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莫兰道得知他在“逆光之间”,她究竟会不会告诉幕后之人,幕后之人又会不会今晚采取行动,仍是两件超出柴司控制的事。
他只能以己身为饵,静静等待对方上钩。
好在猎人都富有耐心——
“好无聊啊,”
金雪梨像是身上长了虫子,几分钟时间,已经在柴司身边倒腾了四五次屁股。“手机上也没什么好看的,非要在这儿等着吗?唉,你也不怎么会聊天……”
“那你跟她聊。”柴司忍耐着说。
“你明知道不行——”
如非必要,金雪梨连看都不肯看一眼“韩六月”;在这一点上,柴司也是一样。
金雪梨抱怨到一半,忽然一抬眼睛,说:“噢,又有人进来了,今晚他们生意真好。”
新进来的客人是一男一女。
那男人生着一张柔顺白皙的面庞,神态之间笼着一层疲倦;不像是没休息好,更像是忙于应付人生、一直被命运赶着跑的疲倦。
旁边女人,却似乎是第一次来“逆光之间”,脖子转来转去,一双眼睛晶晶亮亮、应接不暇,看什么都看不够似的。
简直像是刚从监狱里放出来的。
不光是因为她看什么都好奇;还因为她头发一看就是自己用剪子瞎剪的,衣服也是随便抓的一套,别说搭配或风格了,长裙底下居然还套着裤子——黑摩尔市中,大概只有黑摩尔监狱里的人,才没有打理外表的资格或压力。
可仔细一看,又觉得她不可能进过监狱。
她气质温柔厚重,平和沉稳;仿佛站在她旁边,人就可以渐渐松开紧绷肌肉,可以不急不忙地说话了。毕竟她感觉很……很慈祥?
不对吧?这个词不能用在年轻人身上吧?
柴司反思了一下自己的词汇量。
二人在满酒吧猎人之中,算不上稀奇,柴司目光一扫而过,也就将他们抛在脑后了。
他们好像也认出了自己;在点餐之前,还自以为隐蔽地往他这一桌上扫来几眼——自己被认出来,并不奇怪,柴司只作没有发现。
“怎么还不来杀你啊,”金雪梨小声嘀咕着,“我要闷死了。他们这是要杀我啊……”
餐巾纸在她手里,来回卷叠不停,就快搓成粉了。
为了打发时间,她伸长脖子,摆出一副好管闲事的样子,目光游走,一桌桌去看别人在干什么、说什么——看着看着,她忽然脖子一缩,小声说:“哎,那桌要卖伪像呢。”
她指的正是那一男一女。
通过“逆光之间”卖伪像,大概是单打独斗的猎人,没有家派的渠道网络支持。
“看不清是什么……挺小一个的。”
金雪梨闲极无聊,成了别人卖伪像的实况转播员,也不管旁边柴司到底有没有兴趣。“哦,那个长得跟M一样的男人,似乎对那伪像很有顾虑——”
长得跟什么一样?
柴司忍住了没有点评。
“他们叫来梅根了欸,”金雪梨继续播报道,“噢,了不得,他们跟梅根走了!”
“那又怎么样?”柴司问道。
他连“逆光之间”也很少亲自来,更不知道跟服务生走有什么特殊意义。
“他们肯定觉得自己手上伪像很有价值,所以才不愿意在这儿进行拍照上传一类工作。酒吧后面有个小办公室,一般比较有价值的东西,都是拿到后面去谈的。”
金雪梨在这方面,倒是很有经验,讲得头头是道:“在后面谈不仅隐蔽、可以保障隐私,还有另一个好处。伪像信息上传之后,物主如果不想再回到酒吧里,就可以带着伪像,悄悄从后门直接离开——这样一来,就能减少被人盯上的风险。”
“怕被抢?那有人去后门等着,不也一样吗?”问话的却是韩六月。
金雪梨不肯看她,说:“我说的是‘减少风险’。”
看着时间差不多,她打开手机看了一眼。
“噢,出来了,是一个口红啊。”
柴司接过手机,看了一遍伪像照片与信息介绍。
“这个东西,对市长有用吗?”金雪梨凑过来,头发和热息浮在他手臂上。“如果能让市长以为你对他没有恶意……”
一听“市长”二字,能面韩六月顿时探长脖子,脑袋浮在桌子中央。
“那也不行。这个口红的作用目标是人类,就算骗过市长,也骗不过他体内的伪像。”
柴司说着,沉思了一会儿。“不过,或许我应该把它买下来。”
“为什么?”
他没有回应——原因其实很简单,他只是不想说。
只要口红流落在外,就有被府太蓝拿到手的可能性。他的说谎天赋,可绝不需要口红给他如虎添翼了。
“走吧,”
柴司当先起身,示意另一个服务生带他去办公室。为了避免误会、节外生枝,他还拿着金雪梨手机,给对方看了看刚上传的口红信息,说:“我要收购这个。物主就在后面吧?”
“对,能卖给凯家,价钱一定不错,”那个服务生高高兴兴地走在前头,将一行三人都领进了一条短走廊里。
然而不巧的是,那个名叫梅根的女服务生,却说物主刚走。
“他们突然之间也不知道接到什么消息,马上就急匆匆地走了,我就听见他们离开办公室后说了一句,‘不想搅这趟浑水’,我也不明白什么意思。你们现在赶紧去,应该还能叫住他们。”
梅根想了想,补充说:“后门就在走廊一拐弯那里,我跟你们一起去,这样方便点。”
当然,梅根虽然曾经也是猎人,要她与“韩六月”一起单独行动,那必定是万万不肯的——自己身体又虚弱,走不快。
柴司自然而然地把目光放在了金雪梨身上。
“你和她去把人叫住,我在这儿等着。”
“确实不能让你去,人家说不定直接开枪了。”金雪梨一边咕哝,一边加快脚步,与梅根一起赶去了后门。
柴司听着二人脚步声迅速赶至走廊尽头;一道门被拉开了。
梅根隐隐约约地叫了一声,似乎在叫门外人等等——她们好像跟出了门外,因为下一刻,门砰然被关上,走廊里重新安静下来。
这一下,正常热乎的活人都走光了,柴司身旁只剩下了“韩六月”。
过了一会儿,在苍白狭窄的走廊上,后者慢慢朝他拧过头。
“……不对哦。”韩六月说。“不管有没有叫住人,她们现在都应该回来了。”
柴司没有出声。
韩六月仰起雪白鼓胀的脸,对准后门方向,沉默几秒。
“我觉得门外好像有东西。”她平平地说。
我的更新真是和我作息一样,越来越晚……明天恐怕就要赶不上12点了。
话说我昨晚做梦,梦见我在一个闹鬼医院里,困在一条走廊上。我被一个高大黑影跟着,只要我反复唱某几句歌,它就不会动手,但也绝不走开,一直跟在我身后……
真是一个非常有压迫感的梦……
又到了一年一度理大纲的日子
大家先睡,我整理大纲之后,就已经这个点了,12点前八成赶不及更新,不过明早起来一定会有更新看的。
断更三天的后果都在承受了,晚一点更新算什么!
咱豪气着呢,不拘小节。
第198章 布莉安娜被命运订正的错误
她记得六七岁时,自己住在海湾区高层公寓里,那时父亲已经很有钱了,母亲还活着。
对幼小的她来说,客厅简直跟足球场一样大。
落地窗像是一副巨大的,美得令人忘记呼吸的画——最繁华、最璀璨的黑摩尔市,在天际与海湾之间,映照成一片人间星河。
她把额头贴上落地窗,就看见了窗外广阔夜景;站直身,就能看见自己,以及身后父母映在窗上的倒影。
仅有隐约的一部分,虚晃而不真实。
“别在家里拿出来呀,”母亲正戒备地说。
说话时,母亲正远远站着,与父亲隔了沙发、边几和一整块地毯。“那东西很危险吧?布莉安娜还在呢。”
听见自己名字,布莉安娜下意识转过身。
很奇怪,明明她就在一旁,母亲也知道她就在一旁,可那个时候,母亲好像既记得她在家、同时又把她给忘了——或许是因为,母亲的注意力仿佛身不由己地,被父亲手上东西绑架走了,无暇他顾。
“没事,”
父亲好像真忘记她的存在了,对她名字没有一点反应,只头也不抬地说:“不启用它,它就不会对人造成危险。”
“怎……怎么启用?”母亲问道,脚下并未靠近。
“说到用……就连把它卖给我的那个猎人,也没有完全掌握它的用法。否则,我想他是绝不会出手的。”
父亲双眼一刻也未曾离开他手中之物,似乎对它深深着了迷。对母亲的问题,他答非所问了;事实上,母亲在或不在,似乎都不影响他与自己的对话。
他后面说了几句话,布莉安娜不记得了,只有一句当时并不明白的话,不知怎么留在记忆里——“凯罗南好像认为,我只能在输入指令后,观察结果……”
母亲听了一会儿,似乎说了一句“我听不懂这个”,父亲摇摇头,没了与她继续说下去的兴致。
“这些东西都危险,别把布莉安娜卷进去就好,”她只坚持说。
“怎么能叫卷进去?她不了解怎么行?”
父亲忽然冷笑一声。
“她连个兄弟都没有,说不定以后我打下来的天下,真就只能交进她手里了。这局面已经够坏了,她如果再和你一样,对伪像又无知又害怕,我还不如现在就把家产都捐了。”
母亲低下头,轻声说:“我也在看医生啊。只是我这个年纪,确实不容易再怀……”
父亲此时倒忽然想起布莉安娜了,像是故意一样,对她招呼道:“布莉,过来。”
她慢慢走过去,站在沙发扶手边。
低下头,布莉安娜这才终于看清楚父亲一直握在手中的东西——它个头不大,不管是尺寸、还是形状,都与小孩玩的魔方相似;父亲的手能将它完全握住。
不同的是,方块通体纯黑。
就像是空间被折断、被挖空,塌陷下去的一块正方体黑洞;吞掉了一块空间,却很难说清楚哪里是它的边界。
它仿佛自有一种吸力,能将人的目光、心神都一路吸入其中,拔也拔不出来;等她再一回神时,好像已经过去几分钟了。
“好玩吗?今晚跟我一起去码头仓库吧。我试验几个想法,你也可以了解一下伪像的基础,比如基本操作、性质分类。”
布莉安娜看了母亲一眼。她似乎想抗议,但什么也没说。
“好的,爸爸。”她在父亲面前,会比平时更乖巧,仿佛在弥补自己并非男孩的错。
韦西莱点了点头,看不出神色是否满意。
那时候,他似乎对布莉安娜仍有一定期许。
那个时候,布莉安娜还没有迎来同父异母的弟弟妹妹,也没有意识到,自己今后连一个“普通女人”的角色都无法扮演——那个时候,离韦西莱将她从遗嘱上除名,还有很漫长一段时间。
布莉安娜年幼时与父亲共处的记忆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