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像报告 第126节

  “其中一次出现在301室客厅,我去看过,什么也没有。另一次可不是在无人区发生的……也是在我身边。”

  “你都遇上五次爆炸了?”麦明河一惊,急忙上下打量他几眼:“哪儿受伤了吗?”

  海芦苇的脸皱巴起来,苦意好像能滴出汁。

  “我的手被烫伤了,后背上也被炸飞的东西砸得生疼……再这样下去,我都不知道能不能撑到第一个未爆弹出现。”

  麦明河咬紧嘴唇,不安就像杂草种子,快要撑开胸膛了。

  九次了,一个未爆弹也没看见……

  “我们尽量一起行动吧,当然,要隔开一米以上。”她说,“你受伤比我重,一会儿发现未爆弹的话,你还是先把它揣在身上吧,免得出个万一。”

  “欸?这样好吗?”海芦苇一愣。

  这孩子真是个实心人,明明只是一个许诺,他还没真正拿到未爆弹呢,就已经感激起来了:“给我拿着,它就不会爆炸了,不能帮助开放楼梯……”

  麦明河摆摆手,正要劝他别在意,忽然后背上汗毛一立——眼前一道细小的、被拉长的红光,随着手一闪而过。

  是什么?

  她低下头、看清楚红光的来源时,也意识到,她发现得太晚了。

  刚才她抓了一把土、朝海芦苇扔过去的那只手上,指甲上原来还沾着一点土,没有甩干净。

  此时正是那一点点沾在指甲缝的土上,亮起了一个小小的、芝麻大的“1”。

  今天打开app,差点因为銮醨姥姥给打赏的惊喜给惊得从椅子上滑下来……我天,这应该是自从我写文以来,见过的最大额打赏了!一万!!居然是一万!!

  起点居然要抽走五千!!!

  我又感激又惶恐又心痛又很心虚,你们能想象吗?

  伪像真的有这么好吗,我太惶恐了啊,夸它的人是不是被我给洗脑了,被我蒙骗了?我不小心搞了个鞋教?

  其中又属銮醨姥姥,是目前为止受骗最深的?

  总觉得我这算电信诈骗了,过两天要上警情通报了吧?

  銮醨姥姥,你给的惊喜实在太大了,大到我觉得伪像是不是真的担得起啊!

  怎么才能回报这份心意呢,咋说也得单写好几个番外了吧,另外我把身份证给你寄去,再分你一只猫,还觉得不够,我再给你包二十斤饺子吧……

  都是平头老百姓,谁能想到有一天,我能混上主播的待遇?主播一般都怎么感谢她们的大哥,也包饺子吗?

第154章 麦明河无功而返的渔翁

  那一瞬间,理智、思考全都派不上用场。

  被恐惧驱使的本能,让麦明河想也不想,就动了。

  在1字消失,与爆炸开始之间,那细微得如同头发丝一样的空隙里,她竟依然做下了一件事。

  麦明河刚才一直站在门口说话,好几次把手都搭在门框上;红色倒数数字一映入眼帘,她汗毛都乍了起来,下意识地在门上一抹——

  仿佛正是在下一个瞬间,爆炸开始了。

  尖锐痛意像锥子一样扎进神经里;她的手指仿佛沾染了某种魔力似的——它划过的地方纷纷引爆,在门框上,炸开一朵又一朵指甲盖大的、耀目的小小亮光;木屑飞溅,亮光连成了一道跳跃升腾的细长火焰。

  直到麦明河后背撞上墙壁,她才意识到,她刚才眼前一黑时,踉跄着往跌退出来了;即使耳鸣,她也能听见自己的痛叫声,好像要借着嗓音,将手指上的痛苦都释放出去一样。

  “火!”海芦苇此时正喊叫道,隔着一层什么,仿佛遥远而不贴切。“用衣服压灭火,快点!”

  冷汗,惊惶,肌肉的颤抖,以及人在受伤时那一瞬间对痛的茫然不解……像厚厚迷雾一样,压在每一根神经上。

  麦明河被他一喊,才清醒一点,意识到手指上也有火光;她急忙抓住衣角,使劲按向手指——这一按下去,登时又激出了一声长长的号叫。

  “好了好了,火灭了,灭了就好……”

  海芦苇不敢往她身边走,只能伸长脖子,遥遥以目光搜索着地面,不知道在找什么。

  在冷汗、眼泪和颤抖里,麦明河松开衣服,一时间,却不敢看衣服下的手指。它已化作一团无穷无尽的剧痛来源,根本感觉不出它的形状了。

  “啊,还好,还好,”海芦苇突然松了一口气,说:“地板上只有血和指甲盖……吓死我了,我还害怕会在地上看见被炸断的半根手指。”

  ……没断吗?

  麦明河直到这时,才终于有了点勇气,悄悄看了一眼手指尖。

  血肉模糊里,整片指甲盖都没了,只有翻开的裂肉。神经应该也受伤了,但不幸中的万幸,是伤势仅到此为止;她的食指依然完整。

  “到底是什么突然炸了?”海芦苇一边从他背包里找急救包,一边问道。

  噢,对,沾在指甲缝上的土出现倒计时,他根本看不见。

  麦明河忍着痛,深深呼吸一口气,才解释说:“是最后沾着的一点土……”

  海芦苇半张开嘴,先看了一眼散落地上的土,下意识地往旁边退开两步。

  他将急救包放在地板上,使劲一推,它滑到了麦明河身边。

  “应该是你那一抹,把即将化作炸药的土给抹开、摊薄了,所以威力也小了……本来也只有一点点吧?”他看着麦明河开始处理伤口,问道。

  “对,”她叼着绷带一头,从齿缝里含糊不清地说,“所以我才没看见倒计时。”

  在差点要用放大镜才能看清的尺寸上,出现爆炸倒计时,这简直就是作弊。

  她右手受伤,只剩左手来清洗消毒包扎,总是很别扭,最后包扎的也算不上妥当——只能先忍住,等离开巢穴后再去治疗了。

  好在人随着年纪增长,对痛的忍耐力也越来越厚;以前在医院里遭罪时,她也忍过来了。

  “对了,未爆弹呢?”海芦苇问道,“你身旁走廊有吗?屋里还是什么都没有。”

  麦明河受此提醒,四下找了一圈——就连盆栽花盆里她都看过了,依然没有未爆弹。

  炸了十次,自己和海芦苇都伤痕累累、行动不便了,竟然连一个未爆弹都没出现?

  海芦苇也一下子就没了力气似的。

  他坐在卧室地上,与麦明河遥遥对视着,苦笑一声:“看来公寓三楼那些规则,就是逗人玩的!我还从来没有遇见过一点活路都不给人留的巢穴陷阱……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

  “还有这样的地方吗?”麦明河心中一紧,“规则不算数,就是为了逗弄人杀人的地方,巢穴里多吗?我脑海中的信息里,没有这样的陷阱啊。”

  “我还真不知道。”

  海芦苇怔怔想了一会儿,说:“至少我自己从来没有遇见过,好像也没听哪个猎人说起过……一般来说,把规则清楚明示出来的地方,那么规则都是真实有效的才对。”

  “我们现在遇见的规则,也有可能是真实的,但不意味一定有生路啊。”麦明河犹豫着说。

  毕竟硬要抠字眼来说的话,“有一定几率出现未爆弹”这句话,发挥空间是很大的:90%也是几率,0.000001%也是几率。

  “从技术上来说是这样,不过实际上,巢穴与现实差不多,还是更偏向于人基于日常常识所做出的理解。”

  海芦苇摇摇头,说:“一般当我们说‘一定几率’时,都不会指代一个统计学上几乎没有意义的极小几率,是吧?我们会直接说‘极小几率’。还有,你想没想过,既然人不能在巢穴中留下自己的私人物品,那掉了头发怎么办?皮屑怎么办?呼出的二氧化碳怎么办?”

  麦明河一怔。“我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

  “因为从一般语义来说,这些都不算是‘私人物品’,对吧?人世间里,哪有广播提醒你注意保管好私人物品时,还特地说明,‘不包括头发,皮屑,二氧化碳’的?”

  “确实啊。这么一说,我好像懂了……”麦明河说,“巢穴规则的边界,是由大多数人的常识性理解画出来的。”

  “没错,语言本来就是一种存在模糊性的沟通工具,钻空子或钻牛角尖,都没有意义。”海芦苇说得高兴,还夸了她一句:“你理解得真快。”

  “既然规则中好像给我们留了活路,为什么我们到现在还没有看见一个未爆弹呢?”麦明河扫了他一眼,问道:“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海芦苇咳了一声。“……我也不知道。这不是给你作解说吗,至于怎么办,向导也得好好想想。”

  二人说到这儿,都静默下来了。

  他们刚才喊着说话,声音不小,可当声音从303室撤离后,并没有被死寂接替,因为耳中依然嗡嗡地浮着一团蜂鸣声。

  麦明河甚至听不清自己轻轻叹出的那一口气。

  “规则实在不公平,”她感受着手指神经一跳一跳,看着纱布上洇开的血迹,说:“……哪里是随机爆炸了?根本就是一直贴着人在炸。”

  这也是她没有起身离开的原因:如果不管走到哪儿,爆炸都是贴着人发生的,那还不如坐在一个地方等,起码还能省省力气。

  海芦苇也叹了口气。

  “是,有时候表面上看见的规则,未必就是全部……具体隐藏着什么,得根据情况分析。人世不就是这样吗?有规则,就有潜规则,有成文的规定,就有不成文的约束。有时候,人世里那些微妙的、讨厌的地方,都在巢穴里被好几倍地放大了。”

  麦明河看了他一眼。

  这小孩年纪轻轻,却似乎已经攒下许多疲倦辛酸了;如今这个世代,比起她年轻的时候,好像更复杂难懂,更叫人不知所措。

  “任何物品都有可能会随机爆炸”这一条规则,如今看来,恐怕少了一个定语——“人身边的”+“任何物品都有可能会随机爆炸”,才等于真正完整的规则吧?

  欸,好像也不对,毕竟确实有一次爆炸是发生在无人区了……

  麦明河想不出来,可能是因为思维早就被伤痛一下一下扎得尽是孔眼。

  “站起来吧,”被疲惫和痛浸透了的麦明河,此刻也只能想到这一点,“站起来的话,要跑要躲都方便些。”

  海芦苇也受了不少折腾;爬起来时,手脚也慢吞吞、软绵绵的。

  “我们找个空旷地方待着吧,要不你在卧室里困着,空间不大,下次发生爆炸时,就未必能躲得过去了。”

  麦明河说到这儿,原本想要往305室方向走的步子,忽然一顿,回头看了一眼。

  空旷地方啊……

  说起来,自从他们看过规则之后,好像一直都下意识地在避开有东西的地方,尽量挑空地走。

  想一想,这也是当然的。

  303室和301室相连着的客厅里,摆放着两套风格不同、功能重复的家具——原本就是两家,自然东西也有两套——不过二者恰好都是把沙发、茶几、电视、书柜一类的大件,摆在了靠墙的右手边,也就是入户门的对面。

  这样一来,人从入户门进来之后,就正好能走在空着的那一半地面上了。

  如今回头看来,简直像是恰好清空出来的一条路。

  “你看什么呢?”

  海芦苇的声音,将麦明河惊回过了神。“你得先离开门口,我才能出去啊。”

  “哦,对,”麦明河应了一声,收回目光。

  意识到自己一直在挑空旷地方走,这件事究竟意味着什么,她一时还没想通。

  “等一下,我回去看看,你把握着点距离,先去305等我吧。”

  麦明河说完,掉头走进了301和303相连的客厅里——她很小心地站在“空路”上,没有靠近家具。

  万一像沙发这种大件家具近距离爆炸了,可就不是一滚一扑能躲开的伤害了……整个公寓都会被吞没进去的。

  但如果爆炸是贴着人发生的,那就意味着,她反过来也能“选择”让什么东西爆炸,从而尽量降低类似于沙发这种家具爆炸的可能性——别靠近大件家具就行。

  这么一想,巢穴规则看似不太公平,却也藏着制衡机制……

  “制衡机制”这个词在脑子里转了几圈,像是一个什么也没钓上来的渔翁,无功而返地消失了。

  麦明河蹲下身,在303室客厅地面上轻轻一摸,摸了一手的灰。

  再看看自己走过的“空路”,和卧室地板,却没有这么大的灰尘,好像住户是有定时打扫的。

  这代表着什么呢……

  “怎么了?”

  她思考时,海芦苇已走进305了,遥遥喊道:“你在看什么呢?”

  “来了来了,”麦明河掉头朝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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