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九叔……”
“拐子来了。”
简单寒暄了一阵后,便开始交接明器。
这些东西都是有数的存在。
别说消失,哪怕只是磨损一点,那都是难以估算的损失。
陈家的规矩。
每一处铺子由掌柜负责,年中年尾两次核账。
所以,账本就是掌柜的命脉。
一旦核对不上。
可不会管你资历深厚,是否亲近。
虽然才三十来件器物,但因为都是入鼎的古藏,每一件都要反复验证,直到确认无误,才会入搬金楼地库。
这一下。
差不多就是两个钟头。
直到天色将暗,一行人才终于吃上接风宴。
老九叔一辈子无儿无女,在搬金楼坐镇了十来年,许久不曾回去,席间多喝几杯,忍不住拉着花玛拐问起庄子里的情况。
听到拐子说起掌柜的这大半年来所作所为。
老九叔脸上满是欣慰。
他是看着陈玉楼长大,当年那个小娃娃,如今已经在江湖上声名鹊起,声望甚至胜过老掌柜不少。
老人总是喜欢回忆从前。
许多年前他也是跟着老掌柜走南闯北闯江湖,只可惜,他们这些人都老了。
他还算好的。
至少腿脚能动弹。
看老六、老风、十三他们几个只能在庄子里养老。
听说鱼叔也老了。
当年他们还年轻时,鱼叔就是他们的老大哥,领着他们学规矩。
老九叔脸上的唏嘘之色更浓。
“对了,老九叔,上次让您打听的那件事,有消息了没有?”
花玛拐对此见怪不怪。
只是笑着陪酒。
说了片刻,他才问道。
“姓裘的洋人?”
“是。”
闻言,老九叔摇摇头,“这几个月我托了不少人打听,出现在省城内的洋鬼子都见过了,但姓裘的确实没有。”
“那个托马斯呢?”
“坐船滚蛋了。”
说到这个人,老九叔眼底不禁闪过一丝冷意。
一个老洋鬼子,在长沙地界上做明器生意,本身就坏了规矩,只不过以往不跟他计较,就当是生意往来。
但自从知道那洋鬼子竟然暗地里将古玩明器,整船整船的往大洋彼岸送去。
他哪里还会容忍?
当即找了人要办他。
只不过那洋鬼子在长沙多年,还算有点人脉手段。
但……
过江龙怎么可能压得住地头蛇。
他只是让人去教堂打点了下,又明里暗中威胁了几句,示意他再不滚蛋,就将他私运古董的事捅出来。
托马斯担心东窗事发。
纵然再不愿意,也只能收拾东西连夜离开。
“呵,算他聪明。”
花玛拐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言语中的冷意却是根本掩藏不住。
这年头,人命如草。
一个洋鬼子就算宰了也没人知道。
虽然他也不明白,掌柜的为什么会特地关照此人,不过既然是他吩咐,那就是头一等的大事。
“哦对了。”
“前两天,少爷不是写信托我打听江湖上的横练功夫么……有消息了。”
咚——
原本一直低头吃饭,沉默不语的昆仑。
在听到他这句话的一刹那。
心头猛地一跳。
“怎么说?”
察觉到他的异常,花玛拐和老九叔忍不住相视一笑。
但谁也没有点破。
老九叔更是一脸认真的道。
“那是个还俗的老道士,据说以前在青城山出家,人住在城南,姓沈,叫什么不清楚,不过老家伙本事不小。”
“一身铁炼功夫,打遍长沙城无对手。”
“身上的本事也被他视若性命,从不轻易外传,多少人登门拜师,都被他给一口拒绝。”
听着老九叔说起。
原本还热闹的酒席上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是一脸惊奇的听着。
连花玛拐也来了几分兴致,听到这里,更是忍不住问道。
“那这次什么情况。”
“按理说这等维系身家性命的功法,传男不传女、传嫡不传庶,就是带到棺材板里,也不会轻易脱手卖钱吧?”
老九叔端起酒杯滋啦一口。
浑浊的眼神里闪过一抹自得。
“姓沈的老道士有个孙儿,之前身患怪病,找了多少医师都诊断不出结果,眼看家里都掏空了,命也保不住。”
“是我求人,从益阳那边请来个前清的国医,替他治好了孙儿的病。”
“沈老头为了道谢,才愿意将本事传授出来,不然你小子以为这事能成?”
老九叔轻描淡写,说的轻松随意。
但桌上一行人都是见识无数。
哪能不清楚请一个隐居老国医出手的代价。
绝对没有他说的那么简单。
“原来如此。”
花玛拐点点头。
他如今虽然也入了门,但对江湖武学了解还是只能算作浅显。
在他印象里,青城山道人,不应该和搬山一脉他们师兄妹三人一样修的道法。
但眼下听老九叔言之凿凿。
他也不敢否决。
一旁的昆仑听得则是心旌神摇,双眸通透,再按捺不住。
“老九叔……能不能带我去见见那位前辈?”
第200章 七星横练真气功
夜雾沉沉。
入夜后,长沙城顿时褪去了白日里的喧闹,大街小巷上人影稀少。
不过酒肆、烟馆、赌档和青楼这类地方,仍旧是灯火通明。
从长街上奔行而过。
不时还能听到楼内传来的放纵笑声。
但谁也没有在意。
昆仑、花玛拐以及张云桥骑马,老九叔则是乘车,他年纪大了,先前接风宴上又因为高兴多喝了几杯,而今不胜酒力。
靠在车窗上。
握着一只薄如蝉翼的玉鼻烟壶。
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景色。
手指轻轻敲在窗沿上,低声哼着花鼓戏的腔调。
“城南牌楼……”
长沙府城最为繁华,当属城东,从前朝开始府衙就设在那一片,加上南来北往的生意人,酒肆红楼随处可见,城西城北次之,城南最为落魄。
过了十三巷子。
高楼消失不见,开始被成片低矮的民房替代。
原本平整的路面,眼下也颠簸了许多。
让老九叔嘴里轻哼的戏曲,都多了几分颤音。
不知道多久后。
花玛拐口中轻吁一声,抬头看向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