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入炉内,瞬间被铁水吞噬。
两个伙计没有半点迟疑,迅速将炉盖重新封上。
感受着那股热浪瞬间消散。
李树国终于安下心来。
又一次抽出烟杆,在脚后跟敲了几下,慢悠悠的抽着。
“行了,去歇着吧。”
“我在这边看着就行。”
一听这话,昼夜连轴忙了好几天的伙计们,终于松了口气。
脸上露出笑容。
冲他拱了拱手,然后大步朝身后溶洞里的殿楼内冲去。
一帮人身心俱疲。
同样熬了几宿的李树国,却感觉比平常还要精神。
前几天,他已经让人送了信回山上。
无论如何,好歹能让家人知道他的处境,也能那些徒弟和匠人安心,不至于因为这点事而让人心散了。
“抽胚六天,融炼三天,那就是九天。”
“然后……等炉子里只剩下青白之气,就能铸剑。”
“浇铸、淬火、回火、打磨、开刃、成形,六七天怎么也够了。”
吐了口烟雾。
李树国暗自计算着时间。
架起炼钢炉的那天,他就立下军令状,说是十来天,最多半个月时间一定能让大妖凶兵出炉。
如今看起来。
时间应该刚好。
弥漫的烟雾中,他那张向来冷峻的脸上,只有一抹期待的笑意。
等一袋烟抽完。
李树国终于察觉到了一点困意。
抬头望了望山外。
原本漆黑的天空上已经泛起了一抹鱼肚白。
不过那轮圆月还没有彻底落山,就像一块挂在半山腰的银盘。
收回目光,李树国又看了眼身前的炼钢炉。
此刻,炉内沸腾的鼓声不断,一缕缕黑烟弥漫而起。
“快了……”
低低的喃喃了声。
他再不犹豫,拎着旱烟杆,晃悠悠的往殿楼那边赶去。
推开大门。
这么一会的功夫。
通铺上已经鼾声四起。
见状,他不禁摇头一笑,也没惊扰他们,自顾自的朝自己的床铺走去。
石君山这边陷入沉眠深睡。
仙坛岭常胜楼。
二楼朝南一扇窗户也被人缓缓推开。
轩窗内,映照出一张正值韶龄的脸来,似乎是刚刚醒来,眼神里还带着几分睡意惺忪和慵懒之色。
“朝阳初生。”
“观想内外。”
“该起来修行了。”
红姑娘炸了眨眼,俏皮的自言自语道。
也只有一个人独处时,不经意间流露出的青涩,才会让人察觉到她还是个青葱少女。
只不过,身上背负了太多仇恨和痛楚。
让她时时冷如冰霜。
令人心生敬畏。
也就下意识忽略了她的年纪。
距离上次掌柜的来山上指点她修行,转眼已经过去了好几天。
红姑娘从不敢有半点松懈。
对早晚各一次的观想。
绝对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随手掩上窗户,回到房间,她简单洗漱了下,换上了一件袄裙。
下楼一路直奔后山而去。
半年前。
红姑娘总是不太明白,掌柜的怎么老是在后山竹林,一待就是一天甚至几天。
如今,她才终于后知后觉。
他那时候,分明就是道术修行到了关键时候。
这也能够得以解释。
为什么在义庄外那座古狸碑,掌柜有斩妖除魔的本事?
又为何会让搬山魁首鹧鸪哨那等惊叹。
不过……
脑海中往事浮现。
并未让她有其他想法,反而只会更为激励她前行。
掌柜的那么大本事。
都能静下心思,一心修行。
自己如今连门槛都尚未摸索到,更应该十倍百倍努力。
不知不觉间。
她人便已经抵近竹海深处。
这一片幽深寂静,无人打扰,最是适合静心修行。
盘膝坐地。
红姑娘深吸了口气,摒除杂念,一点点开始入定。
身外竹叶簌簌,微风拂面,青冥色的天际,一轮朝阳破开雾气缓缓升起。
沐浴在和煦的阳光中。
只见她神色迅速变得清悦恬静。
一双眸子澄澈如水,将朝阳、竹海以及高山、露珠,一一倒映其中,色泽分明。
当日掌柜的离开时。
曾对她说过,朝观日起夜望月升,细细观想,让自己达到内外通透,浑然一体的境界。
而今。
她的气息分明就在朝着那一幕慢慢接近。
“呼——”
等到太阳升至半空。
光线也从和煦变得燥热。
红姑娘也睁开了眼。
“终于……进入三分钟入定了。”
轻轻呼吸了口气,看着半空随风落下的竹叶,她低声喃喃道。
三分钟。
看似仍旧很长。
但对她而言,却是一个极大的提升。
要知道,那天在常胜楼内,她足足半刻钟才勉强入定。
这几天观想日月,等于将时间缩短了数倍不止。
想到这,她那张霁月风光的脸上,不禁露出一抹期待。
一旦进入三十息。
就可以真正修行玄道服气筑基功了。
她从小跟着家里的戏班子走南闯北,行走江湖,为了防身,很小时便开始练功。
但俗世武功,终究不如道门之法。
前者锻炼体魄,以求杀伐与极致。
另一个却是去伪存真,追求的是肉体上的超脱,性灵相通,神魂永存。
更何况,筑基功还是隐仙派传承下来,一旦进入炼气关,就等于自此越过了龙门。
一路思索间。
红姑娘随意欣赏着山间景色。
差不多半个钟头后,才回到常胜楼外。
不过……
还未进寨。
远远演武场树荫下,就有一个伙计迎了上来。
“红把头,刚才庄子里有弟兄来报,说是拐爷已经从省城返回,掌柜的让您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