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彻底离开台阶的时候，一种冰凉的像是穿越了一层水幕的感觉，从头到脚般流过了他。
这种神奇的感觉让他感到似曾相识的，转念一想，这不就是穿越食堂塑料风帘，以及很多时候穿越门户的时候所产生的那种感觉吗？
“穿越了一个图层么？”
林异的第一反应就是食堂那种有著相互渗透，并且可以稍微感知到另一个图层中异常的区别。
因为塑料风帘前后是同一个食堂，但进去之后看到的景象和进去前看到的并不一样，这个现象，和这边的极其相似。
在一瞬的恍惚之后，林异马上意识到了此行的真正的目的——
“对了！守夜人！”
他当即遵循著自己的感觉向著那巨大古钟所在的方向看去，然而，进入他视界的却是一个正在不断运转的、他的常识所无法理解的荒诞世界……
钟楼的顶层，与台阶处所看到的那个“画面”竟然完全不同，他的进入，就像是从一个低纬度误入了更高的维度一样，眼前所见的一切，乍一眼看上去就像是原本完好的钟楼被一股无形而宏伟的力量给撑开了，各个组成部分都悬浮在了半空之中，彼此之间却又靠著某种奇异的引力牵引著，而其中的一部分，更像是被拆解到了鸡蛋般的碎石大小。
这给林异的感觉，就像是一个被打碎之后重新创建了秩序的世界。
他的脚下还是钟楼里最常见的那种类似于黄岗岩的厚重石板，然而这石板却在不断地扩展、旋转，而他上方穹顶里的雕刻，也开始犹如繁华绽放一样不断叠代，盛开、变化，直至边缘处湮灭成肉眼所无法看清的微粒。
整个世界都像是揉碎成了另外的一幅样子，部分区域仍旧保持著一定的秩序，而除此之外那些破碎的部分，则以一种毫无规律的方式在整个世界里无序的浮动著。
在钟楼顶层的核心处、那充斥著无数诡谲而奇异的碎片的绝对中心，那一口巨大的古钟也呈现出了一种与此前看起来的样子截然不同的一副模样。
巨大的钟身像是被分解了一样悬浮在那边，与同样呈现出扩张姿态的钟楼顶层极其相似，散发著一种赛博朋克的科技感。
除了形态上还保留著“钟”的轮廓，本身却已经与任何现实中的具象事物所不搭边了。
这就好比是那种由电脑程序作出来的图，拉远之后还可以看出来画的内容，可一旦距离过近，眼前所能够看到的，只一些完全不明所以的斑点或碎片。
在钟身的轮廓之外，悬浮著无数斑驳的光影，这些光影好似特效，但若是仔细看去，便会这些光影全部都是凝成了实质、甚至比实质化的超凡力量更加纯粹的一些形态……
金色的、白色的、红色的、蓝色的、绿色的……丰富又纯粹，令人潜意识里产生了一种想要过去的好好抚摸的渴望。
而在这量子巨钟的附近，赫然屹立著一尊挺拔的身影。
“守夜人”！
守夜人岿然矗立，身体周围环绕著一圈黑金色的气息，那气息就像是斗篷一样，靠近他的部分色泽浓于乌黑发亮，而远离他的那些则变得十分松散，仿佛粒子一般。
在守夜人的后方，稀薄如雾气的黑金色气息好似海浪一样无穷无尽，似乎勾勒著某种个形象。
“那似乎是……”
那似乎就是守夜人的虚影，庞大如法天象的巨大虚影，执掌著这一口量子巨钟，以一种缓慢的速度、裹挟著无法以道里计的雄浑势能，撞击著量子巨钟的表面。
“Duang——”
沉重的气浪，好似山洪爆发一样从量子巨钟身上激荡而出，汇聚成一股恐怖的风暴，从钟楼碎片的裂缝之中涌出，向著外界的虚空之中狠狠地灌注了出去！
而量子巨钟内部回荡著的一些残存的气浪，最后便悄然散入了钟楼内部，顺著台阶涌下，然后进入了艺术类中。
林异登上台阶的时候受到的冲击，就是这量子巨钟激荡而出的边角料——也仅仅只是边角料而已。
他的注意力下意识地追随著那股气浪望向了钟楼碎片之外混沌虚空之中。
从这个维度望出去，外面什么都看不清，可当气浪涌出的时候，那漆黑的世界就像是被搅动的潮水一样，出现了一道又一道的褶皱……
而在那褶皱里，林异恍惚之间，竟仿佛看到了某种生物的轮廓——一个巨大的蛇影！
或许也不只是蛇影！
那生物的体型不知道有多大，仅仅只是那在黑暗之中的若隐若现的形体的轮廓，就要比这钟楼所在的世界都还要巨大。
它融入了漆黑的世界之中，向著钟楼所在的这个维度不断渗透，似乎是想要破坏掉钟楼所具备的某种特性。
在那身影的面前，钟楼渺小的就像是一个模型玩具。
那漆黑的身影像是一条大蛇，又像是无数条大蛇，亦或者还有章鱼触手的影子以及某种巨大的翅膀……
它的轮廓仿佛是从最深沉的噩梦中被拖拽而出的邪恶圣像，黑色的狂潮是它天然的伪装，又似是它本质的一部分，两者交织缠绕，让人难以分清哪里是黑暗的尽头，哪里是它那恐怖形体的起源之处。
它的身躯细长蜿蜒，但分叉众多，每一条触须状的蛇影都呈现出一种违背常理的扭曲感，毫无规律可言，仅仅只是那蠕动的虚影，就让人感到一种源自于灵魂深处的颤栗与无所适从的阴寒感。
它身上那偶尔浮动出幽暗光泽的鳞片状物质，是这世界上所根本无法存在的、根本无法以物理学的性状来将其描述出来的存在，每一片都像是古老的符文，镌刻著岁月都无法磨灭的邪恶印记，闪烁著幽冷的、非自然的光泽，仿佛是在吟唱著来自遥远时空的亵渎……
第368章 向守夜人而去
而更让林异感到头皮发麻的，则是它那轮廓虚影之中若隐若现的某些东西……它的两侧仿佛诡谲地鼓著一些不守则的肉瘤，这些肉瘤像是有自己的生命一般，时不时地蠕动、收缩，像某些特殊的鳞片、又像是一些诡异的羽毛，亦或者……像是隐藏著无数双窥视著各个图层的小眼睛！
黑暗狂潮扭曲了钟楼之外的整个世界，它的身躯蜿蜒无尽，它的头颅似乎纠缠在身躯之中，每一条虚影的末端都像是它的头颅，又或者都不是它的头颅，它似乎是某种更为恐怖的集合体……
在看了它几眼之后，林异立刻产生了一种寒冷刺骨的感觉，那是一种深入骨髓的寒冷，不仅仅是温度的降低，更像是一种对灵魂的冰冻。
“等等！”
“那难道就是老默口中的‘天使’？！”
毕竟“天使”只是一种称谓，谁能说它就不是那个蛇样？
他马上想到了那个站在悬崖边手里提著青灯古盏的守夜人，以及他面前那几乎凝固著的“海啸”，莫非三位守夜人就是在各个不同的位置上对抗著灰雾的入侵？
而这三位守夜人，分别执掌青灯古盏、量子巨钟，以及某个未知的超凡造物？
这么一想，该不会什么神话传说中守护三界六道的就是这几个守夜人吧……？
毕竟曾经似乎也是有过六个守夜人来著的……？
那空出来的守夜人的位置……
嘶——
牧大贤想上位成仙？！
林异越想越离谱，思想逐渐迪化了起来……
就在这时，守夜人低沉而令人感到心神颤栗的声音，也是传到了他的耳边：
“后生……你果然上来了。”
“‘果然’？”林异眼皮子狠狠地跳动了一下，什么叫“果然”啊，难不成守夜人压根不认为他可以上来？
他干咳了一声，不知道该怎么和守夜人说，于是学著小说里主角经常说的那句话，双手抱拳道：“呃……幸不辱命，通过了您的考验。”
“‘考验’？”守夜人的声音微微一顿，“什么考验？”
“卧槽我到底在期待个什么啊？！”林异感觉自己的期待被守夜人狠狠地踩在了脚下，但嘴上也不好说什么，只是心底有些难受……原来守夜人的那句“前提是你上来”的意思，跟小时候上学时候同学间的打闹是一个意思……
有本事你打我啊！
你以为我不敢啊！
敢你就来啊！
来就来啊！
来啊！
啪！
呜呜呜，你真的敢打我？
这些画面一闪而过，但是林异却更加心酸了，感觉自己要是个小狗子的话，现在耳朵都应该耷拉下来了。
守夜人的声音继续响起：“不用那么想，我只是觉得你有些意思，才想看看你有没有资格上来的。”
林异一听“资格”两个字，心里好受点了，因为这多少也算是一种非正式的考验了吧，不过倒不是守夜人给出的，而是……那一口量子巨钟？
毕竟那风浪，似乎就是量子巨钟那边震荡出来的。
“过来。”
“走近一点让我看看。”
守夜人的声音又一次响起，而那种令人心神震荡的感觉，倒是削弱了许多。
这样一来，林异倒是不再产生那种洪钟大吕在耳边轰鸣的感觉了。
“好的，我来……”
他刚打算开口，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不受控制地朝著守夜人那边走了过去，像个脱离了主观意志控制的机械。
他心头一惊，试图重掌身体，却发现身体根本不受控制！
“不是本能，而是……守夜人直接对我的身体下了‘命令’？！”
林异备受震撼，比如体育老师的“命令”就有一些敕命的味道在里面，但体育老师毕竟还需要用相对固定的格式下令，而守夜人却已经有些言出法随的感觉了。
说到强制，林异不由得想到了老默……老默带著他图层跃迁的时候，似乎也有些类似的成分在里面。
这或许就是污染深度达到了一定程度之后才会出现的某种共通特性？
“那我以后岂不是也会这样？”林异的心中下意识地产生了这个想法，却本能地没有考虑过这样就意味著他的污染已经深到了远远不属于“体验生”的级别……
不知为何，正当他潜意识里开始接受这个想法的时候，仿佛是触发了某种机制一样，他的脑海里没来由地浮现出了魏亮那贱兮兮的样子。
“真要能那样下命令的话，亮子岂不是走到哪里都可以实现H漫的情节？”
“算了算了，不想那么多了……”
林异调整了一下情绪，将注意力放到了面前的环境上来。
他依旧没有对自己身体的掌控权，像个被远程操控了屏幕的人，只能眼睁睁的看著面前发生的一切。
而他也很快了知道为什么守夜人要这么做——因为这钟楼顶层的格局并不是恒定的。
正如他一开始抵达这里时看到的景象那样，整个顶层的环境都在不断地发生变化，脚下的石块在不断地延伸和扭曲，并且像是突然折了九十度一样消失不见，周围与顶部都像是花蕊绽放似的不断演变著。
而当然移动起来的时候，情况也是如此，并且由于加入了“移动”这个变量，整个空间的扭曲感便被加重了许多，仅仅只是感知下的空间的变化，就让他有一种头晕目眩的感觉。
这种有悖常理的变化，会倾覆人体对空间与环境的感知，使人丧失许多最基本的特性，比如……空间距离感与重心。
他现在就感觉自己头重脚轻，但好在身体完全不是他在掌控……等等！守夜人用一句话就接管了他的身体？！
“这……？！”
这太诡异了！
但林异无暇顾及这种诡异，因为他江湖注意力全部都放到了对四周环境的观察上。
有守夜人在，他还怕什么？
肯定要看个够啊！
只见周围的一切都像是被一种无形的力量缩放著，漂浮著的墙壁以一些奇异的角度拼接著，有些甚至相互交迭，形成了错综复杂的迷宫般的结构。
他发现他走了没几步，原本笔直的石板就突然向上翘起，与旁边的某一块侧墙相连，他走在上面仿佛是在违背重力的斜坡上漫步一样……
整个世界的色彩基调偏向于冷色调，以紫色为主，渲染著淡淡的金光，使得整个世界都有一种神秘而幽冷的氛围。
不知道起源于何方的光线，在这个世界里变得稀薄而诡异，远没有了现实世界中阳光的明亮和温。
在他移动的时候，时不时会看到一些零碎的光，它们似乎是从一些未知的地方散发出来，像是空间的褶皱处或者是某些未知的图层裂隙里，呈散射状，形成一道道蓝色或紫色的光带，在扭曲的空间里上投下长长的、形状怪异的阴影。
当那气浪涌动的时候，这些光线的色彩也会发生剧烈的变化，每当守夜人撞击量子巨钟，巨钟周围会泛起金色的光芒，这光芒与冷色的背景形成鲜明的对比，像是黑夜黎明的那一道曙光，带著一种神秘的压迫感。
金色的光线会沿著整个空间的褶皱与轮廓蔓延，勾勒出一种未知的、不知是什么建筑或生物的轮廓，而在贴近量子巨钟的空气之中，金色的波纹也仿佛在空间中交织出了某种神秘而复杂的图腾秘纹……
这里的物质似乎处于一种极其不稳定的状态，墙壁、地面看起来像是由流动的液体凝固而成，表面有著不守则的纹理，像是水流的痕迹被瞬间冻结，有些墙体的碎片还会时不时地闪烁，仿佛随时可能消失或者变换形态。
有几块墙壁上有著燃烧著蜡烛的烛台，可那烛台却时不时地变成其他的材质，然后又恢复成了原来的样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