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看我，我也不知道原理。”夏莲耸了耸肩，“我只知道这是‘流程’的一部分。”
“别太担心，就算是看台一层，也比地面高出不少，这些水是蔓延不到一层来的。”
林异却没有听进去夏莲这些安慰的话，他似乎是想到了，赶紧冲到了看台一层的围栏前。
“喂，你干什么，不要命了？！”夏莲眼疾手快抓住了林异，却在即将抓住林异的瞬间，看到了一串模糊的残影，然后丢失了林异的身影。
“？”
夏莲怔了一下，然后就发现林异趴在了围栏上，一双眼睛正盯著看台一层的外墙看著。 “真是这样！苔藓！”
林异喃喃自语，目光闪烁。
“巨蛋内部的墙壁上也有苔藓……”
“我刚才就感觉到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我刚才就该注意到的……被我忽略了……”
“所以校区里真的会出现‘水’！”
“这样一来校区里很多地方出现的苔藓，似乎也可以得到解释了！”
“教学楼廊桥外侧墙体上的苔藓、教学楼台阶上的苔藓、食堂学会通道里的苔藓……”
“太多了太多了……那些地方的苔藓，看来都跟这里的情况相似！”
“灰雾入侵时，会将整个校区往某一个图层的‘水’里拖！”
“所以现在看台上的那些体验生，并不是简单的作为诱饵吸引天使雕塑的降临，同样还将他们当成了一种认知锚，将正在不断下沉的的巨蛋稳在了‘校区’的图层上？”
那这么一说的话……校区本身的位置到底在什么地方了？
“难道整个校区都在海面上？！”
“难道我从一开始就认知错了？”
“不是艺术楼的图层异常，而是整个校区的图层都不对劲，就像冰上的浮岛一样，整个校区都在水下，而冒出水面的部分就是所谓‘正常’的部分，也就是……校区！”
“而当图层出现异常的时候，水位那一条刻度线就在图层上浮动，所以校区在某些时候就会出现‘渗出水’的现象……”
“如果这个猜想成立的话，那么‘苔藓’就会是校区内的另一种‘坐标’！”
就在这时，他发现那水面之下竟然是出现了一些身影……
他眨了眨眼，却又发现水下的身影又不见了。
“水下面有东西？”林异小声，语气里带著一些不确定的因素。
“水下？”李慧鸢睁大了眼睛，不断地看著灰雾弥漫之下的水面。
如今的水面，已经完全淹没了操场并且高出来了大约一个脚踝的高度。
“没有啊……是不是你看错了？”李慧鸢疑惑地看了一眼林异。
林异沉默了一下：“那或许……是我看错了吧。”
话音未落，看台的不远处就传来了一些动静，林异循声望去，便发现这些动静是来自于安全通道。
不，不是安全通道，至少，不是他们来时的那条安全通道。
巨蛋内部的安全通道数量众多，如今其中的一部分便传来了异响。
很快，一片黑压压的人群从通道里涌了出来，那些人穿著绿色的校服，赫然是——
“艺术生？！”林异下意识地惊呼了出来，而且不但如此，他还从那些艺术生里看到了严谨明，以及……毛飞扬！
“毛子？！”
林异又惊又喜，很想远远地喊一声打个招呼，但他的很快就意识到了情况似乎不太对劲，毛子那边出来之后，完全不像是来到了巨蛋中一样开始落座，反而是朝著某个方向继续走去，过了一段时间，这才是纷纷落座了下来。
“毛子那边‘看到’的东西似乎和我看到的不一样，他好像看不到我！”
“等等！”
“毛子他们……刚才不是在那个楼梯里走吗，还被诡笑天使追杀著，他们一直走一直走，最后竟然来到了体育馆？”
林异感觉脑子有点转不过来了。
什么情况啊这是，艺术楼和体育馆是相连的？
还是说，那个楼梯看似是“楼梯”，实际上已经是某种图层级上的“通道”了？
心中疑惑拉满，林异决定耐心看著。
“他们就是艺术生？”李慧鸢望著毛子等人，眼中满是好奇之色。
夏莲点了点头：“一顿饭太过丰盛，邀请他们一起吃，才不会浪费一毫一厘……开始了。”
林异闻言精神一振，赶紧环顾四周。
此刻的巨蛋，除了看台之外，已经全部被灰雾所笼罩。
灰雾之下，暴怒天使已经成型，却依旧包裹在羽翼之中，它们的身形微微颤抖，极有韵律地起伏著，仿佛一个个熟睡的人。
在灰雾之上，那群被铁链串在一起伪人雕塑与暴怒天使们，则是在吸收了灰雾之后变得暴躁了起来，一个个挣扎著试图挣脱铁链的束缚，但那泛著金属光泽的冰冷铁链上隐隐浮动著一些介于楔形文字、甲骨文又或者是某种扭曲数字的图形符号。
当这种符号出现的时候，它们聚集起来的灰雾就像是被打散了一样崩溃了下去。
这种类似于图形的文字，似乎是某种具备著超凡特性的“字体”，像华夏神话中的符篆、欧洲魔法文明中的咒文等等，蕴含著一种极其特殊的超凡力量。
“时间已到！”老大清冷的声音，在巨蛋之内回响，她站在了一个比看台二层更高的地方，属于巨蛋穹顶下方某处凸出来的墙体上，手掌拎著一盏老旧煤油灯，像个出征的女将军，“列阵！提灯！”
在与她所站的位置差不多高的位置上，一众体育老师纷纷手提老旧煤油灯站了出来，在巨蛋之上形成了一圈由老旧煤油灯组成的灯圈。
不知道不知道为什么，老大这转身张开双臂的动作加上那清冷的嗓音，竟有一种黄眉大王在小西天喊出“既见未来，为何不拜”的既视感，再加上那一圈手提“法器”的体育老师们，那里是体育馆啊，分明就是大电音寺嘛……
而且，这一圈人往那儿一站，不知道为什么，还给了林异一种另类的亡者碑林的感觉……
下一刻，只听老大与体育老师们均缓缓开口，一种恢弘而神秘的古老音节，便像是一幅古老的画卷一般，巨蛋的上方缓缓铺卷了开来……
那声音混合在急促的风声里，糅杂在波动的水花里，仿佛跨越了时空被他们从某段破碎的时光里引导出来一般，徐徐回荡在了巨蛋之中，那声音，对于林异而言，却又是何等的陌生又熟悉……
所有的体育生都安静了下来，他们就近落座到了椅子上，开始聆听著他们的声音，像是在聆听一种古老的教诲。
渐渐地，林异也从其中听到了某种熟悉的韵律，那似乎是“守夜人”和牧大贤都曾说过的戒谕——那个出自于《守夜人铁律》之中的戒谕：
““De som jager lyset i tke blir til slutt fantomer”！”
【“披雾逐光者终成幻影”】
第318章 灯泡
除此之外，还有其他的一些晦涩难懂的音节，这些戒谕仿佛具象化的文字一样充斥著整个巨蛋。
随著这些声音的响起，铁链上的伪人雕塑们变得愈发狂躁，但是，当它们狂躁到了某个峰值上后，却又逐渐变得平静了下来，仿佛脱力了一样……
而渐渐地，暴怒天使们也感应到了什么，纷纷暴动了起来。
那些被串在了铁链上的暴怒天使，一个个面露狰狞之色，疯狂地扯动著那贯穿了它身躯的铁链，有的更是一手紧抓铁链，一手抓住自己的躯体，竟试图通过撕扯自己的身躯，将自己从铁链上剥离下来。
然而，那铁链就仿佛是与它的身躯生长在了一起一样，不论它如何动手，却都无法与铁链相分离。
它的身躯开始变得破碎，它的身上开始剥落下来一块又一块蠕动的胶状物质，这些物质在脱离它的身躯之后，在灰雾之中快速硬化，变成一些石膏状的物质。
在硬化的过程里，那些胶状物质里还不断地向外喷薄出一些色彩混杂的气体，其中当以灰雾为主，又有血红色的蒸汽与天蓝色的气息，少量的绿色气息……
而尽管暴怒天使将自己彻底破碎，但它的筋骨却都依旧被铁链牢牢锁住，就像是被定住了本源一样，根本挣脱不得。
只见那铁链上浮动著的神秘图形文字，像齿轮一样锁住了它的骨架、它的心脏……
它还在不断地挣扎著，那恐怖的污染气息化作一道又一道的波纹顺著铁链传递了出去，使得一同被串连起来的伪人雕塑们纷纷被击穿，其体内的污染像是被狂风吹动的黄沙一样从体内分离了出来。
失去了污染的气息，伪人雕塑们愈发接近“死”的状态，并且开始慢慢地出现那种雕塑化的趋势。
它们也一样在挣扎，直到彻底“死”去也依旧还在挣扎，最终，它们一个个变成了形态可怖而扭曲的雕塑——就跟教学楼负一楼往上走到的那个楼梯间尽头里的雕塑们相差无几。
最终，那些被悬挂在巨蛋穹顶上的伪人雕塑全部死去，而暴怒天使则是变成了一具只剩下心脏还在跳动的矮小骨架……
暴怒天使身上剥落下来的硬化躯体，像是住屋松动时候剥落下来的墙皮、石屑一样，窸窸窣窣地掉落到了那被水流淹没的操场上，数十条铁链上的暴怒天使一并粉碎，那碎屑仿佛漫天花雨，又似花叶凋零，刷刷落下，在水面上形成道道波纹。
在这灰雾弥漫、被水流淹没的操场上，那些暴怒天使也纷纷被守夜人铁律惊醒，像个没睡够的小孩子似的大发脾气。
它们双目通红，浑身喷薄出血红色的蒸汽，喉咙里发出“咈咈咈”的原始咆哮，仿佛一头头未开化的野兽。
还有一部分则是弯腰弓背，四下张望的同时大吼大叫，像一群披著天使外衣的疯魔，时不时地伸手抽打一下水面，激荡起片片水花。
然而，这些暴怒天使放在平时，本该会马上锁定体育生并发起进攻，但在这里却像个无头苍蝇似的原地打转，像鬼打墙一般根本走不出操场的边界。
它们不被束缚，且又身处于灰雾之中，却仿佛被囚禁在了一个另类的牢笼之中一般无法离开。
这个没有被铁链贯穿的暴怒天使，很显然承受能力远超那些暴怒天使，因此一直到上头的那些变成了骨架，操场上的这些都依旧生龙活虎。
“就这样……就可以把它们都杀死？”林异看著那些无头苍蝇似的暴怒天使，不禁有些发蒙。
“‘就这样’？”一旁的夏莲听了，忍不住冷笑了出来，“在你以为的‘就这样’的背后，是无数先辈用性命换来的经验、建设起来的熔炉，我们只是享受著他们种出来的荫蔽而已，不要吃饱了饭就以为种地简单。”
林异肃然起敬，不禁感到有些羞愧：“抱歉……是我疏忽了。”
“没事。”夏莲道，“你们看，在它们被熔炼的时候，体内的超凡力量会不断地流失出来，这些东西，是经过了天使雕塑级别的淬炼之后形成的‘高纯度污染’。”
“这种污染，一旦失去载体或者不被吸收掉的话，会很快消散在空气之中，就像把白砂糖倒入一池塘的水中一样，会被稀释成“原始污染”。”
“所以别愣著了，能吸收多少就吸收多少。”夏莲说完便不再多说了，舔了舔嘴唇，目光灼灼地看著眼前的“空气”，“这就是“盛宴”的意思。”
林异突然就明白了。
为什么牧大贤会跟毛子说没必要去食堂，因为他早就知道，体育馆的这种盛宴，艺术生也有分。
而吃东西这件事情，本身对于“体验生”、“体育生”以及“艺术生”来讲就有著不同的意义。
对于体验生而言，吃东西是一种净化体内污染的方法。
而对于体育生和艺术生而言，则仅仅只是果腹而已，甚至，他们本身就需要吸收特定的污染。
因此，如果可以享用到更精纯的能量，那食堂少吃几顿也是一样的。
所以像保安啊、体育老师啊、艺术老师啊之类的，更是就从不去吃食堂。
不是食堂饭餐不香，而是香烤暴怒天使更有性价比。
所以，就连老大也很平静地告诉他，接下来的几天，不要去吃食堂了。
对于他而言，食堂已经不是刚需了，因为他不需要净化污染。
或者，就那点净化的量，吃一顿饭的功夫产生的污染或许都更多……
而且林异有种诡异的错觉……番茄这个东西，似乎已经不足以对他构成威胁了。
“那些暴怒天使，不用去管他们了，温水煮青蛙，到了这一步上，它们只是一种食材。”夏莲提醒了一句，接著便坐了下来。
李慧鸢舔了舔嘴唇，道：“林异，我也突然觉得好有食欲啊！我也去坐下咯，你也不要闲著了，一起享受这一场盛宴吧！”
“嗯……好。”林异点了点头，但实际上却一点也不急，他坐下来之后，便继续观察起了操场上那些暴怒天使的变化。
随著时间的流逝，那些暴怒天使也越发的失智，但它们却没有自相残杀，而是就那么干耗著。
不多时，它们也开始发生变化，它们的形体开始变得干瘪，精纯的污染开始从它们的体内蒸腾出来，融入了那灰雾之中，却迟迟没有与灰雾相融，仿佛油水分离一般。
随著体内超凡力量的强制剥离，暴怒天使们的躯体开始硬化干瘪，但诡异的一幕却开始出现了……
当它们的身躯干瘪到一定程度的时候，那羽毛竟开始收缩，慢慢地变得圆润饱满了起来，那一翅膀的羽毛，竟仿佛成熟的葡萄一般，在它们的身后结成了一大串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