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都好几天了。
灯笼还没做出来,说实话,他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不仅仅是觉着埋没了祖上传下来的手艺,更是对不住陈掌柜的信任。
“才到。”
“不用忙了,就是顺道过来看一眼。”
眼看老齐招呼两个儿子去端茶倒水,陈玉楼摆摆手。
“是不是进展不太顺利?”
“是……”
一听这话,老齐头心里更不是滋味。
“这位是?”
陈玉楼却并没有当一回事,只是指了指站在他旁边,眉眼和他几分像的男人。
“哦,这是俺大儿子,叫齐虎。”
“愣着干啥,也不知道叫人。”
齐虎这才拱了拱手,哂笑着开口,“见过陈掌柜。”
“刚在院里听了一会,我倒是觉着齐虎说的挺有道理,老齐叔要不试试看?”
见状,陈玉楼忍不住一笑。
刚才进门,见父子两个在争论,他特地停下来听了片刻。
齐虎胜在年轻脑子活络,又常在外边跑,眼界也要高出不少。
比起他来,老齐头经验虽然多些,但思维僵化。
而且。
最关键一点。
齐虎虽然不能准确表达出他心中所想。
但寥寥几句,却是一针见血,点明了重心。
那就是掌握浮力。
“听掌柜的。”
见他都说试试,老齐头哪还敢耽误。
当即招呼两个儿子做起事来。
挑了几根最好的竹篾,他亲自上手扎竹,做了一辈子的灯笼,就算蒙着眼他都都能扎得漂漂亮亮。
没几分钟。
一只大概两尺见方的骨架就出现在了手里边。
以往他做灯笼,因为没有太多要求,用的基本上是这边常见的毛竹或者湘竹。
漫山遍野都是。
上山就能找到。
但这次不同以往,为了能够达到陈掌柜的要求。
他特地带两个儿子进山。
砍回来好几种竹子,一一试验,最终表现最好的,就是他手上这种水竹。
湘西这边,自古就用它造纸。
竹轻韧性大又足够坚硬。
用来做孔明灯的骨架再合适不过。
至于纸的选择就少了点。
平常他做的那些灯笼,就是拿最简单的纸糊一下。
而且这年头纸贵,也用不起太好。
老齐头还是特地让齐虎去了趟县城,买回三种纸,不过效果都一般。
见他迟迟没有选纸。
陈玉楼当即就明白过来。
“拐子,带齐虎去库房,挑选一批纸过来。”
“是,掌柜的。”
花玛拐哪能不明白他的心思。
当即领命。
带着齐虎一路往外走去。
没半刻钟的功夫,两人就带回来厚厚一摞纸,白如雪花,都是一等一的上品。
从厚到薄。
足有十多种。
老齐头哪见过这阵仗,那可都是能写字出书的纸了。
手指摩挲的时候,嘴皮子都在微微颤动。
挑了好几分钟,才终于选定了一种。
本来糊纸这种事,都是交给齐虎来做,但又担心他粗手粗脚会出事,还是亲自动手,事无巨细一一做好。
陈玉楼也不着急。
负手站在一旁,慢悠悠的等着。
前后差不多半个钟头后。
一只半人高,两尺见方的孔明灯终于成形。
纵然是做了一辈子这活的老齐头,看着它也是满心惊喜。
这灯的规格,都快赶上宫灯了。
也就是拜陈掌柜所赐。
要不他哪能用得上那些材料?
老齐头越看越是满意,当即也不耽误,带着一行人走出庄子,找了块没有大树和房檐遮掩的空地。
在孔明灯下拴了一块五六斤重的砖头。
齐虎和老幺两人在边上小心翼翼的托着灯架。
他这才上前,掏出火镰点燃了底下那盏灯火。
哗啦——
火光一起。
不多时,一阵犹如鼓风机般的动静,就从孔明灯内传来。
陈玉楼三人远远看着。
这会花玛拐和红姑娘,也渐渐明白了怎么回事。
掌柜的哪是招猫逗狗。
分明就是在尝试着什么。
虽然不清楚究竟,但能让他如此重视,想来一定不简单。
想到这,两人脸上都是闪过一丝紧张。
下意识屏住呼吸。
凝神看向被齐家父子包围着的那只孔明灯上。
“好,慢慢放手。”
眼看孔明灯纸一点点鼓起。
犹如一只气囊。
经验老道的老齐头立刻提醒道。
齐虎其实也已经感受到了那股上浮感,都有些压制不住,此刻哪里又敢耽误,冲着弟弟使了个眼神。
两人无声的念着一二三。
然后同时松手。
刹那间。
那只孔明灯缓缓而起。
系着砖块的三根麻绳则是窸窣窣收紧,然后咚的一下腾空。
看到这一幕。
父子三人却仍旧是大气都不敢喘。
齐齐的仰着脑袋,目光死死盯着孔明灯。
尤其是老齐头,这会只觉得心都揪成了一团。
这些天,他已经尝试了好些次。
虽然眼下飞了起来,但也不敢担保会不会掉下来。
想到这,他拍了下两个儿子的脑袋,“瓜娃子,躲远点,万一落下来,不得把你俩脑瓜给砸烂咯?”
三人一路往后退去。
“爹……好像升起来了?”
老幺是个不安分的性子,走两步扭头望上一眼。
还没走出几步。
他忽然一下怔住。
只见那只孔明灯虽然看着摇摇晃晃,但却在稳定上升。
“啥?”
老齐头这会也顾不上别的。
杵着拐棍,也跟着抬头看去。
短短片刻的功夫。
带着青砖的孔明灯已经飞出了少说六七米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