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时的过程里,他都在一声不出地盯着秃鹫,与韩六月投在地上的影子。
无聊、好奇或烦躁,都只是遥远陌生的名词。
为了抓出猎物,他有无尽的耐心与自制力。
当一个小时过去后,柴司依然一动不动。金雪梨的秘密或许已经结束了,不过他还不能贸然松开注意力;再说,他还要等韩六月再次出现在画面里。
“她的秘密结束了,”画面外,韩六月的声音响了起来。“一直没事嘛,我还提心吊胆这么久。可以回家了。”
说着,她走入画面里,走近蜡烛,关掉火槽,随即拿下头上纸袋——露出了一张能面似的面庞。
秃鹫丝毫不觉意外似的,小声地哧哧一笑。
柴司按下暂停,关掉了视频。
该收集的信息,他已经收集到了。
一,这一个小时中,秃鹫没有挪过位置。
或许是因为它也经历了不少折磨,或许是它知道自己一动就会被察觉,它一直老老实实地躺在地上休息——只有一次,它忽然微微地朝韩六月的方向转过了头。
它一眨不眨地盯着韩六月的背影,过了几分钟,那张扭曲的面孔上,露出一个不知是笑还是怒、但同样扭曲的表情,随即又别开了眼睛。
柴司看过了时间;那是在五点半左右。
二,五点半时,韩六月的影子并没有变化。
不如说,在柴司盯视的全部过程里,她的影子始终没有任何变化;附近没有多出任何东西,更没有多出别人的倒影。
她是面朝墙站着的……
也就是说,碰上韩六月的东西,是从墙面方向出来的,不知道是体积小、被韩六月挡住了,还是压根没有形体。
看来下一步,必须要去展厅里寻找线索了。
果然还是该去找通路。
柴司思考着,打开了手持摄影机录下的视频文件。
……他有把握,“观众”刚才未能从他身上获知金雪梨秘密的任何讯息。
以后也永远不会。
标题的后半句是,那又怎么样(bushi
话说,我只能看断背山那一类比较严肃的同性文学,不知道为什么,BL是一点都看不了。
有不少设定比较新奇有趣的文,我看了也很有兴趣,但文案里的“攻”“受”二字就让我很难点开它了,好不容易排除万难咬牙坚持点开,只要第一个男主角出现,我就无论如何也看不下去了。
所以我看别人推文,很容易踩坑,一不小心看见BL,灵魂都萎回了姥姥家……
第142章 柴司先他一步到达的人
“柴司哥,你这样我会不好意思的。”
在柴司的大手之下,韩六月近乎平静地说:“虽然我对你没那个意思,但我好歹也是个女人嘛。”
……是她遇见不测之后才产生的性格变化,还是跟金雪梨混一个晚上,就变得油嘴滑舌了?
手上顿了顿,柴司才低声说:“住嘴。”
“哦。”
如今的韩六月,倒还是一样会听命令——哪怕是在她被捆绑起手脚、后背衣服被撕开一个口子的情况下。
今天清晨时,睡梦中的柴司被一个电话叫醒了。
昨夜去监视韩六月的部下,在电话里告诉他,他们不得不将她绑回家派,关进监禁室里了。
“我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发现我们的……”
电话里,部下听起来犹有余悸,“等我意识到时,她早已站在我身后了,一动不动地看着我。虽然她暂时没有表现出攻击性……我们还是不放心,所以把她绑起来了。”
把韩六月关进监禁室后,或许是想要试验一下她此刻的本质,或许是看在同侪的情分上,家派猎人给她送了水和吃食。
“她……好像不认识那些东西了。”
正是接下来的话,让柴司立刻披上外套,赶了过来——也正是同一个原因,让他忽然生出一个猜测。
“她的概念没问题,还是知道人要喝水吃饭。但实际上,她表现得……简直是人生中第一次看见水和食物似的。我劝她喝点水,她说好,正好她很渴,说她自从离开巢穴还没喝过水。这已经不太正常了……然后我看着她犹豫几秒,把手指插进了面包里。”
她的异样,比昨天更加严重了。
这么说来,难道韩六月身上,并非“发生了某种异化”,而是“正在发生某种异化”?
如果是一个过程,那么或许还可以阻止、可以逆转——但是还有多少时间?
柴司双手轻轻一扯,秋季卫衣就像纸扎的一样,“嘶啦啦”裂成两片,露出了韩六月的后背。
“能面”那种厚重窒息的死白色,果然正从她的脖子一寸寸往下蔓延,此刻已越过了后背中部。
柴司想了想,用衣服包着手指,戳压在死白的皮肤上,问道:“有什么感觉吗?”
“有啊,”韩六月一点也不在乎自己此刻境况,答道:“我感到你在戳我。”
韩六月就像一个死胡同,除了她表面上、肉眼看得见的异样之外,柴司的种种试探、挖掘,都在死胡同里撞上了墙。
必须得去一趟地下展厅,找出她变成这副模样的线索……
然而韩六月等不了他多久了。
从蔓延态势来看,最多到后天为止,她全身都会变成与能面一样的颜色——这是最乐观的估计;到时候会发生什么,谁也不知道。
“要不让我去吧,”
主动请缨的人不是没有,比如此刻找上他的天西。“连韩六月都在不知不觉间中招了,让别人去,你也不可能放心,是不是?”
柴司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上的时间。
2026年11月21日
8:10AM
与韩六月一样,天西也是家派里能力最出众的猎人之一。
但是他在墓园一战时受了轻伤,对于巢穴居民和其他怪东西来说,此刻远比一般猎人更具吸引力……
手背上的伤疤,似乎在一下一下地抽紧,隐隐地疼。
他自忖能力不在人下,空有一身力气,关键时刻,却总是派不上用场。
“我在家坐着,却让你一个伤员进巢穴?”
柴司忍了又忍,才终于没有把这句话说出口。
最终,他只是简短地说:“让我想想。”
天西离开以后,柴司沉默几分钟,再次打开了韩六月手持摄影机中的录像。
能让他进巢穴的办法,一定藏在韦西莱的生前历史里——只要被录下来了,他就一定要找出来。
韦西莱是在大半年之前,收到第一份,也是唯一一份“伪像报告”的。
那份伪像报告,表面上看字数不多,实际上深挖的话,就会发现暗藏着大量讯息——比如说,第三个行动点的描述中,说的是“转移通路”而不是“获得通路”。
仅仅是一个用词的区别,可能就决定了韦西莱的行动方式。
让本没有通路的人,自己“开发”出通路的办法,受众并不很多——不知道有巢穴存在的人,自然不会想要通路;知道有巢穴存在的人,倒有一大半恨不得这辈子也别进巢穴的好,比起开发通路,他们更愿意把通路关上。
毕竟柴司这样的情况,恐怕放眼整个黑摩尔市,也找不出几个。
然而“转移”通路就不一样了。
转移的本质,在于“夺取”。
通路拿来给谁、怎么处理,并不重要;最重要的是,能够从谁身上将通路夺走。
在众猎人家派绵绵不绝的追逐争斗、抗衡抢夺中,还有比让对方再也进不了巢穴,更能够彻底击垮竞争对手的办法吗?
如果有了这样的东西,一旦露出半点风声,都不会有任何人再忌惮于韦西莱的财势,他会立刻成为众矢之的。
他想到的事,韦西莱大概也想到了。
这个任务,韦西莱绝不会交给大型家派去办;他甚至不会用自己的名义派出任务——毕竟一旦沾上“韦西莱”三个字,就会成为目光焦点。
只要韦西莱手上有辅助情报,他会更愿意把这个任务交给边缘的小家派,或者独自行动的猎人,把它藏在不起眼的地方,与其他鸡零狗碎的委派混在一起。
而且,他应该还会披上“想要打开通路”这样的伪装,将它隐藏在深深的水面之下。
对比人口基数,猎人数量很少;然而猎人的世界,依然大得足以容纳无数昏暗角落,即使是柴司,也不敢说自己对猎人世界的每一处角落和皱褶都清清楚楚。
……这种时候,就得找这个世界的清道夫了。
“门罗先生,”
马丁·哈特利第一声铃响时,就接起了柴司的电话。“我可没想到这么快,又能接到你的来电……怎么,是我们疏漏什么地方了?”
“没有,”柴司答道,“不管是警局,还是墓园,你们都清理得很干净。”
“太谢谢了。那是又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地方了?”
“我需要一些消息。”
马丁·哈特利安静了几秒。
“……门罗先生,”他终于开了口,“我之所以能持续地做这一行,就是因为我知道界限,知道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我们干了什么工作,不是我们的机密,而是我们客户的机密。”
“我知道。”
“如果有人向我打听凯家,你也不希望我把墓园的事泄露出去呀。我能活到今天,就是因为我的嘴巴紧,用钱撬不开。”
柴司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无声一笑。
“你放心,我要问的消息,不是会影响你生计和性命的事。我甚至不需要用钱撬开你的嘴……就算是你回馈一下老客户吧。”
马丁疑惑地“嗯?”了一声,问道:“你想打听什么事?”
“我不要打听大型家派的消息。我要问的,反而是小角色和杂鱼的消息,是你们接到的工作中,价格最低,最称得上是‘杂活’的那一部分。”
“……欸?”
马丁愣了愣,随即笑了。“门罗先生,你也真是刁钻。只要不涉及大客户的机密,你想知道我们干了什么杂活,那都没问题。”
柴司想要打听的时间跨度太长了——如果他不是马丁最大的客户之一,恐怕对方绝不会有这么大的耐心,一大早上,调出记录、花一两个小时,把过去好几个月接的杂活都简单描述给他听。
“……我们不是唯一一个给猎人善后的组织,”
等把记录讲完时,马丁说得口干舌燥,连连喝水,说:“或许你还得再问问其他的——”
“不必,我已经找到目标了。”柴司低声说。“就在你的工作记录里。”
他的嗅觉,果然又一次引领他找到了猎物所藏身的地方。
“啊?是哪个?我能问问吗?”马丁一愣。
“当然不行。”柴司笑了一笑,说。
在时间刚刚变成11月18日后的凌晨里,马丁手下接到了一个紧急请求,需要他们装扮成警察的样子,去现场平息事态。
这个要求本身并不出奇,出奇的,是他们要平息的事情。
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猎人,深更半夜去造访一个好几年下不了楼的老太太,不知怎么却让那老太太发现了通路,导致人消失了。为了不让她叫去的护工把事情闹得不可收拾,那个猎人才不得已给马丁家打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