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健康抬起了他那张毫无血色的脸,眼中的神色无比复杂,有绝望,有解脱,有希望,苍白的嘴唇动了动,颤声道:“你到底……是什么……”
话音未落,直接一拳砸在他脸上,将这个男人砸倒在地,心中恐怖的弦终于绷断,他抱着脸痛哭起来。
“呜呜……啊啊啊啊……”
秦夜拍了拍鬼差服站起来,舒了口气:“你知道吗。”
“除了王成浩,你是第二个见到我动真火的人类。”
“本来,你如果束手就擒,我可能对你的评价会稍微高那么一点点,但是你没有……你竟然一错再错,放出了那个东西。”秦夜缓缓走过去:“我之前一直没有想到你的问题在哪里,直到遇到腾龙地产我才明白……李成……早就死了,对吗?”
“在李成杀母之后,你一时冲动,杀了他,对吗?”
李健康痛苦地闭上了眼睛躺在地上,他感觉全身的力气都在离他而去,嘴唇轻轻颤抖着,一言不发。
秦夜站在他旁边,沉声道:“是你杀了他?无意的?愤怒之中?还是……有意的?”
他转过头,看着棺材上的香烛和照片,叹了口气:“应该是无意的吧……”
阿尔萨斯幽幽道:“人类这种生物,真的很复杂,很难懂。”
“我爱他。”就在这时,如同死狗一样躺在地上的李健康忽然哽咽地开口了,声音非常沙哑:“我只是……只是想让他好……想让他明白……”
“毕竟……这个家里,只有我们父子了……”
“我只是太激动了……掐着他的脖子问,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就没有想过这是他的妈妈吗?等我发现他没有呼吸的时候……已经……晚了……”
秦夜嗤笑了一声:“如果没有后面的事,我表示同情,但是……你能说说,你之后又做了什么吗?”
李健康哽咽着,夹杂着一点悲嚎,却一个字说不出来。
“是不想说?还是羞于提起?或者终于发现了良心这个东西?”秦夜嘲弄地说道:“你……比鬼更可怕。”
“咚!!”就在此刻,两具棺材猛然一颤。随后……拼命敲击起来!
咚咚咚……咚咚咚!!
甚至伴随着一种让人汗毛倒竖的嘶吼,一个不完整的嘶哑声音喊道:“血……肉……”
“爸爸……我又饿了……”
沙……剧烈的敲击声后,好似猫抓玻璃,一爪爪沙沙作响,那是指甲抠刻着棺材板的声音。
烛火摇曳着,昏暗的灯光明灭不定,秦夜淡淡道:“你不敢提起是吗?可以,我帮你回忆一下。”
“养尸。”他厌恶地看向棺材说道:“你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弄来了养尸的法子,把你老婆……你儿子……全部养了起来。”
“第一次看到你,我就在想,为什么你的皮肤这么白?严重缺血?现在我才明白……你……最开始是用自己的血在养僵尸。”
他一把拉起李健康手腕的衣服,对方象征性地挣扎了一下,彻底放弃了。
手腕上,密密麻麻布满深浅不一的刀伤。
秦夜摇了摇头:“不……还不是,最开始,这里,应该是你最大的储藏室,你最开始是用鱼去喂?对吧?看这满地的鱼就知道……然后发现他们根本不吃,只对人类的血肉有兴趣?”
“渐渐的,你撑不住了,你必须更多的血肉,怎么做呢?你想到了一个很好的办法。”
秦夜直视着对方的眼睛,李健康,这个四十多岁的男人拼命躲避着他的目光,仿佛对方的眼睛能看到自己心里最黑暗的地方。却被秦夜一把捏住下颌,逼得他对视。
他颤抖地闭上了眼睛。
不敢,不想,不愿。
自己做过的孽太深,满手血腥,却早已无法停下。
“你讲了自己的故事……开始引诱一个个人进来斩妖除魔,或许你开始不知道,僵尸非人类血肉不食,但是……第一个人,一定是你眼睁睁地看着他,被你的妻儿撕成碎片!就在这个地方!”
“这不是储藏室,这是你的屠宰场。一个活人,做的鬼事。”
李健康眼皮抖得厉害,一言不发。
秦夜丢抹布一样丢下对方,冷声道:“知道我怎么猜到的吗?”
“从你这里出来,我就在猜,你这么做到底为了什么?”
“直到遇到了腾龙地产,我发现你在有意识地吸引人进入这个捕食区。而所有人全都是失踪。我就在问,你是要人,还是要……血肉?”
秦夜肩头传来一道平静的声音:“你真是毒舌。”
“你把他的心完全剖开了,就算你不杀他,他也只有自杀一条路。”阿尔萨斯淡淡道:“他爱他的家人,从他为了儿子夫妻出去打工,为了儿子回家经营鱼市就知道,儿子就是他们的天。活的太累。”
秦夜呵了一声:“所以,当他发现自己的血不够之后,就开始骗其他人进入这个捕食区,男女老幼……整整三十多条人命啊……喂了他们一家三口多久?嗯?半年?八个月?”
“真正让我猜到的,就是他拒绝了特别调查处,只有调查处是最能查出真相的,但是他拒绝了,为什么?”
“因为他怕,他太熟悉自己的妻儿了,哪怕他们变成了僵尸,我猜,在特别调查处来的时候,下方的一对僵尸母子大气都不敢出,或者其他一些反常,让他感觉到来者不善?所以他拒绝了他们?”
死寂。
他没有再说话了,而李健康瘫坐在地上,埋着头,几十秒后,黑暗中忽然响起一片轻微的哽咽。
随后,这种哽咽变为抽泣,变为嚎啕大哭,涕泪齐流。
“啊啊啊啊……”他的哭声几乎是悲呼,双手抱着苍白的头颅,疯了一样哀嚎:“呜呜呜……”
足足哭了三分钟,他猛地一个磕头,面对着森森的白骨山:“我……对不起你们……我对不起你们啊!!!”
“我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你们!我对不起啊……呜呜呜!”
撕心裂肺。
这近一年的时间,对他来说,何尝不是煎熬?
理智的煎熬,疯狂的煎熬,这一刻,他竟然生出一种解脱的感觉来。
“谁准你解脱的?”秦夜冷冷地看着不停朝白骨堆磕头的李健康,磨牙道:“我说过,阳间判不了的,本官来判!”