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不多。”田不凡摇头道。
“所以……你其实不想聊了?”林异问道。
“还可以稍微讨论一下校区内各个‘身份’的事情,但之前其实已经讨论过了,剩下的相比于迫在眉睫的事情而言,优先级已经不够高了。”
“‘迫在眉睫的事情’?你是说……睡觉?”林异微微一愣,低头看了一眼手表。
23:43。
“距离宿舍熄灯还有17分钟。”
“你不可能零点一熄灯就秒睡吧?”田不凡一边说一边调整睡姿,一副我要睡个美美的觉的样子,“给自己留点余地,现在就睡吧。”
“剩下的明天再说,说不定还能够有更多的发现。”
“好。”林异应道。
“噢对了……”田不凡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掀开被子下了床,进了卫生间,不多时响起了冲水的声音。
他洗完手后说道:“还有谁要上厕所的,别大半夜突然起了尿意。”
“田公子,你说晚了,他们应该都已经睡了……”林异刚想说这句话,忽然——
“我先上。”
一道声音响起,魏亮光速下床,在林异目瞪口呆的表情下潇洒地进入了卫生间。
“不是……你他妈一直没睡?听我跟田公子讨论东西讨论了一个多小时?”
“说好的‘只能够知道可以知道的事情’呢?”
“搁这儿搁这儿呢?”
“亮子?”他开口道。
“嗯哼?”刚拉开卫生间门的魏亮动作一顿,然后嘿嘿笑道,“你放心,我只听了可以听的部分。”
“……”林异无语凌乱,“拜托,你怎么可能知道什么可以听啊?”
魏亮淡然道:“先听一遍,把不该听的放到一边就行了。放心吧放心吧,你也不是不知道,老夫行走江湖,主打的就是一个奇技淫巧,安啦安啦!”
说完他“哐”地关上了卫生间的门,不多时洗漱了一下返回了床上,然后惬意地向林异飞了飞眉毛:“晚安老林。”
林异:“……”
“晚安。”
话音未落。
蒯鸿基和韦山默默地掀开了被子。
一直睁眼在看天花板的韦山没睡就算了,倒头就睡的蒯鸿基也下了床,这才是最离谱的。
“不是……韦桑、蒯蒯,你们也没睡?”林异张大了嘴巴。
蒯鸿基冷漠道:“听你们说相声也蛮好玩的。”
“嘿嘿嘿,是的。”韦山难得地与蒯鸿基发出相同的声音。
在韦山和蒯洪基去上厕所的间隙,田不凡躺下后叫住了排队上厕所的林异:“老林。”
“嗯?”林异回头。
“好好想想……你想要干什么。”
“啊?”
“好好想想吧,时间很多,但是也没那么多。”田不凡说完便不再多说,盖好被子便兀自睡了起来。
“嗯……”林异沉默了一下,眼帘微垂看著地面。
“……”
“好,我会的。”
全体上完厕所之后,时间来到23:47,距离熄灯只剩下13分钟。
在此期间,林异还检查了一下门窗全部是关闭且锁好的。
……
X023年5月7日,23:47。
躺在床上的林异对了一下手表和摆钟的时间,然后盖好了被子。
在他准备好睡觉前,最后看了一眼宿舍的环境。
宿舍门缝下的黑暗仿佛是一片粘稠的沥青,窗户的玻璃因为深夜的温差而漫上了一片寒霜。
通过窗户已经无法看透外界的景象了,只剩下一片森白色的背景,昭示著浓雾的来袭。
“睡了睡了。”
他闭上眼睛,保持均匀呼吸的同时,缓缓放空自己的思想。
宿舍的床经过了独特的设计,睡在上面的时候会有一种细微的晃动感,像有一种在船的甲板上躺下睡著的感觉。
X023年5月7日,23:58。
“呼……呼……呼……”
宿舍楼1414号宿舍中最后的一位成员进入了梦乡。
“嘀嗒……嘀嗒……嘀嗒……”
门上的摆钟缓缓地摆动著,在时间之手的推动下,秒钟走完了5月7日的最后一圈……
23:59:57……
23:59:58……
23:59:59……
0:0:00。
“啵!”
宿舍中的三盏白炽灯在同一时间瞬间熄灭。
整个宿舍浸入了茫茫的黑暗之中,只剩下被雾气覆盖的窗户上还流淌著灰蒙蒙的光。
忽然,某个漆黑的影子,从窗户的上沿慢慢地探出了头来,像一只缓缓倒吊下来的蜘蛛。
它脸部的轮廓在窗户外逐渐放大,由于距离太近,它的脸不小心擦掉了玻璃外侧水汽。
被浓雾遮蔽了的天空里艰难地垂下了几缕月光,光与影的缝隙之中,一张苍白、干瘦得仿佛是脱水人干一样的脸,紧紧地贴在外窗的玻璃上。
……
“呼……呼……呼……”
林异被耳边呼啸的风声唤醒了,他感觉自己正处于某种下坠的过程当中。
他的身边是一片又一片破碎的云雾,而他像一根棒子一样直直地下坠著。
“这里是……?”
他环顾四周,却发现除了这里除了雾气什么都没有。
“我在哪?”
“我在干什么?”
他努力地回忆了一下,却发现什么都不记得。
不但连现在的事情不记得,就连之前的事情也根本不记得。
他根本不记得他已经在宿舍睡著了,而做梦的人往往不知道自己在做梦。
忽然,那种下坠的感觉消失了,他感觉自己的脚下传来了某种脚踏实地的感觉。
他下意识地向前走了几步,雾气便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了下去。
继续走著,他发现他的脚下是一种四四方方的地砖,他的耳边响起了某种嘈杂的声音,像是人的低吼、肉体的碰撞声,与激烈的缠斗声夹杂在一起形成的噪音。
他发现雾气不知何时彻底消散了,而他的身体正缩在一个阴暗的角落之中,目光正看著周围的一切。
在他的面前是一个无比熟悉的阶梯教室,穿著蓝白色运动服的体育生与黄绿色衣服的艺术生正在与另一伙人缠斗著。
那些体育生有的赤手空拳,有的攥著一条球棒,正在跟一些肤色青灰、犹如行尸一般的类人形生物战斗著。
那些类人形的生物同样穿著艺术生的服装,但口鼻之间不断地喷出白色的气体,仿佛混合著冰霜的热气。
它们被体育生打中后,被击打的部位立马出现了一层细密的裂纹,有些单位被球棒暴力砸中,直接断手断脚。
这场面血腥暴力,仿佛一群暴躁的学生误入了修罗炼狱。
但诡异的不是炼狱一般的教室,而是教室里正在交手的每一个单位,眼中都绽放著璀璨的金芒。
不管是体育生、艺术生,还是那些……看上去一眼非人的单位。
“这里是……教室?”
林异脑子有点蒙,这个场面他从未见过,但却有一种极其熟悉的感觉,仿佛有什么人向他描绘过一般。
他下意识地想要看看手表,却发现手腕上没有手表。
他于是顺著感觉看向了黑板。
黑板上方挂著一只摆钟,透过窗外洒进来的昏暗的月光,他辨别出了钟上的时间。
23:16。
“23:16?”
“这个时间……?”
他看了一眼窗外,淅淅沥沥的雨滴不断地击打著窗户,昏沉的天空里隐约有雷电游走。
这熟悉的画面开始唤醒他的一些记忆,但这段记忆极其模糊,他似乎经历过,又似乎……在别人的身上经历过的事情。
就在这个时候,他的耳边响起了“咔咔咔”的声音。
几乎是下意识般地,他看向了教室门所在的方位。
这一刻,教室里狂躁而激烈的战斗氛围仿佛被泼了一盆冷水的火焰,转眼之间摇摇欲坠了起来。
那些体育生和艺术生推开了非人的单位,然后缓缓地将圈子收缩了起来,一个个握紧了手中的武器或拳头,面色有些难看地看向了教室的门口。
“呵……和……呵……”那些非人的单位则露出了狂热之色,仿佛卑微的族群呼唤著它们的君主一般。
门锁最后一声响完,门把手被按了下去,然后被缓缓推开。
“吱——”
冗长而刺耳的声音,仿佛锯条一样拉在别人的骨头上。
白色的气流像喷泉一样从门缝里涌了进来,紧接著响起的就是那种仿佛刻在了灵魂深处的“沙沙沙”的声音,像震动尾巴的响尾蛇般散发著强烈的危险气息。
在林异扩张瞳孔的注视之下,门后出现了一个人形的影子。
那是一种笼罩在了白色的雾气之中人形幻影,说是一道模糊的轮廓也不为过。
哪怕距离得再近,看上去都还是那个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