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气好就能顺顺利利。
要是倒霉的话,船被掀翻,他们这么多人全都得下去喂鱼。
“我三叔,二十多年前,跑船过盘江,就因为说错了一句话,得罪了龙王爷,一船几十人没一个活下来。”
说起这段往事。
巴莫那双浑浊的眼睛里满是唏嘘。
陈玉楼闻言一怔,随即耸了耸肩自嘲道。
真要敢掀船。
就是不知道它牙齿够不够锋利。
“船老大,像盘江龙王这种……河神,此地多么?”
见他沉吟。
沉默了许久的鹧鸪哨,第一次开口问道。
“多啊。”
“哪能不多。”
“这世上大山有山神坐镇,水府自然有河神巡守。”
巴莫看了他一眼。
眼神里浮现着一抹惊疑。
滇南一带白族共居,每个族群各自都有供奉的神灵信仰,像他这样道人打扮得终究是少数。
至少他来往跑船,一年都遇不到几次。
但毕竟是修道之人。
巴莫的语气也变得恭敬了许多。
“其他地方也有?”
鹧鸪哨眉头微皱。
他虽然行走江湖多年,但大多数都只在山中行走。
遇到的水属妖物还是少之又少。
听倒是听过,但像今天这样亲眼所见,还是第一次。
“当然。”
“要不你以为我们船家各种禁忌之说,真当是空穴来风不成?”
水烟筒里的烟叶子似乎所剩不多。
巴莫一边说,一边从口袋里摸出烟袋。
从中轻轻捻了一小把,慢慢的塞到水烟筒里,又拿出之前烧香点纸的火镰石,轻轻一擦,暗红色的光火再次闪烁起来。
白色烟雾,也继续从他鼻间冒出。
听出他话里有话。
陈玉楼心神一动,也干脆靠着船舷坐了下来,饶有兴致的追问道。
“那船把头,您这辈子遇到的最凶……或者说最为惊人的河神是哪个?”
一听他问起这话。
周围一行人,眼神也都是纷纷亮起。
目光齐齐的落在了巴莫那张宝饱经风霜,黝黑,棱角分明的脸上。
“最凶……”
巴莫似乎也渐渐起了谈兴。
行船的人,谁还没见过些常人难遇的奇事。
但寨子里那些年轻后生,早就听腻了,就是家里晚辈,也不屑一顾。
很多时候都是他一个人自言自语。
如今,终于碰到几个愿意听他说故事的人。
巴莫哪还忍得住。
烟雾在眼前飘过。
那双浑浊的眼睛里忽然闪过一抹晦涩难明的光泽。
“要属凶,那莫过于仙人湖咯。”
仙人湖?
听到这个名字。
陈玉楼顿时反应过来,这应该说的就是抚仙湖。
巴莫放下水烟筒。
随手立在旁边。
在一行人好奇的目光里,慢悠悠的说起了一件往事。
那还是他年轻那会。
如今算起来,少说得有三十年了吧?
滇南境内,百川赴海,大河湖泽数不胜数。
巴莫家祖上就是靠水吃水的船家,打渔、行船、摆渡,什么都做过。
年轻那会世道不好。
加上老爹重病。
家里拿不出看病抓药的救命钱。
但跑船就是挣个辛苦费,想要救命就得搏命。
恰逢际会,有个从南方来的人,到处招募船家,说是想去一趟仙人湖的梁王山。
仙人湖也就是抚仙湖。
自古就有无数传闻。
据说湖底直通龙宫,水下住着水龙王,当地土人视抚仙湖为圣湖,轻易不敢下水。
就算砸下重金,也没人敢接。
船把头那时候年轻气盛,又等着钱救命,想都没想就接了下来。
驾船一路直奔湖中的岛屿而去。
一开始,他心里其实也有些发憷,毕竟世代靠水的人,谁还没听过些稀奇古怪的传闻。
但下了水,开弓没有回头路,他也顾不上那么多。
按照他的说法。
那条下水前,还是万里无云的晴天,仙人湖水清得都能看到底。
船只漂在水面上。
就跟在天河上摆渡一样。
那些从南方来的人,纷纷从船舱跑到甲板上,被仙人湖上的美景惊讶的合不上嘴。
巴莫其实也是第一次过来。
虽然他就住在天生桥,和仙人湖相隔也两百多里路,不过大都是在南盘江上往来,要么跑船,要么打渔。
不过。
他是掌舵,得时时看着船,也没那么多心思去看景色。
而且。
在他看来仙人湖也就是比别处更清澈一些。
那些所谓的美景,不也就是山山水水,被没有什么好看。
一路撑着船到了湖半心。
那些南方来的富商,已经彻底被美景吸引,不停的说着话。
巴莫是彝人。
本就语言不通。
那些南方人说话吴侬软语,他也听不懂,干脆就埋头做事。
大概一个来钟头后。
眼看梁王山出现在了视线里头。
巴莫悬着的心也慢慢落回了肚子里。
这些富商出手阔绰,这一趟给他二十两白银,他在江上跑船的时候,两三年都挣不到那么多。
如今眼看近在咫尺。
他哪能不乐意。
心里都在盘算着,老爹治病吃药,顶多也就几两银子,到时候剩下来的足够他换艘好船了。
正得意的时候。
船身上忽然传来一阵剧烈的撞动,像是撞上了什么,那些贵人都吓懵了,站在船头上一个劲的惊呼尖叫。
巴莫心里过意不去。
就想着上前看看,也好陪个罪安抚一下。
毕竟是大金主,可不能得罪了。
只是……
等他走出船舱,探出脑袋看过去的时候。
才发现。
风平浪静的湖面上,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座天坑漩涡。
四周水浪倒竖着冲天而起。
就像是形成了一道圆柱形的水幕。
刚才船头就是撞在了水幕上,才会造成那么大的动静出来。
巴莫哪见过这么诡异的事?
整个人吓得差点都没站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