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司一个字都没说,朝府太蓝按下了扳机。
府太蓝笑了起来。
“我早就把其他子弹都退出来啦,”他说,“只留了刚才打你那一颗,就是防这一刻呢。”
“柴司哥,”韩六月立刻远远地喊道,“我来,你让一让。”
“不必,”柴司一把扔开了保镖队长的枪,反手摸向身后,掏出了另一把枪,说:“别让他跑了。”
韩六月一怔,马上反应过来,迅速一扭头——果然,卡特趁着双方火并起来的时候,已经一声不吭、脚下抹油,偷偷摸出去好一段距离了。
“是,”她一步步走上去,朝卡特背影举起枪,“杀了吗?”
“杀了。”
当这二字脱口而出,柴司也朝府太蓝举起了枪。
那一瞬间,府太蓝几乎感觉自己像是刚刚抽了一个烟卷——可惜,他身上的存货都被雨浇湿,早已不能吸了——头脑中轻暖盈涨,松松散散,天地间一切都像是被调慢了速度。
世界一帧一帧地走,雨一格一格地落进人间。
府太蓝看着自己的手,看着它一寸寸地破开雨幕,一时间又惊奇,又想笑,又觉得其实这一切并无意义:如果他没能在柴司开枪之前,及时以手掌挡住枪口,似乎也不算是什么叫人遗憾的事。
若说唯一一个遗憾,就是不能亲眼看见最后一幕高潮戏。
不过,他对于最后一幕戏会上演出什么内容,其实也早有隐隐预感——
枪声从府太蓝手心里炸响了。
无数血肉、碎骨、断筋,从手背上炸开了,扑进雨夜里,像一小捧烟花,也像是一只蓦然张开的热气球。
仿佛有无形绳索牵着血点碎肉,它们张开成一张小伞状,就再不往下落了,反而被无形绳索拽着,急速往手掌血洞里回收。
“再来啊,”
府太蓝盯着柴司,声音柔和含糊,手臂上空空如也。“……我用这只手挡你多少次都行。”
柴司似乎觉得哪怕应他一句,都是掉价,闻言只冷笑一声——就在他即将掉转枪口、再次按下扳机时,第二个府太蓝知道,柴司却不知道的讯息,终于姗姗来迟,慢慢将头探进了雨夜里。
它是真的把头探出了车窗,探进了雨夜。
二,司机的头是黑渊带。
而且黑渊带里有东西。
在柴司驾车朝SUV拦腰撞来的时候,他是不可能看得见司机模样的——卡特的车窗都贴上了车窗膜,别说是暴雨午夜里,即使是白天也看不清车窗里的人。
在SUV被他撞上之后,柴司依然没看见司机。他大概知道,府太蓝不会是那个开车的人,所以一眼也没往驾驶座上看。
其实就算他扫一眼驾驶座,他八成也看不出结果——府太蓝那时看见过司机的样子;司机歪歪地倒在座椅上,头部黑雾垂下去,垂进了汽车里照不亮的幽暗中。
要说头上顶着黑渊带的司机,会因为被汽车一撞就撞死了,府太蓝会笑的。
他看着柴司僵立在雨幕里,枪口依然定定指着自己,但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朝SUV的驾驶窗迅速一闪。
取代了人头的黑雾,此时已经完全探出了车窗,朝车旁二人转了过来。
要不是黑雾中没有五官,却只有一只又小又白的手,它几乎像是在看好戏似的。
“嗨,”府太蓝冲它摆了摆手,“你来啦。”
那只长满了二三十根手指的手,一点点往外伸出来,带出一条细伶伶的胳膊。
柴司一点点朝它转过了头。
马路上不远处,蓦然响起一串枪响;紧接着,是一具人体倒地的闷响。
要不是梦境早就跑了,府太蓝简直要怀疑柴司也被陷进了梦里——韩六月的枪响,他恍如不闻,眼也没有眨一眨。
他只是怔怔忡忡地看着从黑渊带里一点一点往外爬出来的居民,甚至连府太蓝慢慢地站直身,往外挪了两步都没发现。
“……什么?”柴司近乎茫然地问。
“没见过吗?”府太蓝其实现在不该说话,却没忍住:“没当过猎人,认不出来这是什么东西?”
柴司抬起手,缓缓抹掉了脸上的雨水,动作之慢,好像他在等,等他放下手时,黑渊带里的居民就会消失。
……不太对。
以柴司的心智性格,只是见到居民,不至于如此失态。他就算没有进过巢穴,凯家猎人也不可能从没有描述过居民。
他看上去……几乎像是——像是——
“你、你干的吗?”柴司依然一眼也没看府太蓝,声音隐隐颤抖起来。“你……我知道你的通路很稀有。难道你可以……”
等等,他这是在恐惧吗?为什么?
居民进来人世了,不是很好玩吗?
韩六月杀了卡特,正在往回走,府太蓝可没有工夫跟他多费口舌。
“当然不是我干的。我怎么把居民带进来?就算我的通路是顶级的,通路不也是给人走的吗?”他这话说得理直气壮,扫了不远处的韩六月。“不过,我倒是刚刚得到一个消息……”
“什么?”柴司果然问道。
好,有了他这一个问题,韩六月就不会在他拿到答案之前,抬枪把府太蓝杀了。
居民此时快要完全从黑渊带里诞生出来了;它的身躯瘦骨伶仃,比例失衡,一条干干细细的大腿扎在胸腔里。
它往外迈了一步的时候,从空气里带出了一连串的腿的虚影,仿佛是无数层肢体压缩交叠着收在一起,只要一动,就会有跟不上的肢体。
身体已经站在人世地面上了,脖子却还长长地斜伸着,头颅泡在黑雾中,还没有露面。
“奈特家的原液,对你来说有什么意义吗?听说都翻进大街小巷里,被雨水冲得到处都是了。”府太蓝说着,还朝韩六月招呼了一声:“你看,是居民欸。”
韩六月愣愣地看着居民,低低叫了一声:“柴司哥……”
府太蓝笑了。上天真的还不愿意他死呢。
三,头颅是黑渊带的司机,有两个。
另一个司机,在韩六月身后的那辆车里,刚刚无声无息地打开了车门,朝几个人走来。
那仍是司机本人的身体,头上黑雾也渐渐有要散尽一般的趋势;黑潮褪去,露出了一个赤裸的,灰白的,滑溜蠕动的大脑。
府太蓝朝韩六月抬了抬下巴。“喂,”他叫道,“大姐姐。”
“谁是你——”
真不愧是韩六月,话没说完就反应过来了,急急拧过身子,与后方的大脑司机来了个面对面。
她下意识地举起枪时,柴司仿佛也终于从一场大梦里回过了神。
当二人朝两个居民泄出一串明亮枪火时,府太蓝已经悄悄一侧身,转到了车后,大步疾奔起来。
他一头扑进了第二辆SUV,立即甩上了车门;在枪声与雨声里,他发动了引擎,载着车上几个保镖尸体,猛然一脚油门冲了出去——但是很快,府太蓝又急急刹住了车。
他扑到副驾驶座上,趴伏着推开了车门,冲躺在马路上的人喝了一声:“别装死了,上来!”
四,柴司一方不知道,卡特身上有个防身伪像。
卡特睁开眼睛,一张脸上血色皆无,不敢多耽误半秒,迅速爬进了副驾驶上保镖尸体的怀抱里。
重新发动汽车,在漫天大雨与无数子弹的亲吻与送行下,府太蓝放声大笑起来。
今天更新赶不上死线了,正在写
如题,大家要睡的就先去睡!
虽然超过12点才能发,但本质上也算是周五的。
周六一般我休息+写感谢章,但是可能明天是个例外了……
因为我编辑已经在催我十月初给她一个新书大纲和开头了。
开头暂且不去说,大纲都还没有,我两手空空,心中很慌,所以打算明天先把太空剧的大纲搞出来。
咦我为什么要叫它太空剧不是太空文呢……是受了太空歌剧这个名词的影响吧!
还怪厚脸皮的,“太空剧”,好像网飞/派拉蒙公司已经跟我定了情似的。
第409章 府太蓝有效问题
“手袋!”
这是卡特稳下心神之后,脱口蹦出的第一个单词。
他屁股怼在保镖尸体的大腿之间,坐不稳也不敢坐,一手拽着车上把手,半支着身体与尸体保持距离,叫道:“手袋——手袋你拿上了吗?那么多目标伪像,都在手袋里,万一被柴司……府太蓝,你笑什么?”
府太蓝好不容易才缓过气,渐渐停了笑,伸手抹掉眼泪。
放回方向盘上时,他发现手上除了眼泪,残雨,还有几道被冲淡的血红。
他不急着回答卡特,先用后视镜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脸。
柴司什么时候打上脸的,府太蓝竟都没留意。
颧骨上裂开一道伤口,已经被雨水泡得发白了,高高肿着,翻开死鱼肉似的淡粉红色。应该不会留疤吧?
这么一想,似乎肋骨也在遥远地作痛,可能骨裂了……
“府太蓝!”
旁边卡特一声断喝,唤回了他的注意力。“手袋在哪里?你可别告诉我,你走时根本没有拿上,我不会信的。”
他刚才的主要活动,就是一直躺在路上装死,知道府太蓝藏起手枪、突击柴司,还提前退掉了子弹的事——所以卡特当然不认为,府太蓝逃生时竟会慌慌张张忘拿手袋。
府太蓝目光一转,从保镖尸体腰间划过去。
他一句话不答,猛然一转方向盘,SUV甩过一个尖锐角度,顿时将半立在尸体大腿之间的卡特给抛出去,一头撞在了车门上。
在卡特的痛叫与怒骂声里,府太蓝悠悠然伸出手,从保镖尸体的腰间摸出了一把枪。
卡特重新稳住身体的时候,SUV已恢复了平稳行驶,枪也躺在了府太蓝的大腿上。
卡特看了看枪,又看看府太蓝。
“你知道,枪对我没用……”他略有几分迟疑地说。
“我把你拉上车的,我当然知道。”府太蓝轻快地说,“你放心,手袋我拿上了。”
韩六月在“枪杀”卡特之后,迅速扫了一眼地上的手袋——那时卡特为了装死,紧闭着眼,没有发现韩六月对手袋立刻失去了兴趣,转头就走了。
会失去兴趣也是当然的嘛,毕竟里面都是一堆垃圾。
或者说,那一堆什么广告牌啊、即抛型手机啊、甚至砖头之类,全是垃圾不假——但在一件件垃圾之间,却还藏着一个韩六月原本应该很熟悉、却恰好没有发现的东西。
府太蓝从脚边拿起手袋,一手开车,一手伸进袋子里,拿出了在病房时从柴司手里获得的排插。
他丢了空白证件和嘴人偶,换回来这一个排插。
是不是亏了,他说不好,但是不管手上有什么东西,府太蓝总能将它物尽其用,甚至发挥出想不到的用途来——比如秃鹫的颗粒。
卡特刚刚看见手袋时的惊喜还不及成形,就在看见排插时,被疑惑取代了。
“咦,这也是一个目标伪像吗?”
他舔了舔嘴唇,仍拽着把手,半弯着腰,蜷立在副驾驶座前,眼睛死死盯着皮手袋。“你应该把它给我,府太蓝。我不怕你对我动手,但是你还得考虑考虑你爸爸……”
府太蓝扬手将手袋甩给了他——肋骨立刻跟着一痛。果然是裂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