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时聊上几句。
他们这一脉虽然上千年不曾回来,但有些东西却是刻在了血脉里,尤其是西域诸国的风土人情,民俗习性,他都能说上个一二三。
而陈玉楼博览群书,又是两世为人。
带着远超这个时代的见识。
聊起来丝毫不会落下。
“掌柜的,酒楼找到了,您看是现在过去还是?”
片刻后,两人正指着路边一对羚羊角说着话,一个跟随花玛拐离开的伙计去而复返。
“先过去。”
陈玉楼站起身。
似乎是在惊讶于两人的学识与眼界。
带上一行人,绕过拥挤的长街,又穿过两条巷子,不知觉间已经进入内城。
整座嘉峪关城有内外两城,以及罗城、瓮城组成。
不过,几百年过去,当年五里一燧,十里一墩,三十里一堡,百里一城的防御体系早已经崩坏殆尽。
许多古迹都化为烟尘。
连游击将军府都被人占据。
让他们意想不到的是,反而是关帝庙香火极盛。
身为江湖中人,对关圣帝君颇为敬重,又是常胜山聚义堂上供奉的神君之一,于情于理,陈玉楼也不好视而不见。
带着几人进去烧了一炷香。
他还能平静以待,但随行的几个伙计,却是满脸恭敬,不敢有半点马虎。
等他们出来时,又绕过一处戏楼,远远就听到咿咿呀呀的唱腔传来。
或许是身处万里戈壁,连戏曲听上去都有种金刀铁甲的气势。
并未多听,几人提马而过。
很快,就见到拐子站在一处酒楼门外冲他们招呼着。
比起外城,这一片确实幽静了许多。
随手将马匹交给酒楼伙计,一行人径直往楼上走去,找了个靠窗临街的位置,要了几样特色菜式,陈玉楼随口和上菜的伙计闲聊。
之前几次行程。
他都习惯于如此。
茶肆酒楼,来往客人最多,整日与那些人打交道,店里的消息也最为灵通。
等半壶酒进肚。
陈玉楼随手抛出一枚铜元,将他打发走。
“看来事态不妙啊。”
等他千恩万谢的离去,陈玉楼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眉心里透着一丝沉郁。
刚才问了那伙计,他们才知道。
从前年开始,南疆大部就被沙鹅占据,北疆沙漠中则是匪患成祸,又有军阀互相攻伐,动不动就掀起战火。
来往的行商为了去往中亚做生意。
只能冒险翻越天山。
就这样,还经常遭遇沙匪,那些人各族都有,还有不少是从沙鹅战败逃出的军队,杀人如麻,见人就抢。
想要安然通过北疆难如登天。
所以他们在城中看到那么多人。
其实有相当一部分,是受到匪祸战乱所滞留下来。
想着等到什么时候情况好点再出发。
毕竟,在钱和命之间,他们还是知道如何取舍。
“依陈兄的意思……”
鹧鸪哨脸色也是难看起来。
他从未想到过,西域如此偏僻,竟然也乱成这样了。
要是只有他们师兄妹三人,反而不会迟疑,毕竟此行本就是为了他们这一族之事而来。
如今这么大一支队伍。
就不能轻易行事了。
得做好万全之策。
“要是从这绕行呢?”
陈玉楼手指沾了一点茶水,在桌上画出一道湖泊形状。
“西海?!”
鹧鸪哨一点就通。
西海地处南北两疆之间,又远离城镇,周围都是荒无人烟的大漠,望北行更是人称地狱之海的黑沙漠。
但这时节,从沙漠绕行,比起横穿天山进入昆仑山脉的难度其实要小出不少。
零下几十度的低温。
对山上那些从未经历过的伙计绝对是致命的难关。
真要强过天山。
三百人的队伍,能活下来一半进入昆仑山都算不错。
而昆仑山在更西处。
对他们而言,迎来的不会是曙光,而是更大的绝望。
还有,选择这条路线,虽然会不可避免的绕行,但从孔雀河古道,可以先行抵达精绝古城。
“也好……”
鹧鸪哨深思了下。
脑海里闪过先辈留下的地图,最终还是答应下来。
“那就暂时这么定下,等进入西域地界,到时候再做变化。”
“毕竟,活人难不成还能被尿憋死?”
提起酒壶,将酒盏倒满。
陈玉楼笑着宽慰道。
闻言,鹧鸪哨紧绷的心神也是为之一定。
退一万步说。
真遇到了沙匪,他们三百号人,人人带枪,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更别说还有他们存在。
除非死军阀,寻常匪祸根本不足为虑。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不知觉间,外面天色渐晚,出去闲逛的伙计们也陆续返回。
隔天。
花玛拐一早带人前去补给。
有这几天的前例,他直接奔着三五天的行程准备,虽然玉门关就在一百多里外,最多两天就能抵达。
但凡事就怕万一。
等万事俱备。
一行队伍再度出发。
只一夜时间,整座古城就像是彻底入冬了一样,院墙屋顶、城楼树梢,全都挂上了白雪。
连城里也难得冷清下来。
等他们穿过城门,往河西走廊西边而去时,不知道引起多少人的惊叹。
也有不屑者,断言他们最多几天就要灰头土脸的回来。
不过,一行人谁也没有在意。
两天后按时抵达玉门关城外。
比起嘉峪关的繁盛喧闹,玉门关就像是座被世人遗忘的古迹,冷清残破,只有城墙上斑驳的石砖见证着过去。
进城补给一番。
这次花玛拐手笔更大。
一次足足准备了足以供给他们三百人队伍一个月的水粮。
玉门关城迥且孤,黄沙万里白草枯。
再往前便是西域地界。
而距离最近的古城,昆吾城,也在上千里之外。
至于敦煌,远没有后世的繁华,除了少数部族之人,就只有寥寥无几的苦修僧人在那边侍佛抄念经书。
不过。
出玉门关外时。
他们一直担心的事,总算是如期而至。
派出去探路的伙计回来传信,说是前行路上必经的山谷被人占据,各处留人放哨不说,甚至修起了城墙,摆明了就是打劫过往之人。
而且那些人明显不是寻常山匪。
回信中甚至提到了炮楼。
还见到了不少异域之人的面孔。
陈玉楼当即断定,那些人应该就是嘉峪关城中人提到的沙鹅溃兵。
他们人疲马乏,长途奔行,而对方占尽天时地利,以多对少,就算能闯过去,大概率也要付出不小的代价。
“从这里过呢?”
鹧鸪哨摊开地图,手指绕过山谷,落到另外一边。
“磨子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