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邪怔怔的望着妻子。
年过五十，妻子早已经没了当年的容貌，身上也没了年轻时的香水味，有的只是难闻的柴米油盐。
眼角的鱼尾纹再也遮挡不住，稀疏的头发间夹着银丝。
家长里短，鸡毛蒜皮，二人每天除了争吵外还是争吵。
陈邪都不知道自己多久没好好看看自己的妻子，好好去听听她的心声。
“嗯！”
此刻，他才明白陈天养临终前的那句话。
无论什么选择最后都会后悔，唯一重要的就是身边的人。
身边的人……
……
五十四岁。
陈邪终于得到了晋升，如愿以偿的当上了队长。
在有些人眼中，这个职务不过是大学毕业混两年工作经验，然后亲戚领导一句话的事。
但陈邪却熬了大半辈子。
儿子也在这一年大学毕业，开始步入社会工作。
也就是在这一年，克斯岁去世。
按部就班的办理好后事，陈邪心里虽然痛苦，但也已经看开。
这两年，许多长辈相继离世，也逐渐习惯了生死离别。
但最蠢的地方就在于，这个世界怎么回事，为什么连生死离别这种事情都有了一套规范的流程，需要用上“按部就班”这四个字。
克斯岁去世给陈邪带来的感受完全不同。
他没有像陈天养离世时，如此渴望去看完小说变成真正的陈邪。
自己就是自己，陈邪也就是陈邪。
都说父母是孩子与死亡之间的一堵墙，无论你活到多大数岁，只要父母还在世就永远有人挡在你和死亡之间。
父母的离世，让陈邪对人生，对生活，对人生都有了许多新的感悟。
孩子也毕业工作两年，开始理解以前陈邪和他争吵时，说过的话。
然而，陈邪却对儿子说：“永远不要去妥协！”
他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呢。
因为他自己妥协了……
……
五十七岁，孩子结婚。
订婚的前一晚，父子俩久违的聚在一起，喝酒聊天到深夜。
孩子不再如同十八岁那年，第一次品尝白酒的辛辣，将所有的难受都写在脸上。
白酒入喉，也只会皱着眉头，神情有一丝丝狰狞的咽下去。
也在如同当年一样在酒桌上和父亲吵的脸红脖子粗，无论陈邪说什么，他都只是应着点点头。
“你喜欢她吗？”陈邪忽然问孩子，似乎也在问当年的自己。
孩子愣了愣，道：“喜欢吧。”
陈邪看得出来他脸上的不确定和犹豫，但并没有劝他。
因为他也是如此过来的，并且不后悔。
看着还在厨房里忙碌的老伴，脸上不自觉的露出微笑。
第624章 完整人生：退休生活
五十八岁。
孙子出世。
六十岁。
陈邪看着活蹦乱跳的孙子，恍惚间仿佛回到了三十年前。
“爷爷，为什么你的头上一根头发都没有？”
“啊？哈哈，因为爷爷小时候不听爸爸妈妈的话，所以头发都掉光了。”
……
六十五岁。
陪伴了自己三十多年的老伴，陈邪依旧不知道自己到底喜不喜欢她。
一起生活这么久，对彼此都知根知底，但依旧存在分歧，每天争吵，只是在很多瞬间，让陈邪感觉这样也很好。
七十岁。
儿子也算是事业有成，孙子也长大回到父母身边。
十年的退休生活他的精力都在家庭，在家人。
忙活了一辈子，现在终于闲下来，手上的退休金也花不完。
陈邪下定决心，要出去好好玩一趟。
可当他带上老花镜，打开手机上的旅游软件时，如此多的旅游景点但他却不知道该去哪一个。
哪个都想去，但是哪个都没太大兴趣。
“哎——”陈邪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老伴走过来瞪了他一眼，道：“叹什么气？你想要的鸟笼我不是给你买了嘛，真不知道你这老头子一天天怎么想的，家里连一只鸟都没有，非要买鸟笼！”
“我喜欢不行啊。”陈邪嘴硬道。
“还和我搁着装，就是隔壁老李提个鸟笼在你面前显摆，你才非要买的吧，你都一大把年纪了还和小孩子一样置气干什么。”
陈邪看着一天不骂自己浑身难受的老伴，忽然笑了起来。
“嘿嘿。”
“你笑什么？老头子你不会老年痴呆了吧？”老太太赶紧跑到他身边。
“没，你想出去旅游吗？现在孙子不用咱们管，出去转转？”
老伴一脸嫌弃的看着他，道：“就你这老胳膊老腿的还出去转？”
“嘿嘿，去不去吗？”
老伴偷偷瞥了他一眼，又立马转过头道：“去哪？”
“我也不知道去哪，你想去哪咱就去哪。”
陈邪一席话让老伴陷入沉默。
因为在那一瞬间，老伴脑子里怎么也找不出一个想去的地方。
仿佛家就是她最想待的地方。
同时心里不自觉的难受起来。
自己活了一辈子，忙碌了一辈子，到头来甚至不知道自己有什么想去的地方。
她一辈子都在抱怨陈邪，但也一辈子都在为这个家操劳。
沉默了半响，老伴开口问道：“那……那你有什么想干的事吗？我陪你一起。”
他们已经七十岁，生命的时间所剩无几。
就算他们能活到九十岁，活到一百岁，从七十岁到一百岁，有三十年的时间，看似很长可又有几年的生命是充满质量的呢？
他们可能有十年，甚至是二十年只能坐着轮椅或是躺在病床上。
你想干什么？我陪你。
这是结婚四十年最温情的告白，远胜过婚礼现场那句不知道对谁说的“我爱你”
陈邪笑呵呵的说道：“我能有什么想干事的，忙碌了一辈子现在只想清静清静，该干的事早就干完了……”
说着说着，他忽然笑不出来了。
老伴去楼下跳广场舞，陈邪一个坐在沙发上，愣了很久。
自言自语道：“我好想……还真有想做的事没做，是什么呢……”
年纪太大，记忆退化，大脑反应非常迟钝。
他当然记得惊悚游戏，记得凌慧慧，只是忘了这件事是自己一直想干的。
想了很久很久。
“是呀，我是名……是名玩家，这个世界是副本，呵呵呵……”
再次说出这句话时，他不禁笑着摇摇头。
任何事情时间一旦久了，对与不对，真与假都不再重要。
他爱不爱自己的老伴不重要，这个世界到底是不是副本，自己是不是小说中的陈邪，似乎也已经不重要。
陈邪在网上搜了一下那本小说，还在。
只是自己有太多年没看过了，里面的剧情都忘得一干二净。
他似乎有找到自己要去做的事情。
他想重新看一遍小说，至于看不看最后一章，他已经不在乎了。
想看就看吧……
往后的日子里，陈邪安心的享受着退休生活，偶尔看个一两章小说。
年纪大了，阅读速度大不如从前，也不像年轻时候那般对小说的内容感兴趣。
重读这本书，也只是为了回忆过去。
八十二岁。
陈邪在医院被查出了癌症，医生预计生命可能只有不到一年的时间。
全家人都无比难过，而陈邪反而看的非常开。
他都忘了自己体内有着恐惧能量，任何一点恐惧都会被无限放大。
被确诊后，陈邪并没有非常珍惜生命，还是和以前一样该干什么干什么。
只是老伴在耳边唠叨的时间似乎变长了，每天都喋喋不休的和自己说个没完。
“我都只剩不到一年了，就不能让我清静清静嘛。”陈邪笑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