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陈玉楼点点头。
不过,被西古平静的看着。
一瞬间,他竟是恍然有种回到了龙摩爷的感觉。
仿佛……
在西古那道佝偻的身躯里,有另外一道气息在缓缓复苏。
到了他这个境界。
五感之敏锐,已经不是常人能够想象。
只要有所感应。
就一定不会有错。
只不过,等他再凝神去看时,西古身形再度佝偻下去,目光晦暗,和寨子里那些上了年纪的老人并没什么两样。
“鬼身?!”
见状。
陈玉楼心头缓缓生出一個猜测。
无论佤寨魔巴,还是苗寨蛊师。
既然能够掌握一般人不具备的神秘能力,必然也要付出一些代价。
第一次在龙摩爷时,其实他就隐隐有所察觉,只是那时注意力都被屋外那道诡异的气息吸引,才没有多想。
如今看来。
西古能够成为侍鬼之人。
极有可能是融入了鬼神之力,甚至是以自身为容器,请入了一尊大鬼。
但平日与常人无异。
只有在动用鬼神之力时才会出现。
所以,刚才那双漆黑的眸子,以及如今鬼气复苏,被人窥探的异感,就是如此。
“神庙?”
“在哪呢?”
搀扶着西古的乌洛,心神全在那只石葫芦上,完全不曾发现周围异样。
此刻听到两人说起。
顿时生出几分好奇心。
目光更是下意识顺着他手指着的望去。
这一片原本尽是密林,前几日,陈玉楼他们来时,为了方便伐掉了大片灌木,留下了身下这块空地。
但就算如此。
视野还是被遮蔽严重。
加上山崖背阴,爬满了青苔绿藓,枝蔓藤萝,神庙洞门隐藏其中。
不是一寸寸认真寻找的话。
很容易就忽略过去。
乌洛用弓,眼力本就超越常人,但此刻也是拧着眉头看了好一会,这才看出一点端倪。
“还真是。”
挑了挑眉头,乌洛满脸诧异。
西古秋达眼神不好,那是寨子上下皆知的事。
据说是年少时进山采药,被瘴气熏过,尤其上了年纪后,眼力衰退的更是严重,阴雨天看草图或者结绳都得点灯。
自己都没察觉。
没想到西古秋达竟然能够一眼看透。
不过。
那一点诧异,很快就被激动冲散。
山鬼阿瓦的神庙啊。
“秋达,要不要我先去看看?”
“不必。”
西古摇摇头。
从鬼神苏醒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看过了。
那座古庙并未凶险。
其中飘荡的气息,陌生中又透着几分熟悉。
他这辈子大半时间都在龙摩爷居住。
对各位鬼神的气息如数家珍。
能让他都觉得陌生,除了山鬼阿瓦,西古再想不到其他可能。
所以。
时隔一千多年。
马鹿寨终于要重新请回山鬼阿瓦了么?
拍了拍乌洛的手,后者下意识松开。
西古认真敛了敛衣服,又深吸了口气,调整好心绪,这才回过头去,招呼了老伙计一声。
“托格。”
后者目光还落在石葫芦上,神色间难掩惊叹。
他的见识不比西古。
但也知道葫芦洞代表了什么。
此刻见他喊到自己,托格这才缓缓站起身,四目相对,虽然并未多说,但两人六七十年的交情,一个眼神就能心意相通。
整理好仪容。
两个老家伙这才郑重的朝神庙走去。
见此情形,乌洛一行年轻人似乎也被感染,纷纷收起心绪,紧随在两人身后,朝着山崖下的神庙赶去。
至于陈玉楼四人。
早在几天前,就已经看过。
对他们而言神庙并无什么神秘。
甚至于,比起前殿的三尊泥胎神像,更让他有兴趣的是后殿蟾蜍风水阵锁。
不过。
心中这么想。
谁也不会蠢到当着面说出。
山鬼阿瓦,那是马鹿寨千年的信仰,一如扎格拉玛族寻珠的决心。
陈玉楼垂手站在一旁,静静目送着一行人跨过门槛。
这才招呼上鹧鸪哨三人,追了上去。
“天鬼抱有,苍天有灵。”
“真是山鬼阿瓦的神庙。”
还未靠近。
远远便听见庙内传来一阵惊呼声。
看着那尊与草图中一模一样的神像。
一瞬间,西古浑身都在颤动,嘭的一声跪倒在地上,老泪纵横。
时隔一千多年,一代代族人口口相传中的山鬼,如今终于见到,如何不让他们激动万分。
两个老人都是如此。
更别说乌洛那些年轻小辈。
跪倒在地上,只觉得一身血液如沸。
门外。
看到这一幕。
陈玉楼只是心生感慨。
但鹧鸪哨和老洋人却是感同身受。
他们又何尝不是如此?
要不是这趟遮龙山之行,或许……直到扎格拉玛一族彻底消亡在这世间,都找不到雮尘珠的踪影。
不知道多久后。
渐渐平静下来的西古,不敢有半点耽误。
直起身,从怀中掏出几枚莹白如玉的羊骨。
一旁的托格,更是早早从乌洛手中接过了卜草,扎成一堆点燃。
等到火焰燃起。
西古莫念了几句什么,然后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将羊骨抛入火中。
白净的骨片上,很快便烧出一道道裂纹。
一众人围着火塘,神色肃然,连大气都不敢喘,似乎生怕惊扰到什么。
庙内气氛凝重到了极点。
“师兄,这是?”
看到这怪异一幕,老洋人眉头微皱,忍不住压低声音问道。
除了陈玉楼和鹧鸪哨,他们并未去过龙摩爷。
对于马鹿寨的烧骨占卜之术,也就无从听起。
“嘘……”
鹧鸪哨摇摇头,随即又伸手指了指头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