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的发展远远超乎了预料之外。
想象中的恶战并未发生。
老蛟不曾掀船食人,掌柜的也没有如以往一般斩妖伏魔。
看最后情形。
一人一蛟之间,反而犹如多年未见的老友。
这他娘跟谁说理去?
说出去都没人敢信。
将船靠在岸边。
一行人踩着木板顺次而上。
不多时。
大蓬船再度起航。
船桅上挂着的帆布在湖上水风中哗啦啦作响,船后湖面上留下一道长长的白浪。
陈玉楼站在船头,回头望着瀛海山在视线中越来越小,心里不由生出几分感慨。
回首今日之行。
即便是他。
都觉得像是做了一场梦。
说实话,一直到龙潭山之前,他都没有想过种灵一事。
毕竟这一路上听到关于所有抚仙湖河神的传言,描绘出的都是一头凶煞滔天、兴风作浪的食人恶蛟。
斩蛟龙。
也算是泽被黎民了。
但从龙潭下水府中找到那枚龙蜕开始。
他就有了个新的念头。
大胆到,即便是他都觉得疯狂。
好在今日之行还算顺利,和他的计划几乎相差无几。
“十年……”
想到离开水府前,周蛟所设想的时间,陈玉楼心绪不由神游天外。
十年对蛟龙可能就是恍惚一眨眼。
但于他而言,却是充满了未知。
而今,距离金丹境只有一窗之隔,只等静静修行,水到渠成的那一日,自然能够捅破那层窗户纸,推门而入大境。
真要一炉水火炼金丹。
到时候。
纵然周蛟化龙,也无需任何担心。
就在凝神思索时,陈玉楼似乎感应到了什么,从远处那座几乎只有芝麻大黑影的瀛海山上收回目光。
转而投向湖下某处。
一双清澈的眸子,仿佛能够洞穿重重湖水,看到那座雾光笼罩的水府深处。
周蛟身躯盘绕。
昂首闭目。
那枚龙蜕漂浮在它身前半尺处,其中隐隐一道道乌金色的光线流转。
光线微暗。
映照的它一张蛟面神秘而威严。
“还真是快啊。”
见此情形,陈玉楼不禁低声喃喃了一句。
它期待这一日,怕是实在太久,所以才一刻都不敢耽误。
见他站在船头,似乎在琢磨事情。
连同鹧鸪哨在内的众人,谁也没有上前打搅,只是各自忙碌着自己的事。
差不多一个来钟头后。
茫茫水雾中。
终于望见了古城以及湖边码头的轮廓。
因为返程途中逆风而行,多花了差不多一倍时间。
一行几人虽然没有说话。
但从暗暗舒气的举动,就能看出各自心中所想。
看来老蛟给他们带来的压力还是不小。
只是。
船只刚一驶进码头。
原本岸边还有几道身影,看到船只的一刹那,竟是一个个如临大敌,纷纷放下修补船只、渔网的活计,往远处低矮的片屋逃去。
“什么情况?”
“他们跑什么?”
“奶奶的,本来还想着讨口水喝,怎么跟见鬼了似的。”
见此情形。
两个跳到湖案上的伙计,先是面面相觑,随即忍不住破口骂道。
“把我们当成水鬼了呗。”
陈玉楼嗤声一笑。
毕竟,连着三年湖上风浪不止,纵然是再老道的渔民进湖,也只有船只被掀,没入湖底的下场。
几个外来的愣头青。
一头扎进抚仙湖。
断然没有半点活着回来的可能。
所以,看到他们时,一帮渔民才会如此恐惧,以为是水鬼回来报复。
“他娘的……”
听到这个解释。
两个伙计顿时瞠目结舌。
他们还只当是,这帮家伙黑了心高价卖船,怕他们回来要钱,所以才跑的飞快。
“昆仑,去把这一片领头的找来。”
对两人反应,陈玉楼并未理会,只是吩咐了一声。
“是,掌柜的。”
昆仑当即领命。
背着大戟,直奔那一片茅草矮房而去。
没片刻的功夫。
两个头发花白一脸干瘦的老头,哭丧着脸跟在他身后。
除了两人外。
棚屋里又钻出来乌泱泱一大帮人。
多是青壮年轻人,一个个赤着上身,皮肤黝黑,手里提着五花八门的兵器,嘴里用土话骂着什么,看上去气势汹汹。
不过。
面对背戟而行,独身一人的昆仑。
却愣是没有一个人敢冲上去。
见状,陈玉楼当即明白,那两个老头身份地位一定很高。
昆仑虽然不善言辞,但做事自有一套,这么短时间就能将领头的准确找出来,换个人怕是都很难做到。
“见过两位老人家。”
“一路受惊了。”
等到了跟前。
陈玉楼冲着两个惊魂未定的老头抱了抱拳,温和一笑。
对付这等愚民。
最好的方式就是先兵后礼。
陈玉楼绝对是个中高手,简单两句话便打消了两个老头的疑虑。
“没,没有。”
其中一个大概五六十岁,脸上刻满了皱纹,双手粗粝,一身挥之不去的鱼腥味,
一看就是常年漂泊在湖上的打渔人。
他听得懂汉话。
此刻见陈玉楼气质出尘,说话又温声细语,比身后那家伙不知道要胜出多少倍。
当即连连摇头。
“叫两位过来,是有一件事相告。”
“不知……先生说的是什么?”
老渔民抱了抱拳,一脸认真的问道。
“方才一趟,我们几人登上瀛海山孤岛,已经见过了河神,它让我们转告,这几年湖上潮浪并非初出自它的本意,是有人触怒河神,所以才会略惩小戒。”
说到这。
老汉已经猛地抬起头。
神色间满是难以置信。
几度想要开口,不过都被陈玉楼伸手打断。
“另外……河神说了,接下来,湖上再不会有任何风波,你们尽可安心打渔,但有一点,无需再行祭神之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