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那么多做什么,进去看看不就知道。”
杨方轻轻挥了下手中打神鞭。
他自觉一路下来白吃白喝,也没做过多少贡献,此刻张口就要请缨,先行一步替众人去石塔内探路。
只是。
还没走出几步。
肩膀就被人给按住。
“等等……”
老洋人抓着他身上的长袍,见杨方目露诧异,下意识朝不远外努了努嘴。
“急什么。”
“没看到有人守着?”
“有人?!”
听到这话,杨方眉头不禁紧皱。
直到余光瞥过老洋人那张带着哂笑的脸,他才终于反应过来。
将风灯往前举了举。
摇曳不定的火光中,一道低矮的身影一闪而过。
见此情形,他提着打神鞭的手下意识加重了几分力道。
还想再看看清楚时。
耳边已经传来鹧鸪哨的提醒。
“是具古尸……”
这一路上,他们见过的尸体不少。
有往来中亚与西域之间做生意,最终死在沙漠中的行商,也有为了窃取文物,被沙暴吞噬的洋鬼子。
古尸却是不多。
绝大多数都葬在墓中。
如之前沿途所见的石头棺,以及藏于井下的姑墨石殿。
杨方不由生出几分好奇,凝神望去,只见石塔底下,与流沙相接出处,矗立着一扇门。
而塔门处。
盘膝坐着一具尸体。
形如入定老僧。
看上去应该有些年头,浑身落满了灰尘,只不过手势极为古怪,一手落在小腹处,一手指着头顶天空。
身上衣服虽然腐蚀了大半,但从材质样式,还是能看出一些,少说也有上千年历史。
“是守门人?”
花玛拐皱着眉头,忽然冒出一个词。
守门人,大概相当于佛门守塔僧、亦或者密宗铁棒喇嘛。
这古尸应该此守候了许多年。
一直不曾移动。
看他所坐位置,似乎就是为了阻止外人进入塔内。
“管他守门的还是开门的,都死了上千年了。”
杨方眼角一挑,眉宇间杀机浮现。
他手里的打神鞭,最是克制尸煞之物。
来了这么久,还从未派上过用场,若真是尸僵,正好能让他松松骨头。
一声冷喝,说话间,他人已经提着四棱钢鞭径直朝塔门走去。
老洋人为人谨慎,见此情形,心头不禁一沉。
但他又怎么会坐视杨方独自一人前去涉险。
当即抽下镜伞快步跟上。
两人一前一后,站在门外,风灯扫过,地上盘膝而坐的那具古尸顿时被映照的更为清晰。
标准的西域长相。
双眸紧闭。
因为浑身黄沙,让他看上去就像是一尊泥塑的菩萨法相。
直到眼角余光瞥过一旁的老洋人。
他才猛然反应过来。
古尸长相……与老洋人竟是仿佛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
似乎是察觉到他的异样,老洋人从塔门后方的黑暗中收回视线,皱着眉头瞪了他一眼。
“你小子见鬼了?”
“不是……”杨方咽了下口水,指着身前那具古尸,“你就没发现什么不对劲?”
“尸气尽散,又无怨煞之意,怎么,它还能活过来不成?”
老洋人耸了耸肩笑道。
过来的第一时间,他就细细查看过古尸身上气息。
搬山一脉最为擅长的便是生克制化,在对付尸僵上更是有诸多独门秘法。
随意扫了眼,他便察觉到古尸断无化僵的可能。
干脆不再耽误时间,而是将注意力投向了黑塔深处。
“不是……”
杨方再次摇头。
一脸的纠结,欲言又止,最后一咬牙。
“你不觉得它……和你长得很像么?”
这话一出,杨方垂下脑袋,已经做好了被打的准备,但奇怪的是,一直过了许久,身前也无动静。
让人忍不住偷偷睁了睁眼。
身侧不远外,老洋人仿佛定住了一样,愣愣的待在原地,死死盯着那具古尸,眉眼间闪过一抹他看不透的复杂。
“喂,不是,我就是随意一说。”
“你别真信了啊。”
见他这副模样,杨方也有些慌了,连连解释着。
只是话音才落下,就见到老洋人如梦初醒一般,从古尸身上收回目光,神情复杂中透着几分痛苦。
“我大概猜到他的身份了。”
“祭司还是什么守门人?”
“都不是。”老洋人摇摇头,“是我一脉的先辈。”
“什……什么?!”
听到这话。
饶是杨方见识过人,也被震撼的瞠目结舌。
他进入陈家庄时间最短。
并不清楚他们一脉的真正来历。
但身为摸金传人,在倒斗江湖上混迹了这么久,哪里没听说过搬山道人。
虽然初次见面时,他确实有些惊讶于老洋人师兄妹三人长相,似乎与汉人存在迥异。
但除此之外。
口音、习惯、衣着,哪一样都和汉人没有任何区别。
如今……远在西域黑沙漠的古城。
一具都已经风化的古尸,怎么可能是他一脉的先祖?
“你,不是,你小子疯了?”
“都他娘开始说胡话了。”
杨方凑上前,就要去试探他额头温度,他都怀疑老洋人是不是撞了邪,不然怎么胡言乱语。
但手还没碰到,就被老洋人避开。
一脸认真的看着他,“不是玩笑。”
“这……”
深深看了他一眼。
此刻的老洋人目光清澈,神色坦然,丝毫不像是撞邪见鬼,但偏偏说出来的话,让人无法置信。
“是真的。”
就在他心中一团乱麻,不知如何是好间。
一道平静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杨方下意识回头。
刚好迎上从黑暗中走出的鹧鸪哨。
此刻的他,神色与老洋人几乎一模一样,难以言喻的复杂。
而他边上的陈玉楼。
也是一脸沉静,没有半点意外,似乎早就有所预料。
一时间,杨方内心更是凌乱,有种被全世界抛弃的感觉,“这……到底怎么回事?”
“井下姑墨王子墓葬壁画最后,记载了一个人,在刺杀失败后,他为姑墨王子出了一个主意,将毒藏在羊肉中,进奉给精绝女王。”
“不久,女王毒发身亡的消息传来。”
“姑墨王子于是率领联军,大破精绝国,兵临城下。”
“而那个人……我没猜错的话,应该就是他。”
鹧鸪哨淡淡的说着,仿佛是一件与自身无关的小事。
但话到最后,他话锋一转,叹气道,“他其实是我扎格拉玛一脉的先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