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
他还没开口,就被陈玉楼打断。
“你小子少打那些主意。”
“真当观山一脉是吃白饭的,真有好东西,也早都被他们摸走了,还轮得到你我?”
“嘿嘿,掌柜的,这世上哪有庄户嫌粮多的道理。”
被点破心思。
花玛拐并不尴尬。
只觉得说不出的可惜。
遇棺不盗,这跟在他心头上割肉有什么区别?
要知道,常胜山上万弟兄要养。
哪怕就是一块铜板也不亏啊。
这些年里,要是光景好还成,挖个油斗够山上吃个一年半载。
但古往今来,有名有姓的大斗,早都被人光顾了八百次,从里到外挖成了筛子。
经常忙活几个月。
好不容易到了底下,才发现是座空斗。
这也是为何卸岭一脉,向来雁过拔毛,从不走空的原因。
不当家不知财迷油盐贵啊。
作为常胜山管钱袋子的主事,他从来都是恨不得一文钱掰成两半花。
这两侧悬崖上,少说有几十口棺椁。
看上去棺盖严丝合缝,似乎并未被人下手。
要是往常,以他的性格早带人上山了。
不过……
既然掌柜的已经发话。
花玛拐自然不敢多加言语。
他也知道,这趟昆仑山之行,对老洋人他们师兄妹三人何等重要,总不能为了几口棺材耽误了大事。
但想归想。
该肉疼还是疼。
“行了,这么几口棺材,就把你小子勾成这样,要是去了昆仑山,那不得住在那?”
花玛拐跟了自己那么多年。
陈玉楼又岂能不懂他的意思?
无非就是想多攒点,终归有年景收成不好的时候。
“掌柜的您的意思?”
花玛拐心头一动。
似乎想到了什么,但又不敢确认。
“古西域,三十六国,自大唐后一一消失在历史长河间,只要伱小子能找到一座古城,别说这么几口棺材,就是拿座皇陵都不换。”
陈玉楼淡淡一笑。
西域三十六国还是统称。
几千年来,埋葬在茫茫大漠中的古国,又岂止三十六。
要知道,西域古国,并非汉人那种大一统的王朝,基本上都是一城一国,能有三城之地,就已经算得上是强国。
“这……”
听到这话。
不仅是花玛拐,甲板上众人脸色皆是震动起来。
心头嘭嘭狂跳。
气息都变得急促了不少。
古国遗址!
真能挖出个一座两座的话,确实比王陵都要惊人。
“掌柜的您早说啊,要知道还有这么大的斗等着,我还惦记这些悬棺做什么。”
花玛拐目光闪烁。
仿佛已经看到了遍地黄金的景象。
这趟昆仑山之行,从头到尾他都只知道,掌柜的是要去助搬山三人一臂之力。
完全没有倒斗这个选择。
所以,当时掌柜的让他去挑出一支至少两百人的队伍时,他还觉得奇怪。
如今想来。
自己还是太过年轻。
恐怕掌柜的那个时候就已经想要大漠古城一事了。
“真说了。”
“你小子还能睡得着?”
陈玉楼打趣道。
闻言,船上众人忍不住相视一笑。
船只一过兵书峡,水流再度回归平静,甲板上也没之前的晃动。
船把头不知何时又从船舱里走了上来。
身后还跟着两个伙计。
各自提着酒水黄纸以及鱼肉一类。
先是朝陈玉楼几人示意了下,随后才匆匆走到船舷边,点燃黄纸,将鱼肉酒水倾入水中,船把头抱着双手,嘴里念念有词。
川渝和三湘一水之隔。
虽然口音颇重,而且离着不少路。
但陈玉楼还是清晰听到。
无非就是无意冲撞,求鬼神勿怪一类。
去滇南一路上,他们已经见识过船家各种各样的禁忌,这种并不算什么,和民俗几乎没有太多区别。
等黄纸燃尽。
船把头这才长长松了口气。
挥手示意两个伙计回去掌舵,他则是折返到几人跟前。
“诸位,千万见谅莫怪嘞,这也是我们跑船人一些习俗。”
船把头小心翼翼的解释着。
不过,陈玉楼他们怎么会在意这些小事。
“船老大客气。”
“这事我们有错在先,哪能让你道歉?”
摆摆手,陈玉楼示意他放松一些。
见几人神色平和,尤其是眼前这位先生,说话更是温声细,并不像是盗匪军阀一类。
心里估摸着是行商字号的公子少爷,出门远行做生意。
这些年跑船,他也见过不少。
只不过这趟随行的人确实有些多罢了,也不足为奇。
“过了兵书峡,离朝天门码头就不远了吧?”
陈玉楼随意问道。
“是嘞,按眼下这速度,午饭前就能到。”
因为毗邻长江,渝州自古水运发达,尤其是晚清通埠,城外足足有一二十号码头。
他们此行目的地,就是朝天门。
是渝州城最为古老的码头之一。
下了船,便能直通城门。
“先生是来渝州做生意?”
见他目露思索,船把头也放松了不少,顺势问道。
陈玉楼微微一怔,随即才反应过来,笑着点了点头。
“订了一批蜀锦。”
蜀锦!
听到这两个字,船老大脸上不由闪过一抹震叹。
自古以来,蜀锦就是有价无市,素有一尺蜀锦一两金的说法。
一般穷苦老百姓,别说穿用,大部分人看都看不到。
他心里也愈发坐实了自己的猜测。
不是大字号,哪做得起这样的生意?
也难怪雇了那么多人前来。
见自己随口一句话,眼前的船把头明显拘束了不少,又闲聊了几句后,便任由他返回船舱继续开船。
果然。
中午时分。
两艘大船抵达朝天门码头外。
辽阔的水域上,来往船只无数,大大小小,少说有数百艘。
其中不乏黄发碧眼的洋鬼子。
看他们穿着打扮,大部分都是通商口岸做生意,也有身穿长袍的传道士。
陈玉楼对这些人并无什么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