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队的家离警局很近,师徒一场,她当年的确也非常照顾陈邪,逢年过节陈邪还会去看看。
晃晃悠悠,人生过了半辈子。
陈邪现在已经不知道迷茫是什么了。
每天早上一睁眼就开始机械而又麻木的生活。
身边的一切在他眼中都没有丝毫变化。
早晨开着刚还完车贷的车子去警局,和比自己小十岁但却同级的同事一起开会,听着刚毕业没两年的上司安排任务。
每天晚上回到家,陈邪总会在车里坐很久很久。
他学着别人点一根烟,抽一口后呛的嗓子难受,但还是把烟抽完。
这几分钟是他一天唯一放松的时间。
抽完烟,调整好状态回家。
家庭和工作其实都是工作。
四十四岁。
孩子上了初中。
“爸爸,我想学钢琴。”
有些秃顶的陈邪没有说话,只是神情显得有些为难。
孩子连忙说道:“爸爸其实我也先学学口风琴也可以的。”
陈邪看着懂事的孩子却根本也笑不出来。
当晚。
难得的同学聚会。
多年未见的老友,如今再次相见也是物是人非。
话题也从理想变成生活。
从小说有些变成柴米油盐。
中年人的同学聚会不像是年轻人一样,炫富炫车炫工作,言语中满是生活的优越感和自豪。
他们这个年纪,事业上的成就差别比年轻时候更大。
有的是大老板,有的是上市公司高管,有些从政已经是正厅职位。
有些同学还在为了混口饭而玩命,还在为没还完的房贷发愁,还在为孩子学费生活费而犯难。
鸿沟一般的差距,并没有在他们之间形成鄙视链。
而是惺惺相惜,同病相怜。
中年人的压力,从来不在钱这一个方面,钱是表征,内在还有许多因素。
他们聊着家庭,抱怨着妻子不理解自己,说着自己孩子调皮捣蛋,骂着领导是傻比。
只有在聊到以前上学时候的事时,才会开怀大笑。
一张圆桌,摆满酒瓶,围坐着一群曾经也少年轻狂的油腻中年人。
饭局结束。
各自依依不舍的告别,嘴上一直说着常联系,过几天就再聚一次。
可谁都知道,这个过几天,就不知道要多少年。
散场之后,贾乐单独和陈邪来到附近的烧烤摊,吃的东西全都吐出来了。
“孩子最近咋样?”贾乐主动问道。
“还是那样呗,天天不好好学习,就想着玩,三天两头被老师叫到办公室。”陈邪无奈道。
“呵呵,这不是和你小时候一样嘛。”
陈邪微微一愣,随后大笑道:“哈哈,你不说我都快忘记我小时候也这样,我之前还寻思着这孩子像谁呢?我小时候也没闯祸呀。”
贾乐也笑骂道:“扯淡,你初中开始的确老实了,但你小学的时候真是一天被挨打浑身痒痒。”
“哈哈,小时候不懂事嘛。”
“诶,你初中当时咋回事,怎么突然变老实了?”贾乐忽然问道。
这个问题,他以前问过很多遍,陈邪也回答过很多遍,但每一遍他都记不住,每次聊起以前他也都想再问一遍。
“哎——”
陈邪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望向天空。
“我也不知道……”
他不是不知道,而是不愿意提起。
二人坐在路边烧烤摊聊到很晚。
贾乐也总是刻意回避有关凌慧慧的话题。
杀人未遂,消失在监狱的事情他也听说,如此匪夷所思的事情他也不敢向陈邪多问什么。
哪怕已经过去二十多年他也不敢多问。
深夜。
陈邪找了个代驾,醉醺醺的回到家。
孩子已经睡了,妻子见陈邪这副样子又忍不住唠叨,言语之中满是抱怨和不满。
陈邪一句话也没有反驳,只是沉默的躺在床上。
在这种情况下,男人越是沉默,往往越能挑起女人的胜负欲,越是想要言语去侮辱去贬低。
他都不知道妻子在耳边抱怨了多久才终于睡去。
在酒精的刺激下,大脑昏沉,但陈邪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看着窗外点点星光。
在夜深人静时,他一个人终于流下泪水。
眼泪不争气的往下流,他呜咽着低声对自己述说道:
“我是陈邪,我是陈邪……我是……”
“惊悚游戏,副本,主线任务……哎——”
这么多年,他时常忘记这个世界只是副本,但记起来时总是不安与痛苦。
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一手好牌被自己打成这样。
除了赚钱养家的压力,生活中没有任何东西。
他独自起床来到阳台,拿出手机,点开那本自己已经不知道看了多少遍的小说。
“只要开完它,一切都会结束……”
有几个中年男人能够忍受住生活的琐碎,只是人生的路都是越走越窄,走到现在没有选择罢了。
当陈邪翻到最后一章时,本能的停下手指。
在过去的二十多年里,每次遇到困难时他都会翻到小说的倒数第二章结尾,然后思索许久关闭页面。
“看完吧,看完就结束了,反正看完自己也没有任何损失,我还是陈邪,我永远都是陈邪!”
生活在“陈邪”这个光环中半辈子,这种诅咒任何人都难以承受。
咔——
儿子的房门打开。
“爸,你怎么还没睡?”
坐在阳台的陈邪转过头,道:“喝了点酒,出来透透风醒醒酒,你咋还不睡,明天不上学了?”
“我……我睡不着。”
儿子走到阳台,坐在老爹身边,低着头遮遮捂捂了半天说道:“爸……我不想上学了……”
第622章 完整人生:我不想活的像你一样
“我不想上学了。”儿子鼓起勇气和陈邪说道。
“为什么呢?”陈邪问道。
他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和儿子简单聊了一段时间后,才知道儿子只是出现了厌学心理。
也不算严重,和绝大部分青少年一样,排斥应试教育。
“不上学?不上学你能干什么?现在社会你没学历没文凭,去哪都没人要你。”
可能是喝了一些酒的原因,陈邪心情并不好。
“你才七年级,连义务教育都没完成,就算你去工厂拧螺丝人家都不要你,再说出去打工的苦你能吃吗?现在不愿意吃学习的苦,以后有你哭的时候!”
父子二人在阳台发生争吵。
刚上七年级的儿子肯定是说不过陈邪,最后抹着眼泪被骂回房间。
咔——
虽然关门上响起,陈邪突然感觉心中的一扇门也被关起来。
“你这孩子……”
原本心情就不好的陈邪更加郁闷。
坐在阳台点着烟。
他不是没有选择,这一眼望不到头的琐碎生活,他可以轻松结束。
但……
心中似乎总有些羁绊让他难以割舍。
他不知道在这种纠结中度过多少个夜晚,被身体内的恐惧能量折磨的多少次睡不着觉,感觉自己快要疯掉。
“呼——”
抽完最后一口烟,陈邪灭掉烟头回到房间中睡觉,假装这一切都没发生过。
“你抽烟了?”
妻子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过来,可能是在自己和儿子争吵的时候。
“你不知道我讨厌烟味?以后再抽烟就分房!”
陈邪没有说话,只是默默躺在床上裹起被子。
四十七岁。
儿子考上当地一所不好不坏的高中,进入了一个普通班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