怎么压制我?你以为你用枪打我,能把我怎么样吗?”
府太蓝笑了一声。
“我也知道不会啊,大姐姐。”
在他说话时,麦明河第二个脑袋,仍然在一动不动地盯着海芦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